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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嬉事 第830节

嘉佑嬉事 血红 7462 2024-06-29 12:12

  此刻他法力丝毫不剩,所有神通秘法全都失灵,身躯已然‘恢复常态’。

  只是,他所处的这一方天地,地理环境、天文气候等等,和两仪天迥异,他的身躯受到的压制力量极大,卢仚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骨节被巨力碾压,不断发出的细微‘嘎吱’声。

  在如此压力下,卢仚的身形定然是‘缩水’的。

  饶是如此,他此刻的身躯也有足足两丈三四尺高下,而周老刀和这些商队的伙计,他们的体型就显得‘格外的正常’,高的也不过八九尺,矮的更只是七尺左右,甚至有几个充当斥候的小伙计,身高只有六尺多点。

  相比周老刀等人,卢仚简直堪称‘小型巨人’。

  周老刀扶了扶头上破烂的斗笠,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卢仚——卢仚胸口上撕裂的伤口,被巨力碾压得好似无骨凤爪的双掌,还有那扭曲的腿脚等等。

  打量了一番,周老刀用刀尖挑了挑卢仚的下巴,干巴巴的笑道:“兄弟,你这是,遭难了嘿……这般魁伟的体格,罕见,嗯,能把你伤成这样,这附近难不成还有什么大盗巨寇不成?”

  商队的伙计们脸色骤然一变,好些人都齐齐回头,朝着小树林周边张望起来。

  “忘了。”卢仚很坦诚的看着周老刀,这家伙目光贼兮兮的,透着一股子莫名的老练和狠辣劲儿,显然是个老江湖,不是个能轻易糊弄的。他很老实的说道:“脑子里疼得厉害,我是谁,怎么来这里的,谁把我给伤了,全都忘了!”

  周老刀皱着眉,很认真的看了看卢仚那张端正,算得上俊朗的面孔。

  他嘴唇蠕动,无声的嘟囔了几句,然后缓缓摇头:“你刚才说,定有重报?爷们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但是看你身无长物的样子,你连个行李包裹都没有,你怎么重报咱爷们?以身相许么?咱爷们可不讲究这个!”

  卢仚张了张嘴,呆了呆。

  身无长物?

  呃,是了。

  以前在极圣天、元灵天的时候,卢仚还随身携带一些戒指、手镯、香囊、玉佩之类的空间法器,里面有或大或小的空间,可以容纳各种修炼资粮。

  但是等他到了两仪天,等他佛法逐渐精湛,修为飙升,可以开辟掌心佛国之后,那些零碎的戒指、手镯之类的玩意儿,早就被他淘汰,被他丢给琼华山一脉的小和尚们使用去了。

  自家佛国何等广袤,一方佛国就是一方小世界,可以容纳多少资粮?

  尤其是后来得了红尘天,那更是一万多重佛国,每一重佛国都堪比一方天界,如此广大的空间,多少物资都能容纳。

  行装?

  行礼?

  这些词,已经忒陌生了。

  但是此刻,卢仚自身开辟的佛国完全感应不到……而红尘天么,似乎还隐隐有一丝联系,可是也完全无法驱动祂做点什么。

  至于说‘以身相许’什么的……啊呸!

  你这满脸坑坑洼洼的老货愿意,卢仚还没这个心情呢……你当你是青柚姐妹三个?

  干笑了几声,卢仚苦巴巴的说道:“兄弟你说笑了……呃,小僧似乎有点行装行礼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嗯,小僧有一把子力气!”

  “力气?”周老刀笑着摇了摇头,他低沉的嘟囔道:“咱们伙计,可都不缺力气啊。啧!”

  手中长刀突然一旋,一抹寒光一闪,其薄如纸的长刀刀尖,轻轻的在卢仚胸口肌肉最厚的位置划了一刀。

  这一刀划出,周老刀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的这口刀,在他这个层面,已经算是难得的利器了,是他掏空了半辈子积攒的身家,更搭上了多年打拼积攒的人情,好容易请一位大匠为他锻造的‘天兵之兵’。

  虽然只是‘天兵之兵’中的下等货色,这也不是寻常人能弄到手的‘神兵利器’!

  可是这一刀划出,虽然周老刀只用了小小几分力量,寻常三人合抱粗细的巨木也一刀斩断了。可是这一刀落在卢仚身上,居然只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白印子,没能对他造成半点儿伤害?

  “我……去他姥爷的!”

  周老刀嘶声惊呼,一群商队伙计一个个举起了兵器,犹如见鬼一样死死盯着卢仚。

  周老刀脸色微微一变,手腕一沉,‘嗖’的一声,他用了七成力量,一刀斩向了卢仚胸口肉厚之处。‘嗤’的一声响,周老刀用了极大力量的一刀,居然只是切开了卢仚极薄的一层肌肉,留下了大概有半寸深的一条微不足道的细小伤口!

  相比卢仚‘庞大的身躯’,区区半寸伤口,于卢仚而言算得什么?

  周老刀色变,拎着刀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他骇然看着卢仚,嘶声道:“大和尚,咱们爷们都是小本买卖,刀口上舔血,苦哈哈的赚点辛苦钱……您老身上因果太大,咱爷们不敢招惹……您别见怪,咱们今天,就当没见面过……”

  毕竟是老江湖,周老刀此刻已经吓得是浑身冷汗如浆,双腿酸软,好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这一片荒原地带,他周老刀也是三十万里内有数的‘入道真修’,一口披风刀下,砍掉的人头怎么也超过十万之数,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砍出了一方地盘、一方威名。

  以他这口在周边三十万里内,战力、战绩能排上高手榜前三千之列的披风刀,用了七成力量,居然只能斩破卢仚的一层皮肉——卢仚的修为,卢仚的实力,卢仚的来历,还有他的敌人有多可怕,简直……不敢想!

  周老刀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冲动,很有点像是他年少时,看到夺走了他童子身的青楼红阿姑被豪客赎身,从此离他远去时的感觉……那种无力,那种空虚,那种笼罩全身的失落和畏惧,却又有着莫名的艳羡和嫉妒!

  周老刀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心知肚明,自己用了七成力都只能划破卢仚一层皮肉,而且卢仚还是重伤之身,躺在地上任凭他施为——若是卢仚完好无损,他是不是连卢仚一层油皮都无法伤到?

  如此可怕的高手,能将他伤成这个样子的,又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而这样可怕的存在都伤成了这样,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爆发冲突?

  不能细想,细想……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只能走!

  必须走!

  绝对不能都留在这里。

  更加不可能带走卢仚。

  招惹不得,招惹不起,所以,是非之地,赶紧远离,否则真有粉身碎骨、九族灭绝的危险。

  额头上冷汗不断渗出,冷汗混着寒雨顺着面颊不断滑落,周老刀干巴巴的笑着,左手放在身后,不断向商队的伙计们打手势,示意兄弟伙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卢仚目光幽幽的看着不断后退的周老刀,轻叹了一声:“这,这可就不好意思了……本来没你什么事,你若是不愿意救援小僧,你直接带人离开就是……但是你偏偏,偏偏莫名其妙的砍了小僧两刀。”

  “这就是因果啊,这就是是非!”

  “这位兄弟,你沾染了和小僧的因果,你就沾染上了是非。”

  “你今日若是不将小僧救走,任凭小僧留在这小树林中,任凭风吹雨打、鸟兽啄食的话……小僧若是养好了伤,这两刀的因果,是一定会找到你,和你计较清楚的。”

  卢仚微笑看着面皮扭曲的周老刀:“当然,或许,你也可以试试,你那刀的刀口不错,或许可以在我脖颈上砍上百八十刀,试试将我枭首,或许就断绝了因果?”

  周老刀的瞳孔骤然一凝,周身杀气骤起。

  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看了看卢仚胸口上,刚刚被他新鲜砍出来的半寸深的伤口。

  是啊,或许,他用这刀给卢仚来上百八十刀,可以将卢仚的脑袋砍掉?脑袋都没有了,人自然就死了,人死了,这一切因果就没有了呗!

  起码在这周边三十万里方圆的荒原中,周老刀没听说过,有人脑袋没了还能活的。

  就在周老刀心中杀意不断积攒,就要豁出去给卢仚来一顿‘饺子馅’的待遇时……

  小树林外,两个斥候伙计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手中,很是艰难的抱着一头精血被吸干的小兽尸体——正是之前在小树林外,被天龙禅杖击杀,被卢仚吸干血后丢弃在外的那形如竹鼠的小兽。

  “这是,噬铁鼠!”一名斥候伙计嘶声道:“刀爷,这噬铁鼠,分明是被人咬破了喉咙,吸干了精血而死!”

  卢仚微笑看着周老刀。

  周老刀看了看那噬铁鼠,他注意到,噬铁鼠的脖颈上,有着很大的一圈牙齿印……而那么大的嘴,正经身材的人,显然咬不出那等巨大的伤口。

  从伤口看,这个咬破了噬铁鼠脖颈,吸干它精血的凶手,或许,他的身高在两丈三四尺上下?

  而噬铁鼠嘛……

  放在这荒原中,可也是极罕见的凶物。

  噬铁鼠生性温和,天性喜欢在地下乱窜,以地下各种草木根茎为食。偏偏其一身铜皮铁骨、钢筋银髓,虽然不擅长战斗厮杀,可是自身防御力极强。

  周老刀仗着手中披风刀,若是和一头噬铁鼠对上,大概率是会落败的。

  因为他根本无法破开噬铁鼠的防御,连它的皮毛都难以伤损。

  这两尺来长的噬铁鼠,因为其极度坚韧的皮毛,其价值就变得极其高昂——这么一条小兽的皮扒拉下来,其价值就比得上周老刀一架大车上堆积的所有兽皮!

  在这荒原上,有名有姓的高手,都想要弄一身噬铁鼠皮毛制成的皮甲,这无疑就是多了一条命——但是以周老刀的见识,方圆三十万里荒原中,数十座大小荒城,真正的噬铁鼠皮甲,拢共也就三十套上下。

  扯远了……

  总之,噬铁鼠防御力极强,极难猎杀。

  它的皮毛,是它身上最有价值的材料。

  而如此难以斩杀的噬铁鼠,居然被人咬破了喉咙,生生吸干了精血。

  这凶手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周老刀怔怔的看了卢仚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大和尚……不,大师……大师落难,老周我这颗心啊,真是痛啊……哎,老周我来迟了,来迟了啊,让大师您,受苦了!”

  ‘呛’的一声,手中刀柄一抹寒光闪过,六尺长刀消失,周老刀将刀柄挂在腰带上,殷勤的扶住了卢仚的手臂,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只是一用力下……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以周老刀的力气,他居然只能勉强扶起卢仚一条胳膊,连他的上半身都难以搀扶起来。周老刀的脸色一变,四周有见识、有眼力劲的商队伙计们,也一个个犹如见到怪物一般看着卢仚。

  周老刀嘴唇微微哆嗦,嘶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下手,赶紧扶大师去车上休息着……哎,拿那几块最好的蟒皮出来,砍几根树干子,给大师搭个车棚子避避雨!”

  周老刀,还有一群商队伙计,就好似照料自家亲大爷一样,将卢仚扶上了大车,给他搭了个遮风避雨的蟒皮棚子。

  清水,肉干不断送上,暴露在外的伤口都擦干了水迹,用特制的药膏厚厚的涂抹了一层,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妥当。卢仚扭曲的腿脚,也在几个孔武有力的商队伙计的联手施为下,被扳回了原位,又敷上了外用的伤药。

  周老刀坐在车棚子里陪着卢仚,十几架大车‘嘎吱、嘎吱’的,离开了小树林,继续向前行进。原本插科打诨、天上地下胡诌的上对伙计们,也好似被人用针线缝上了嘴,一路上再也不见半点儿声音。

  一日。

  一日。

  复一日。

  荒原上的雨,一下就是半个月。

  周老刀带着的小小商队,百来号人,在完全看不到道路的荒原上,循着野兽的本能,依仗着无数年深深记在心头的地理特征,艰难的跋涉着。

  没有飞天遁地。

  没有神通秘术。

  只有一腔血勇,一副铁骨,外带一口利刀,和强弓硬弩。

  每一天,都会遭遇大大小小,或者凶残,或者温顺,或者狡诈,或者萌蠢的兽群。或者擦肩而过,各自平安,或者刀锋对獠牙,一场狠战。

  商队的大车上,又多了数百张厚实的毛皮,卢仚这半个月,也喝了数百头野兽的兽血,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勉强能坐起,双臂能够挥动。

  这些天,他在极力的认识这个世界。

  比如说,这里的一日一夜的长度,就比他熟悉的两仪天要长得多,两次日升之间的‘一天’时间,大抵有两仪天的六十个时辰之长……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一天,相当于两仪天的五天。

  这一场下了半个月的大雨,放在两仪天可就是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雨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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