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睁开了漆黑的眼帘,从他脸上,九幽感觉到了透骨的羞辱。
她紧了紧手上的力气,攥他下颌骨攥到自己掌心发酸,她心里更酸,语气却不露怯半分,“我认什么命?认命就不会有今天,在这‘上’皇帝了。”
她轻飘飘的一个‘上’,捎带微眯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俊美帝王的脸咣当就沉了,眼神锐利怨毒,脸色苍白发青,血色渐褪的双唇颤抖着撕开…“你――混账!”
“怎么,皇上连这都听不得?那你五年前出卖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多难受呢?”
宇文邕哑然失笑,漆黑凌厉的凤目散开了锐利,浮起星河微光。他看着面前的冷脸姑娘,唇上划出来个凄凉的讽笑,
“朕活了这二十七年,看透人间最浮华最肮脏,连与世无争,都是奢望。逼不得已,朕磨鳞成刃,以沼泽生毒花而带刺,步步走的是荆棘血路。朕以身喂毒,自此伤害之仇朕睚眦必报,亲近之友也是在以身饲虎,你没听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无情便不怕为情伤。”
他唇缝间,轻飘飘的满口‘无情’,听的九幽脊骨发寒,她猛然一把甩开他的下巴!将人摔去一旁――
当男人狼狈的伏在榻上了,女侯爷便在一畔单膝坐起,整好以暇。
她腰杆挺拔坐如松,五官精致,却毫无表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害你了,还是独孤家害你了?”
那双凤眸蓦然睁大,却没有九幽以为的杀气和狠戾,黑白分明的瞳子分外清澈,他嗓音低沉,略带沙哑,
“若不是独孤家人,朕还不会受那些冷眼欺凌。朕永远记得!十六年前――你抓周那日……”
她透过男人烛火重光的眼眸,艰难回想着久远的记忆,一岁的事谁还能记得细节?只是后来听说,她抓了拓跋家留了几辈子的琉璃八宝龙,还有独孤如愿的兵符将印。
结果这位四公子毛手毛脚的,把八宝龙摔了,幸好她爹的将印不怕摔。
“朕从一出生!就被说是命里妨主,心毒手狠,朕乃是大周天子,还会妨哪个主?偏偏所有人,都拿朕当祸水!从你周岁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朕能祸国殃民!那些女人……在朕的前半生肆意践踏凌辱。六年之后又是六年,朕死去活来才熬到今天的地位,朕能有今天的心毒手狠,还要多亏她们给的磨练!”
九幽蹲坐在他面前,这男人手撑着身侧硬褥,微侧着脸,凌厉的黑眼仁染上烛光,炽热跳动、那张极美的冰雕脸,除了悲戚和阴鸷,便无其他表情。
从未如此深刻的了解过他,此时她安静的坐在那,听他发泄过去,却无话可回,
“你不该感谢制造劫难的人,应该感谢没被劫难打垮,反而爬起来变的更强的自己。”
对面而坐的小姑娘,像一条细白的狼,端着凶悍的猛兽气派,而她那双稍显锐利凤眸,琥珀眸子里泛着灿光,这憨厚又正直的眼神,却该是忠国护家的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