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的声音压低,不容抗拒。
戚年立刻乖乖听话。
纪言信松开手,把拎在手里的黑色短靴放到她的面前。
这才站起身。
戚年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以为他会替她穿上鞋。
可转念一想,如果会这样做,他就不是纪言信了。
就她所了解的纪言信……也不会做这样的逾距的事情。
她低下头,匆匆地换好鞋:“对不起。”
这声道歉,也不知道是为了刚才鲁莽地穿着拖鞋又拐了狗跑下楼来,还是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或者……
两者皆有。
纪言信像是没听见,把玩着车钥匙,问她:“我带七宝去医院打疫苗,要不要一起去?”
戚年一怔,看了眼乖乖蹲坐在纪言信脚边寸步不离的七宝,忙不迭点头:“要!”
她唇角的笑意还未漾开,一抬头,蓦然撞进了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漆黑的,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水,沉默寂静。
可戚年就是觉得……莫名柔和。
宠物医院离纪言信的公寓并不远,或者说。
纪言信的公寓坐落在z市最好的地段,闹中取静。大到商场专柜,小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应有尽有。
如果开车过去,不过几分钟而已。
戚年牵着七宝坐在后座。
原本抱在怀里的保温盒随意地放在了坐垫上。
七宝似乎对这个蓝粉色的保温盒特别感兴趣,抬起前爪搭在座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纪言信透过后视镜往后瞄了眼,轻笑着提醒:“一旦七宝盯着一样东西超过一分钟,那件东西的下场就是被它撕得粉碎。”
他估计了一下保温盒的坚硬程度:“这个应该碎不了,但难免会被它用来磨牙。”
戚年立刻护着保温盒,丢到了副驾的座椅上:“为什么?它不喜欢吗?”
“看情况。”纪言信略微沉吟:“也许是情绪焦躁需要发泄,或是只是单纯地想引起你的注意,有时候它只是想破坏……”
“七宝温顺听话,聪明懂事,但也很调皮。”顿了顿,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微沉了沉:“你应该,见识过了。”
他指得是两次被七宝咬坏包的事。
这么意有所指下,戚年自然也回想了起来。但一想起七宝歪着脑袋一脸纯良无邪凝视你的表情,以及它撒娇时会打滚,会搭手,会求拥抱的萌态……
戚年觉得,它无论做了什么调皮的事情,都可以原谅。
歪头杀什么的……真心无力抵抗啊。
就在她被七宝萌得周身都是粉红泡泡时,宠物医院也到了。
纪言信在临时停车位里停了车,先下车去后座牵七宝。
不料,刚欢天喜地地下了车。没几秒,七宝就抱头鼠窜地躲回了车里,一脑袋撞在戚年的腿上也拼命挣扎着往里钻。
戚年错愕:“七宝害怕打针?”
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成年的金毛吓得因为要打针,吓得瑟瑟发抖,这场面……真的是难得一见。
纪言信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静,他示意戚年先下车,几下拎着七宝的项圈把它带下来。
可即使这样,七宝依旧“呜呜”叫着,拼命地想离宠物医院远一点,再远一点。
“七宝。”纪言信蹲下来,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柔声哄它:“我们只是来打疫苗,打完就回家,我陪着你,嗯?”
他的温柔并不避忌她。
那样耐心地边哄边安慰,直到七宝呜咽着在他掌心下渐渐妥协。
戚年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漾开的柔和笑意,轻浅,却格外勾人心魄。
她转身,默默地捂住胸口。
心跳得……好快!
耳朵热了!热了!!!
又要煮熟了0.0。
刚迈进医院的大门,正在摆药品的医生转过头来。见到七宝,有些意外,随即,含笑问道:“哄它进来花了几分钟?”
“没留意。”纪言信把免疫证递给他:“提前一天。”
万医生接过来翻了翻,留了句“稍等”,转身去拿针剂。
打针的过程很快,一枚狂犬疫苗,一枚犬瘟热活性病毒疫苗。七宝很配合,全程连哼一声都没有,脑袋耷拉在纪言信的膝盖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戚年摸了摸它的脑袋:“乖,我下次给你带鸡胸肉吃。”
她话音刚落,原本恹不拉几的狗顿时抬爪拍了她一下。
戚年毫无准备之下,被它一爪拍愣了。
纪言信缴完费用正好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把一人一狗拎上车,纪言信送戚年回家。
几个路口,相邻的一条街,他却开得格外缓慢。直到戚年的小区门口,他把车停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大树下,丝毫没有放她下去的意思。
戚年推了推车门,没推开,转头看他:“纪老师,车锁没开。”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趴在坐垫上,一脸狗生无望地七宝,微缓了语气,对她说:“陪我坐一会。”
戚年立刻识趣地坐好。
她隐隐觉得纪言信是有话跟她说,也不打扰,低头戳开游戏,打发时间。
直到――
手心里的手机被他抽走。
戚年正要转头,脑袋被他轻轻地往下一压。
随即,是他微微暗哑的声音响起:“别转头,也不准看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着就好。”
戚年的呼吸一窒,双手不由握拳。
半晌,才点头,答“好”字时没忍住,抖了抖。
纪言信看着她瞬间红起来的耳朵和脸颊,满意地松开手,措辞道:“我今年28岁,父母在美国经商,有一家上市公司。所以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是家里的独子。一年前回国,在z大生化院任教。有一段感情史,无疾而终……”
戚年屏息,忍不住打断他:“你、你告诉我这些干嘛?”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心脏急速跳动着,有什么东西从沸腾的血液里蔓延,在心尖汇聚。心口烫得她几乎不敢呼吸,只能无措又徒劳地拼命遏制。
不对,所有的都不对……
戚年发誓。
她认真地听他说着每一个字,可这些组合在一起,她却什么也没听明白。
他在说什么,他想告诉她什么,她都不懂。
身旁,是他压得低低的闷笑声。
和浑身紧绷,紧张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戚年,完全两种画风。
戚年咬住下唇,手指被她自己揪得发疼。
“不是说喜欢我?”纪言信收敛起笑意,认真地回答:“我正在给你机会了解我。”
“这么明显,”他转头看着她,目光清澈:“难道你没看出来?”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小的时候,戚年被批评得最多的,就是太懒,不爱动脑筋。
戚爸爸曾一度恐吓她:“要是现在不积极思考,总有一天,你的脑子就会锈住。”
戚年抱着比她脸还大的棒棒糖,惊恐地瞪圆了眼,稚生生地问:“就像是被铁锈住那样吗?”
戚爸爸翘起二郎腿,对恐吓年幼女儿成功,颇有些洋洋得意:“对啊,被铁锈住的脑袋会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你不能再去想复杂的问题,也无法给身边的人做出回应。”
戚年想,她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戚爸爸所说的――脑子锈住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回应。
只本能的,用力呼吸。
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的脸颊上。那目光犹如实质,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
温暖,柔软。
到最后,戚年已经连呼吸都忘记了。
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纪言信身上。
这样的安静里,纪言信沉吟片刻,算是补充,也算是解释,告诉她:“别的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更多,如果有兴趣,我不介意你慢慢发现。
这些,是回应你在东篱山山顶和我说的那些话。”
戚年怔怔地盯着被她蹂|躏得通红的手指,有些不太明白:“你那晚跟纪秋说话的时候,知道我醒了吗?”
纪言信把玩手机的动作一顿,立刻想了起来:“说话的时候不知道,隔天就知道了。”
她那样别扭赌气的态度,他想装作不知道都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