易楚点点头,飞快地跑到厨房,适才沏茶的水还温着,易楚舀了一盆,几乎小跑着又到了书房,静静地等着。
易郎中找了根毛笔递给辛大人,“咬着,别伤了舌头。”
辛大人朝房门处看了眼,低声道:“没事,我受得住。”
易郎中便不犹豫,取来短刀在烛火上烤了烤,趁着热乎劲,顺着箭杆割下去,灼热的刀刃触到肌肤,滋啦作响,有焦糊味弥漫开来。
辛大人身子晃了晃,又极快地稳住。
易郎中左手按在他脊背上,清楚地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慢慢沁出湿意来。
人在极疼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出冷汗。
易郎中有心要轻柔些,可也知道行动越缓,辛大人疼得便会越久,遂狠下心,极快地割开皮肉,用力将箭头拔~了出来。
血喷涌而出,顺着脊背淌下来,瞬间流到腰间,染红了鸦青色的衣衫。
易郎中不敢有丝毫懈怠,取过金针,一根根扎到周遭穴位中。
过了十几息工夫,血流之势渐渐缓下来。
易郎中又将药粉不要钱一般洒在伤口处,待血终于凝住,才舒口气,开门,将水端进屋,绞了棉帕,将伤口四周的血迹拭去。
棉帕浸在水里,整盆水都变得血红。
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将金针取出来,用细棉布把伤处紧紧地包好,叮嘱道:“明天这个时辰我再给你换次药,这几日切记不能使力,免得伤口裂开。”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辛大人颤声回答,“我知道,有劳先生了。”
转身过来,只见他脸色惨白,额角处全是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淌。
这样一个强硬刚毅的汉子!
易郎中犹豫半晌,叹口气,低声道:“改天找个媒人上门,要是八字相合,你跟阿楚的事,就定下来。”
“是,谨听岳父大人吩咐。”辛大人惊喜交加,紧接着又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会护着阿楚,会待她好。”
还没定亲就改口,连岳父都喊上了,像个初设情~事的毛头小子。
易郎中哭笑不得,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锦衣卫特使。
又叹口气,道:“你这衣服没法穿了,我去取一件来。”
开门见到仍站在那里的易楚,笑了笑,“没事了,你去摆饭,再不吃饭都凉了。”
易楚应着,却是不动弹。
易郎中匆匆取了衣衫过来,看到易楚仍在,心里突地涌上一阵酸楚,涩涩地堵在胸口,有些发胀。
进屋待辛大人换好衣衫,又出来,无奈地说:“书房太乱,你进去收拾一下吧。”
易楚急切地推开屋门,触目就是那盆腥红的血水,还有地上染着大片血红的衣衫,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辛大人笑着拭去她腮边的泪,柔声道:“哭什么,岳父大人已经答应咱们的亲事了,该开心才是。”
易楚忍不住偎在他胸前,哀哀地哭了……
第74章 定亲
温热的液体透过单薄的布料沁湿他的肌肤,她的肩头一耸一耸地抖动。
辛大人岂不知她因何流泪,只觉得满心满腹的柔情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连着一波往上涌。
抬手轻轻拍着易楚的背,温柔地说:“我没事,嗯,这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要是眼睛哭红了,被人笑话……”说到此,突然低头贴近她的耳边悄声道,“回头我跟岳父说,咱们早点成亲好吗?”
易楚身子僵了下,伸手推开他。
辛大人心情愉悦,顺势捉住她的手,“去吃饭吧,别让岳父久等。”
易楚噙着泪水瞪他,这六礼连一礼都没过,却口口声声就是岳父,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么?
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欢喜,轻轻推了推他,“你快去,我把书房收拾收拾。”
辛大人凝望着她,“阿楚,以后我会加倍注意,不教你担心。”
易楚低低“嗯”了声。
辛大人环顾一下,趁易楚不留神,将拔出来的箭头悄悄握在了掌心。
屋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易楚打开窗子透气,趁机四下瞧了瞧,卫珂肯定在饭厅吃饭,祖母应该在厨房。
易楚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知道发生的事情,趁院中无人,将血水端出去倒了。
鸦青色的长衫上沾了许多血,想必洗不掉了。
易楚想到辛大人穿着父亲的衣衫,肥瘦倒凑合,就是短了点,露出半截皂靴在外头。
要不,什么时候也替他做件衣服好了。
认识他近一年,他戴面具时要么穿飞鱼服,要么穿玄衣。而身为汤面馆东家时,穿的都是鸦青色衣袍。
他独独喜爱这个颜色吗?
易楚思忖着,手下却不闲着,将金针、药粉等物都收到药箱里。
地面上斑斑点点地滴了不少血渍,易楚又去厨房舀了瓢水,用换下来的细棉布擦干净,最后将沾血的衣衫、棉帕等物都卷成一团,收到自己的屋子里。
收拾完,在香炉里点了根檀香,走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