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十佳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成功找到了房间的顶灯。
“每个人都这样对我说。我到底做了什么?沈巡又做了什么?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骆十佳轻轻笑了笑,很困惑地问:“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多年了,长安,你能给我答案吗?”
“因为你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长安越说越激动:“因为你们在一起,会给周围的人都带来灾难!”
长安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审判。骆十佳终于听清了自己的罪名。
“这样吗?”她抿了抿唇:“也许吧。”
……
从大刘家离开,热情的大刘给他们装了很多土特产。还给他们带了一些熟食,饿了就可以在路上吃的那种。
大刘的老婆单独递了一盒卤牛肉给骆十佳:“骆律师,昨晚我见你好像爱吃这个,我自己卤的,你别嫌弃。”
骆十佳接过那一盒牛肉,不知道为什么,只一瞬间,鼻子就有些酸。她紧紧抱着那一盒卤牛肉,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声音。她突然发现言语有时候真的很苍白,很多话想说,可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骆十佳胸腔满满的,最后却只是抿着唇笑笑说:“谢谢。”
道完别,骆十佳先上了车。她一直盯着沈巡,以至于没注意后座已经坐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关门的动静让整个车震了震,骆十佳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后座。
“你坐我的车?”骆十佳调了调后视镜,从里面看了一眼长安,有些意外。
“韩哥昨晚没睡好,要补觉,他们让我来和你换换手。”
骆十佳看了一眼前面那辆熟悉的黑色自由客。听见它引擎启动的声音,不再多问,只淡淡回答:“嗯。”
骆十佳这一路跟沈巡的车也算是跟出了经验,沈巡开车虽然快,但每次转弯变道都会照顾骆十佳,减速好让她能跟上。
会跟丢沈巡是骆十佳万万想不到的事。
一路上长安一会儿要她开广播,一会儿又要放她手机里的歌。骆十佳憋着一股子气没有发出来,都隐忍着一一满足了她的要求。
长安一路提了两次上厕所,一次大家停下来在一个补胎点上了厕所。另一次是正在走环山公路。沈巡他们刚好走过了一个弯,骆十佳原本就跟得离了一些距离,长安要求停车的时候,骆十佳有些犹豫,这荒山野岭的,万一跟丢了会比较麻烦。
“你能不能忍忍?”骆十佳问。
长安有些恼了,胀红了脸说:“人有三急,你说我要是能忍,会让你停车吗?”
骆十佳抿着唇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长安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来,胀红了脸嗫嚅着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这荒郊野外的……”
骆十佳看了一眼蜿蜒曲折的环山公路,又看了看山上那一片片茂密的山树,纵横交错的枝叶遮挡之下,骆十佳甚至看不清这座山究竟有多高。她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长安。
骆十佳转身要去抽车钥匙,长安说:“不用拔了,马上就上来。”
骆十佳想了想,听了她的。
两人从环山公路的栏杆翻下去,原本随便找个遮挡物解决了就行了。长安却嫌别扭,非要往深处走。骆十佳不喜她这股子矫情劲,没有跟去。只站在原处说:“我就在这等你,你上完了过来。”
长安虽然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勉强应了。
骆十佳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她没有拿手机下来,所以不知道时间,只是觉得长安这厕所上得实在有些久。眼看着太阳都落山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骆十佳四下张望了一番,由于日落西山,山雾渐渐开始凝聚,远处的路都看不太清楚了,骆十佳有点担心长安迷了路。这山里可不比别处,树都长得差不多,最容易迷失方向,尤其天色渐晚,更加危险。
“真是麻烦。”骆十佳嘴上虽然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迈脚向林子深处走去。长安是跟的她的车,她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
高原早晚温差大,山里更是冷。骆十佳穿少了衣服,一边走一边抖。天色越来越暗,骆十佳听着自己脚下踩到枯叶颓枝传来的“咔擦咔擦”的声音,心里也觉得有些恐怖。
她探着路走着,虽然已经很小心翼翼,可林子里毕竟太黑了,路又难走。她脚下一滑,绊倒了一个石块,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骆十佳甚至都还没意识到遇到了什么,整个人已经摔下了一个山坎,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路下滑。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去阻止这疯了一样的下滑速度。
手心最软的皮肉擦在那些泥巴石头枯枝上,指甲缝里挤满了泥和石子,骆十佳都感觉不到疼了……
“操。”
……
骆十佳随手丢在副驾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手机自带的铃声,她选了最尖锐的一种,将开车的人吓了一跳。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者的名字。
沈巡。
规规矩矩的大名,没有昵称,也没有标记。
那人是那样着急,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来。
“……”
“怎么样?”韩东着急地围着沈巡:“接了么?”
沈巡紧蹙着眉头,手机一直放在耳朵旁边,听筒里却始终是无人接听。
“长安的呢?”沈巡问。
“长安昨晚忘了给手机充电!”韩东无可奈何地说:“这姑娘怎么总是这么糊涂!”
韩东越想越着急:“他们那车就两个姑娘,这环山公路又危险,车技不好的……”
沈巡挂了电话,拿了钥匙就要上车。
“你去哪儿?”韩东赶紧跟上来。
沈巡毫不犹豫拉开车门,眼中只有不容置疑的笃定:“回去找。”
韩东自然是支持沈巡的,他转了一圈,手刚碰到车门,突然看见骆十佳那辆骚红骚红的马自达缓缓驶来。
他第一次觉得她那辆骚红的马自达与荒凉的大西北是如此的搭。
“她们追上来了!”韩东高兴地大喊。
骆十佳的车稳稳地停在了沈巡的车后面。那车越驶近,沈巡的脸色越是难看。
“嘭”地一声,长安从驾驶座出来,顺手关上了车门。
沈巡和韩东一起走了上去。
“她呢?”沈巡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长安。
“不知道。”长安说:“尿了个尿,她就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好回来找你们了。”
韩东一听骆十佳丢了,整个人急得直拍大腿:“糊涂!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回头?”他着急地拉着长安问:“在哪里丢的?”
长安抽回了被韩东拉着的手,眉头皱了皱,眼中闪烁过一丝不悦:“不记得了,这里每条路都长得差不多。”
天色越来越暗,晚上越来越冷,骆十佳只穿了一件驼色的皮夹克,白天沈巡就注意到她打了好几次喷嚏,晚上再一降温,山里山雾又重,她一个女人,如何受得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巡脸色铁青,他紧抿着嘴唇,表情绷得紧紧的。韩东还在问东问西,可长安始终一问三不知。沈巡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安一眼,最后伸出手对她说:“钥匙。”
“什么?”
“车钥匙给我!”沈巡急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对长安吼出来的。
长安被他吼得眼眶一红,把骆十佳的车钥匙扔在沈巡身上。
“你们先走,在前面找个村镇,我们到时候会合。”沈巡接了钥匙,头也不回地向车里走去。他要去找她,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长安见沈巡态度冷漠,气呼呼地对他大喊:“她掉下山坎了,说不定已经摔死了!你叫我上哪去找她!”
沈巡脚下一滞,青筋暴起的手握紧了车钥匙,他猛地转过头来睨着长安,眼中迸射出令人害怕的冷意。
“收回去。”沈巡的声音一字一顿,冷得像冰。
长安抹了抹眼泪,皱着眉头问:“什么收回去?”
“她不会死。”沈巡脸色深沉,眸中一片血红:“把那句话给我收回去!”
☆、第二十章
沈巡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慌乱过。上一次这样乱了阵脚,还是骆十佳跟了程池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
沈巡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和骆十佳的曾经。
爱过吗?恨过吗?始终是很模糊的界定。
两人从高中一直纠缠到大学,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吃过那么多苦。沈巡对她,从来都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好好爱下去,爱一辈子。
可她呢?
在他们的关系里,她一直在做决定,每一次离开他,她都像一个刽子手,残忍地举起屠刀,将他的心砍得七零八落。
她投入了程池的怀抱,没有任何一丝前兆,他也没有一丁点防备。
最痛的时候,他愤怒地质问她:“……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骆十佳,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她也只是一脸麻木地对他说:“沈巡,你可以恨我。”
……
这么多年,很多事沈巡都无法释怀。可是所有的一切到了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爱也好,恨也罢,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她好好活着更重要。
沈巡这一路不断在踩油门,逼仄的山路,这样开实在危险,可沈巡却顾不得那些,耳边似乎一直隐隐约约听见狼叫声,是幻觉吗?这里有狼吗?沈巡整个人都乱了,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山里的雾气越来越重,明明是白茫茫的雾,在黑暗中成了一片浑浊的颜色,沈巡开了远光灯,可见度依然很低。
沈巡的手死死扣着方向盘,每一下呼吸都觉得钝痛不已。
骆十佳。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别死,骆十佳。
你死了,我该恨谁?
……
骆十佳被人捆着手脚丢在后座。嘴上被封了透明胶,手法粗鲁,扯得脸上很疼,手脚上的绳索更是缚绑得她动弹不得,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歪侧着。
她的脚边坐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嫌后座太挤,一路都在抱怨。
“要你们丢后备厢,你们非要丢后面,这他/妈这么挤,老子怎么坐?”
开车的男人从后视镜里向后座看了一眼:“在眼皮子底下比较保险。”
后座的男人啐了一口,隔空一脚踹向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还不是你他/妈的坏事!你捉人回来是干嘛的?你干嘛给那个婊/子解绳子?”
坐在副驾的男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说绑着弄不舒服。”他猥琐地嘿嘿一笑:“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人怜香惜玉。”
后座的男人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你他/妈脑子长几把上了?你管她舒不舒服?你舒服了不就完事了?”那男人越想越气:“要不是运气好,这荒郊野岭还能遇到这一个,我看你怎么交代!你要我们拿什么去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