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会等他。
他答应补给她一个洞房花烛,要夫妻对拜,要撒帐,要喝合卺酒,然后……
她的脸定是红了,因为她看到他的目光骤然变得灼热,就像前天夜里,他替她褪下衣衫,打开她的身体时的眸光毫无二致。
马匹成排地从她面前经过,她清楚地分辩出属于他的白马的马蹄声,因为独独这一个是合着她的心跳,堪堪地踏在她的心坎上。
直到人群远去再也看不到身影,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进了马车。
看着窗外的屋舍绿树,心里想的念的全都是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才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
易楚怅惘地叹口气,放下针线去西厢房找卫氏,想问问她冬天的袄子是喜欢秋香色的还是鹦哥绿的。
卫氏正在书房跟易郎中讨论易楚的嫁妆。
昨天,辛大人来吃饭前,把自己准备的嫁妆等物都列成单子交给了卫氏。
普通的尺八纸一分为二,写了满满十二张。
除去白米斜街宅子里要添置的家具摆设外,又加了一些瓷器玉器,古玩字画,还有大兴的五百亩地,三千两的压箱银子,最后一页却是把他们成亲要住的宅子也写在上面。
卫氏大吃一惊,忙过来告诉易郎中,“本来觉得单是前头那些家具差不多就上千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后头又加了这些,恐怕太多了……就是官家的小姐也没这么多嫁妆,摆出去太打眼了。”
易郎中大致翻了翻,心里有了数,杜子溪这是把所有的家底都给易楚当嫁妆了。
写得这么周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要嫁女儿。
又看了看另外一张纸,却是记着在前门喜铺订做的喜帕喜帘等物。银子都已经付过了,腊月头上就会送来。
既能让易楚能够体面地嫁人,又不舍得她受累,面子里子都全了。
易郎中对辛大人仅剩的一点不满也化为乌有,不管怎么着,他能真心对易楚就行。
想了想,开口道:“娘顾虑得是,嫁妆单子仍是这么写着,抬嫁妆的时候这些古玩字画都混在衣服里面,压箱银子、田地和宅子也别摆出来……饶是这么着,阿楚的嫁妆也是晓望街的头一份。”
卫氏嘟哝着,“也不知道子溪怎么想得,非得大老远地往西北跑,你说单是这些物件两辈子都花费不完,赚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子溪是不是还营着别的营生,我看他那面馆盈不了多少利?”
还能有什么营生,搜刮民脂民膏呗?
易郎中腹诽,随即想起锦衣卫向来不进平民百姓的门,可从贪官污吏手里得到的东西不也是间接来自民生?
去年赵镜被查抄,单是五十两的银锭子据说就有两大箱,别提还有什么金玉翡翠、珍珠玛瑙等物品。
正月时,抄了先太子还有另外三家勋贵,估计抄出来的东西也不少,这些锦衣卫顺手拿那么一两件,一辈子就衣食不愁了。
易郎中看不惯官吏搜刮民财,可也没清高到把到手的财物送出去。
既然是女婿送给女儿的,他就替阿楚收下。
两人商量完此事,卫氏叹口气道:“阿楚腊月就出阁了,你屋里是不是也该添个人?”
“娘,”易郎中本能地就要拒绝。
卫氏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还想着阿琇,可阿琇没福气,就过了两年好日子……娘现在身子骨还行,能给你做个饭收拾个屋子,可缝缝补补的事儿总得有人干,屋里没个女人不行。再说,过几年阿珂成了亲,娘可不能再住在这儿……以后阿楚带着孩子回门,谁给她张罗饭食。你一个大男人前头陪着姑爷,还得到后头厨房里做饭?听娘的话,趁着还年轻,赶紧娶一个,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
上次易楚也隐晦地提到过续弦之事。
易郎中不由唏嘘,别人家都是岳父岳母千方百计阻挠女婿续娶,儿子女儿对父亲续弦也颇为不满,没想到轮到自个身上,两个本该反对的亲人却不约而同地劝他。
再想想卫氏所说的情况,不免就有些心动,“等有了合适的再说。”
卫氏便笑,“总得先打听着才能知道合适不合适,这事我跟隔壁她吴婶子说,她认识的人多。”
易郎中并没有反对。
卫氏说到做到,转天就去找吴婶子。
易楚则坐着大勇赶的马车去了威远侯府。
自打去年腊月中旬,易楚再没登过林府的门,门房倒是记性好,还认得她,屁颠屁颠迎出来,拱手做了个揖,“易姑娘稍候片刻,已让人进去通报了。”
通常不递贴子贸然登门的宾客,门房会让小厮报到二门的婆子处,婆子再打发人报到听松院,如果杜俏闲着还好,倘若她正歇着或者有别的客人,她就得等着。
当然,如果是熟客或者身份高的人,就可以直接进到二门,婆子会主动安排个清静的歇脚地方等候。
当初威远侯跟夫人对易楚相当礼遇,可时隔大半年,府里怎么个态度,门房也吃不准,加上夫人又怀着身孕,见不见客还两说,因此断不敢贸然让易楚进去。
好在,没过多久,画屏快步迎出来,边走边训斥,“不是说过了,易姑娘来用不着通报,直接进去就行,你这脑子生锈了?”
门房点头哈腰地说:“一时犯了糊涂,”又朝易楚作揖,“怠慢姑娘了,姑娘别见怪。”
易楚不好多话,就听画屏道,“以后长点记性,再有下次,等着挨板子。”
训完门房,又亲热地拉着易楚往里走,“上次你开的药很管用,我这几个月的小日子很准时,虽然也是小肚子发胀,可不像先前疼得要死要活了……对了,夫人已经有了,差十天五个月,方太医说像是个哥儿。”
易楚故作不知,惊叫一声,“太好了,夫人有福气。”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听松院,赵嬷嬷在门口等着,见到她,亲自撩起帘子,笑道:“真是稀客,快请进,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易楚连忙致谢,进了偏厅,就看到杜俏容光焕发地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
她气色极好,白皙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粉色,本来就生得精致,如今看起来更是美艳不可方物,眉目间也隐隐有了王孙贵族家特有的傲气。
被林乾宠着,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在林府的地位自然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易楚按着规矩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