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思媛的歇斯底里,他已经学会了平静面对:“我没有不让你见。”
“我不过是带着孩子吃个饭!你妈全程跟着我!你们家什么意思?”
“她不过是要保证,她把孩子带出去了,也能把孩子带回家。”
周思媛语气咄咄逼人:“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明白。”
周思媛不屑冷哼:“沈巡,我告诉过你了,我请了律师,我会通过法律的渠道,堂堂正正把萌萌接到我身边来。”她顿了顿,语气中满是洋洋得意:“我的律师在深城也算是小有名气。说起来还算你曾经的校友。政法大学的骆十佳!”
……
西安鼎鼎大名的回民街就在鼓楼边上。长约五百米,南北走向,明清仿式建筑,主营回民清真美食。骆十佳以前去北都出差,特意去品尝过北都的回民美食,骆十佳惊叹于回民在吃上面的功夫和心思,在那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到了西安,自然也是要好好体验一番。她走在最前面,看见回民街的标志后就忍不住兴奋,要回来叫沈巡。
她快步往回跑,发现沈巡身影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起。
两人隔着一条很窄的小道,对面而视。
沈巡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脸色有些冷峻。骆十佳只顾着兴奋,没注意到他的不同,只对他招招手说:“回民街就在前面,回民的东西都好吃,晚饭就去那边吧。”
沈巡嘴角动了动。骆十佳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扫一眼发现他是在打电话。他冷冷看见骆十佳来了,将手机收了起来。
“你怎么了?”骆十佳意识到沈巡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方才还好好的,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看向她的目光,怎么会变得这样……冰冷?
沈巡浓眉紧蹙的时候看上去有些骇人。尤其他那双眸子,越来越深沉,几不见底,他死死凝视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一样。
“骆十佳。”他喊她名字的声音冷得如同冬天的寒霜陡降:“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谁,对吗?”
骆十佳抬起头,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直直与他对视。
“你知道周思媛,知道萌萌。”沈巡的声音那样冷。
他嗤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她。骆十佳眼睁睁看着沈巡,看着他眉宇间的熟悉感慢慢消散,她是那样无力。
“骆十佳,你到底想要什么?”
骆十佳没有动,她是那样执拗,那样死死盯着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能从你这里要什么?”
沈巡嘴唇动了动:“我不会放弃萌萌。”
“嗯。”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沈巡吐出了三个字:“你走吧。”
他的话如同从天而降的大石头,咚咚都砸在骆十佳身上,骆十佳身上痛,心脏也跟着一缩一缩的。
她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强忍着胸口的窒闷,强压住声音中的颤抖。
“随便你。”她转身就走,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是骆十佳,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
她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不要她的骄傲。
骆十佳身上没什么钱,还是那么百来块,一直没花。其实就这么走了,她心里也没什么底。
在西安街头没什么目的地开着,一路开一路咒骂。明明满满都是愤怒,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眼泪都咒骂出来了。
方向盘前面的挡风玻璃似乎被一层水汽蒙住,她有些看不清了。
沈巡怀疑她是为了周思媛的案子接近他?!
为了那万把来块钱,她至于吗?这么长时间,在他面前上演真人无间道,就为了那么点钱?
她疯了吗?
骆十佳气了一路,气累了,随便找了个位置停车,找了家小超市买水。
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她直接站在超市门口,一整瓶灌了下去。
冰凉的矿泉水平衡了她身体里的怒气。再抬起头,她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转身准备回车里,刚走出两步,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佳小姐。”
骆十佳循声回头。脸色瞬间黑了。
“好久不见。”来人笑意融融,那样和善,仿佛是失散已久的亲人。
“周叔。”骆十佳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闫总在楼上开会,您等一会儿,他开完会就能见到他了。”
骆十佳抬头才发现自己开来了cbd商务区。怪不得一个超市都找了那么久。
骆十佳微微笑:“可是我并不想见他。”
明明嘴角是上扬的,眼底却有刻骨的冷,骆十佳冷冷一笑:“理由么,周叔您还能不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初心这个东西总会变的。生活还在继续。
嗯,最近月榜分数可真高。
哎,仰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十三章
骆十佳踩了好几次油门,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在攀升,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那种恐惧感如影随形,不论多少年没有正面迎战那人,她依然会害怕。
遇到周叔还不到半小时,骆十佳果然接到了栾凤的电话。
栾凤,骆十佳的母亲,一年打不到两个电话的人。
骆十佳的手机连在车里,栾凤的声音通过车载音响传来,环绕感那样强,像肆意疯长的蔓藤,渐渐将骆十佳缚绑。
“听周叔说,你回来了?”
骆十佳屏住了呼吸,没有说话。栾凤却不气不恼,似是撒娇一般说道:“为什么不回来看妈妈?”
妈妈?这个词骆十佳听起来就觉得有点讽刺。
“今晚你回家吧。正好我让你闫叔叔也回来,一家人吃个饭。”
听到那个噩梦一般的名字,骆十佳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胸腔里几欲要迸射出来的恨意驱使她的口气也变得刻薄了起来,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和他算是哪门子的一家人?”
栾凤刻意保持的温柔声音终于冷了下去。她在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通过车载音响四面八方向骆十佳袭来,那样幽怨:“他已经一年多没来看过我了。估计是有新欢了吧。他现在有钱有地位,而我却老了。”
栾凤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劝慰,却隐隐带着几分哀求:“十佳,他一贯喜欢你,待你如亲生女儿,你回来,他肯定会回来的。”
骆十佳冷冷一笑。这话由她的亲生母亲说出来,她只觉得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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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没有回到这里了?十二年?还是十三年?
别墅外墙的枫藤经了这些年已经爬了一满墙,如今季节已过,葳蕤的繁盛没有了,只剩枯枝残叶等待来年春天再度重生。墙内那栋红墙尖顶的别墅犹如电影里的鬼屋坐落在这个高档的住宅小区里。毫无人气,寂静清冷。
这里是一座牢笼,金丝牢笼,而她,是一只从来没有真正飞出去过的鸟。被那人折了翅膀,背负着诅咒,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她站在那扇欧式黑漆雕花铁门前,犹豫了许久都没有按下门铃。
最后是栾凤拉窗帘时看见了她,亲自来开的门。
“你回来了。”她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眼中那样平静,没有一丝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思念。
明明习惯了不是吗?为什么骆十佳还是会心痛?
保姆正麻利地准备着饭菜。厨房的声音,客厅的声音,此刻是最美的奏响曲,让这栋“鬼屋”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多年优渥生活,让栾凤脱胎换骨,她不再是下街老屋为了生活卖/身的下等妓/女。
她的一头卷发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一袭黑色的长裙,露出白皙的颈项,明明是在家,脸上的妆容却依旧得宜。她像个阔太太一样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的英式茶具里有腾腾热气的花茶。
母女俩那么久没有见过面了,却并没有很多话要寒暄。栾凤没有,骆十佳更没有。
饭做好了,骆十佳和栾凤对立而坐。
保姆的菜刚上桌,他就回来了,果然回来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手臂上挂着西服的外套,身材保持得很好,也没什么中年人的气质。此刻他在玄关处换鞋。栾凤热情地过去帮他拿西装外套。
一切都很守礼,骆十佳忍不住觉得,他们三个人好像真的是一家三口。
栾凤亲自去把西装挂好,然后吩咐保姆给他添饭。贤惠得如同一个甘之如饴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回来了?”他一眼没有看过栾凤,只是径自坐在骆十佳对面,用略微低沉的声音与她说话。
“嗯。”骆十佳低头吃饭,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对面这个男人如今堪堪四十二岁的年纪,比栾凤还要小三岁。在西安,乃至全国都遍布着他的产业。骆十佳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公司,不知道他涉足多少行业,更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钱。
对骆十佳来说,这个男人的能力可以用“只手遮天”来形容。
栾凤上桌,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多是娇滴滴的抱怨和信口一说的安抚。骆十佳看着男人道貌岸然的样子,忍着作呕的冲动。强自咽下那些饭菜,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保姆手艺挺不错,骆十佳却觉得这些菜难吃到了无法下咽的地步。
“这次回来了,还走吗?”撒完娇,栾凤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很久没回来的女儿。
“明天就走。”骆十佳扒掉了最后几口饭,毫不客气地对栾凤说:“给我点钱。”
栾凤许久没见女儿,一开口就是这态度,她忍不住蹙眉,但当着那人的面,她自然不会发作,只是一副慈母样子问骆十佳:“要多少?”
“一万。”骆十佳想了想又说:“还是一万五吧,我欠别人钱。”
栾凤放下碗筷,从包里拿了两沓钱递给骆十佳,连数都没数:“你明天要去哪里?”
“宁夏。”
栾凤重新坐下:“去宁夏做什么?”
骆十佳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栾凤,又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最后冷冷一笑:“去给我爸收尸。”
一字一顿,充满挑衅。
栾凤的脸色瞬间青红一片,十分难堪。她紧抿着嘴唇盯着骆十佳,良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