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兜圈子做什么你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得了萧景泽这句话,谢瑶光才说道:“方才在内殿,我好像听到汝阳县主说,定国公教苏豫做谋逆之事,想着她即便是气自己被陷害,不可能信口雌黄说这样的话,所以有些想不明白罢了。或者,这是定国公府一直不受朝廷重用的原因”
定国公府祖辈乃是大安朝的开国功臣,于大安朝的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时高祖皇帝论功行赏之时,便选了一个“定”字给当时的苏家作封号。
任谁都不会想到,数代更迭之后,为大安朝抛头颅洒热血的功臣之后,竟然会成为谋逆犯上,指使暴民作乱的罪魁祸首,
活过两世,谢瑶光经历的谋逆和叛乱已经不少了,从谢家到怀王,再到萧承和,而她却始终不明白,这些人想要夺取皇位的意义在哪里,只为了登高一呼便有无数人跪地响应的虚荣吗还是执掌了从贩夫走卒到皇亲国戚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若是只为了这样的一己私利去伤及百姓,那么即便是坐上了皇位,能长久吗
谢瑶光不知道,毕竟上一辈子她没有看到萧承和的结局,可是那些帮着他叛乱的臣子的下场,谢瑶光却是知道的。
杀得杀,贬得贬!
见证过萧承和谋朝纂位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翻脸不认人。
又或者像是谢家和怀王那样,赌上了性命和前途,最终却满盘皆输。
不过谢瑶光这样想,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想,就比如定国公苏久林。
“定国公府后人永世不得入朝之事,是父皇下得旨意。”萧景泽道:“你想得没有错,苏久林的确是曾经犯过谋反的大罪。”
谢瑶光不解,“可是我在史书上从来没有看到过关于定国公府谋反的一字半句,再说了,谋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看定国公府虽然不曾入朝,但也依旧过得好好的啊。”
见萧景泽但笑不语,谢瑶光皱着眉琢磨,忽然灵光一闪道:“按照定国公的年纪来看,只怕他当年参与的是仁德太子逼宫谋反之事吧,当时先皇顾念着父子亲情,没有重判仁德太子,所以也放过了定国公,是不是”
“是也不是。”萧景泽轻轻笑了一声,“这件事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一部分是登基之前靖国公告诉我的,还有一部分,是从父皇生前的手札中看到的。想来你也知道,定国公府是大安的开国功臣,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高祖皇帝当时除了封爵,还赐给苏家一块丹书铁劵。”
“当时仁德太子谋反失败,参与逼宫的一干人等如数被打入天牢,包括当时负责宫闱警卫的苏久林,那会儿他还不是定国公,甚至还没有请封世子,父皇虽然顾念亲情,但也只是对萧博文一人,其他人嘛,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其中太子府的数位詹事,被判了凌迟之刑,当时的太子太傅也受到牵连,被永禁天牢,没多久就死了,但在这些人里,苏久林是个例外,当时他的父亲定国公手持丹书铁券,于朝堂之上为儿子请罪,这丹书铁券乃是高祖皇帝赐下的,即便是父皇,也不能违抗,只能饶了苏久林一命,可惜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当时定国公为了保下这个儿子,也是煞费苦心,跪在未央宫外三天三夜,年老体衰又水米未进,最后死在了未央宫外,当时朝野上下一片震惊,不少人都认为父皇行事太过偏激,以至于逼死了老臣,所以迫于压力,父皇只能免了苏久林的罪,并且为了自己的名声,让太史令将这一段从史书中抹去,不过他还是下令,定国公府的爵位由世袭罔替改为普通世袭,并且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萧景泽说完这些,叹了口气,“老定国公也算求仁得仁,苏久林承爵之后再也没有提过以往之事,平日里从不与朝中官员来往,很是低调,这次苏豫之事也是让我吃了一惊。”
谢瑶光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在里面,当时苏久林参与谋反之事时,萧瓷已经及笄,知晓内情,也难怪她会那样说。
不过谢瑶光关心的不是萧瓷会如何想这样的事儿,而是……
“你说,苏久林当年帮着仁德太子逼宫谋反,那现在苏豫指使暴民作乱,会不会也是为了萧承和”
谢瑶光起初以为自己先入为主,凡是遇到些跟动摇朝廷根基,动摇萧景泽民望的事儿都以为是萧承和干的,但现在细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苏豫他爹帮着萧承和他爹谋反,那苏豫也有可能帮着萧承和谋反啊,再说了,苏豫如今无官无职,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儿,无论是为名为利,总要有人许给他吧。
“单凭猜测想要给萧承和定罪,那是不可能的。刚刚小梦儿说到这事是苏豫指使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此事背后是不是有萧承和的影子,但是西郊暗中盯着他们的人每日送回来的奏报都说没有异动,可见如今萧承和行事之小心,想要证据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萧承和道:“我明儿吩咐决明去探查一番,再让人去定国公府走一遭,舞阳郡主手中的证据要拿回来,至于苏豫,暂且让人看着吧,他若是真的在为萧承和办事,两个人总会有私底下联系的时候。”
然而事情并不如萧景泽所料想的那般,定国公世子足不出户,在家中照顾生病的舞阳郡主,尽管廷尉司的人已经拿到了舞阳郡主手中的账册,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苏豫的小厮是个目不识丁口不能言的哑巴,根本无法审讯,更不用说拿到他的口供了,而另一方面,薛廷之领着人去到苏绣梦所说的城东甜水井,想要找到夏应持的家人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趁着除夕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搬走了。
整件事情处置的滴水不漏,而苏豫本人也十分坦然,如果不是听到苏绣梦亲口指证自己的父亲,萧景泽和谢瑶光断断不会相信,这件事会是他所为。
时间一晃就到了上元节,廷尉司的案子依然毫无进展,长安城内外张贴的悬赏告示上,是画师根据邻里描述画出来的夏家人的画像,赶赴元宵灯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到了,说上一两句,只不过是当做笑谈。
东西两市时不时响起烟花爆竹的响声,各式各样的花灯迷人眼,只可惜今年谢瑶光不能再去感受这人潮涌动中的热闹了。
椒房殿中的炭火盆上架着个小锅,里面的水已经煮沸,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珠玉端着一盆白滚滚的元宵过来,问:“今年御膳房包了许多种馅料的,娘娘想吃哪一种”
“宋御厨还真是实在,这元宵的个头,我怎么觉着一个顶去年的两个”谢瑶光笑了笑,吩咐道:“每种馅料都下两个吧,这东西也就是一年到头吃一回,两三个就饱了,哦,皇上喜欢甜食,多给他留几个。”
“奴婢省得的。”珠玉小心翼翼地将元宵下了锅,站在一旁的喜儿伸手护着锅沿,怕溅出来的水烫着谢瑶光。
就在主仆三人等着锅里的水再度翻滚,好把元宵煮熟的时候,萧景泽带着一身寒气从外边进来,笑着说:“苏豫今日出府了。”
152.变故突生
第154章 变故突生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说得正是这正月十五上元节夜晚的热闹景象,灯火如织,行人如瀑,而沉寂了半个月的定国公府,也在这样喧闹的气氛中变得活跃起来。
萧景泽除了将苏豫之事告诉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外,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甚至连舞阳郡主手中的账册,都是让长公主以探病之名拿到手中的,他不仅没有动苏豫,连年节之时的封赏也不曾少过半点,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果不然,在这样府中欢乐祥和,街上行人摩肩擦踵的时候,苏豫换了一身便服,披着一件玄色大氅,顺着府中后门悄悄的出去了。
消息是决明派人送回来的,这个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闲暇时对任何事都兴致缺缺的暗卫,关键时候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决明亲自跟着的,决计不会跟丢了,听手下人说,苏豫去的方向,正是西郊皇陵。皇陵有卫陵的甲士,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元辰,让他悄悄领兵从远处包抄,等到苏豫进到皇陵行宫,与萧承和密探之际,将这二人一举擒获。”萧景泽笑着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又道:“你这回总该放心了吧。”
没有亲自看到萧承和伏法,谢瑶光心里的大石就不算落下,但她知道萧景泽不愿他多忧心这些事儿,便转移了话题道:“你回来的刚刚巧,这元宵刚下过,今年御膳房包了许多种馅料的呢,待会儿吃得时候可要好好猜一猜。”
萧景泽低下头看那冒着热气的锅子,笑道:“今年的元宵煮的格外早,我还记得刚刚认识你的那年,正月十五宫中人都在欢庆节日,我一人无处可去,也不知怎的,就想到去谢家寻你。宫中往年呈上来的元宵其实更像是平日里我们吃的汤圆,都是小小的,说是怕主子们吃得急了给噎着,在你家那一回,还是我头一次吃到滚出来的元宵。”
“说起这个,我娘后来还跟我抱怨,说是皇帝大过节的去哪儿不好,非得上咱们家来蹭饭,吃罢了还不算,还要将我闺女拐带到街上去玩耍,性子都给玩野了。”谢瑶光想起往事,脸上也挂起一丝笑,冲皇帝眨了眨眼睛。
凌氏也在屋中,正给谢瑶光肚子里的孩子绣衣裳,听到这话,不由得也笑了,“我道是皇上为何那年突然来了我家,莫不是那会儿就已经瞧上我家小七了?”
这件事就连萧景泽自己也说不清,他只好微微笑了笑,在谢瑶光身畔坐了下来,隔着衣裳轻轻摸了摸她隆起的腹部,问道:“孩子今儿没闹你吧。”
“也就是中午的时候折腾了一小会儿,晚上倒是安静。”谢瑶光摇了摇头,听到锅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对珠玉道:“揭开锅盖,先捞一个出来尝尝。”
珠玉从善如流,从桌子上拿了个小碗,一双筷子,伸手去夹,也不知是水汽太烫,还是元宵太圆,夹了好几次也没有夹住,好不容易有一次夹住了,结果还没等送到离开锅沿,就又掉进了热气腾腾的水中。
听到皇后娘娘的笑声,珠玉脸都快憋红了,卯着劲儿非要夹一个出来,一旁的喜儿看不下去,夺过她手中的筷子,飞快地从锅里捞了一颗元宵丢进珠玉手中的瓷碗里。
雪白的皮已经煮成了半透明的颜色,瞧着便让人食欲大开,珠玉这一回没有用筷子夹,而是直接戳进去将它挑起来,吹了两口气,这才慢慢地咬了一口。
御膳房的手艺自是不用说的,这元宵皮多一分嫌厚,少一分嫌薄,珠玉一口咬开,便见里面暗红色的馅料,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是桂花豆沙馅儿的。”谢瑶光笑了笑,“熟了吧,喜儿,你捞出来给大家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