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珞瑶没什么意见,却问过了红云的意思,红云更没意见,回去一说,她爹娘求之不得,男方爹娘更是如天下掉馅饼一般。
往常听说王妃房里几个丫鬟多得王妃喜欢,都是虚的,今儿亲眼瞧见王妃如何事无巨细,为个丫鬟张罗婚事,男方爹娘才知道,红云竟如此得王妃的脸,对这个儿媳妇,天然便多了一丝喜爱和尊重,恨不得越早迎进门越好,当即张罗了下聘,又托人请了算八字,定了几个日子,递到简珞瑶跟前请她过目。
简珞瑶刚替红云选了个吉日,便听到皇长孙夭折的消息,委实有些惊讶,面上便带出了些:“为何如此突然?”
问了也白问,简珞瑶手没那么长,会把人伸到妯娌的后院去,常派人打听诚王府的事,也只是顺势而为,不想让消息滞后于旁人,但是在外围能打听到的,都是些诚王府拦不住的消息。
比如皇长孙夭折,这么大的事,诚王府自然捂不住,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要知道了。至于皇长孙为什么突然夭折,就属于机密事件,不是轻易能打听出来的。
简珞瑶心知肚明,也不为难下人,摆摆手便叫人下去了,郑嬷嬷却有些担忧:“姑娘,皇长孙夭折的话,红云的婚事还……”
“虽咱们叫着皇长孙,可父皇连名字都没赐过,也没叫他上玉牒,怕是心里早有数,夭折便夭折了,倒用不着旁人替他守孝。”
简珞瑶语气有些冷漠,倒不是她不关心一条小生命,而是结局原本就已经注定了的,想出手的人迟早会出手。
说句难听些的,他这会儿夭折了,反倒免了日后受更大的罪。
只愿他来生别生在皇家。
简珞瑶还轻轻叹了口气。郑嬷嬷却是全然的高兴了,一来小皇孙不是自家姑娘所出,日后若得了圣人他们的眼,对自家姑娘也有些影响,这点影响虽不至于叫她生了残害孩童的心思,可人没了,自然就不再杵着碍眼。
郑嬷嬷把皇长孙的事放一遍,安心张罗红云的婚礼,自姑娘嫁过来后,王府还是第一次办喜事,虽然是下人,却也能让大家伙凑个热闹。
再说红云身份不一般,是姑娘的大丫鬟,办得热闹些,也是全了姑娘的脸面,更别提姑娘还叫她给红云准备一份嫁妆。
简珞瑶没继续打听诚王府的事,等萧长风夜里回来,却又问了他:“皇长孙今儿夭折了。”
萧长风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波澜不惊:“早产儿身子骨弱,这些日子都是太医院轮流在诚王府坐镇,吊着一条命,去了也不惊讶。”
“皇长孙去得这么突然,当真是因为早产的缘故?”
“当然不是。”
“那是为何?”
萧长风轻笑:“生皇长孙的那位姨娘爱子心切,这些日子来一直闹着要见皇长孙,昨日终于避开了丫鬟婆子,去了皇长孙的屋子,却不想进屋时带进了风霜,她又在屋里待得久,皇长孙当晚便发起热,第二日便去了。”
简珞瑶瞪大眼睛,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唯独没想到竟然是林姨娘这个亲娘造的孽,如何叫她不惊讶?
不过简珞瑶还有疑问:“且不提林姨娘还在坐月子,究竟是为何想不开,非要这个时间去见皇长孙,单是她屋子里日日有人守着,是怎么避开丫鬟婆子的?还有皇长孙的屋子,也都有太医日夜坐镇,怎么就拦不住一个林姨娘?”
“也许是她胡搅蛮缠?毕竟是二皇兄的女人,又是皇长孙的亲生母亲,太医也不敢狠拦。”
“如此照旧说不通。”简珞瑶仍分析道,“即便林姨娘不相信诚王妃,非要去皇长孙的屋子,可在外边瞧见了父皇派下来的太医,她还能不放心不成?怎么就非要硬闯了?”
“我又不是诚王妃,如何会知道一个姨娘的想法。”萧长风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简珞瑶明白他的意思,就更加不解了。
简珞瑶眼神闪了闪,道,“林姨娘如此举止,确实看着诚王妃嫌疑最大,若非她做了手脚,林姨娘又何至于疯狂至此?可就算责任都在林姨娘身上,咱们都能想到的,诚王又如何看不透?她就不怕诚王较真起来?”
事实上简珞瑶觉得诚王较真的可能性很大,一来子嗣问题原本就敏感,女人们私底下算计来算计去,可谁也不敢摆到明面上去,再来毕竟是备受期待的皇长孙,却怎么夭折了,诚王如何能忍?
这么一想,简珞瑶又觉得诚王妃不可能蠢成这样,明知道一定会被问责,却还是执意要如此。一个庶子,虽不至于让诚王休妻,可诚王妃日后也得不到诚王的信任了。
真要如此,代价就太大了。
因此简珞瑶还想诚王妃是不是被人算计了,背了黑锅,只是萧长风似笑非笑的反问一句,若换做是她,会在自己的后院替别人背黑锅吗?简珞瑶瞬间便哑口无言了。
身为王妃,后院乃自己的天下,免不了被人算计,但决不可能被算计至此,怎么可能去替别人背黑锅?
“诚王妃敢大张旗鼓,自然是有所依仗。”
简珞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的问:“莫不是诚王妃有孕?”
又过了几日,没听到诚王妃怀孕的消息,倒是小皇孙悄无声息的入殓,送去了承天寺,小皇孙的棺椁在这里停留几日,静悄悄的下葬了。
京里几乎无人提及小皇孙,出生前那般热闹,夭折后却连只言片语也没有得到,就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缺口一般。
也确实如此,皇家历来忌讳这些,小皇孙没出生还好些,他出生不到一月便夭折,却也是第一个夭折的皇孙,给人带来些不祥的预兆,因此众人才讳莫如深。
简珞瑶倒多问了一句:“那林姨娘如何了?”
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道:“半疯了,被诚王送去庙里,说是叫她替小皇孙积些香火,早日再投胎回来。”
“半疯了?”简珞瑶只是诧异了片刻,随即便淡定了,“也是,无论如何,小皇孙都是被她所累……”
郑嬷嬷却道:“这幸好是疯了,去寺庙日子清苦些,但至少保住了半条命,真要被关在诚王府,什么时候去了都不知道。”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便结束了,第二日简珞瑶入宫请安,看了一圈都没瞧见诚王妃,还是在昭阳宫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声:“二嫂今儿怎么没入宫?病了?”
王姑姑对简珞瑶解释道:“王妃怕是不知,今儿一早蒋嫔娘娘便向太后皇后告了罪,说是诚王妃身体不适,告了一月的假,其实谁不清楚,诚王这是为小皇孙的事惩戒诚王妃呢!”
“姑姑的意思是,二嫂被禁足了?”简珞瑶虽然怀疑小皇孙的夭折跟诚王妃有关,也不能说得太明显,诧异完,委婉的道,“这小皇孙夭折是那林姨娘自个儿造的,跟二嫂什么干系?”
坐在主位的淑妃冷笑一声,“连个姨娘都看不住,要她何用?”
这话看似在说诚王妃,却也是在敲打简珞瑶,睿王府万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王姑姑笑着补充道:“主子说的是,诚王妃无论如何,也有个失察的罪,诚王这般做也无可厚非。”
诚王妃这一“病”,看着就给人一种遥遥无期的错觉,都一个多月了还没被放出来。
这会儿再无人议论夭折的小皇孙了,另有大事发生,进入春季,南方竟然发生了水患。
说起水患,这个时代并不少见了,民间有句话叫老天爷赏饭吃,百姓种地吃饭,全靠自然天气。
在这个水利建设很不发达、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抵抗的时代,水患发生频繁。只是汛期一般在夏季,这才进入四月,就发生了大洪水,委实令人震惊。
受此次水患影响最大的要数广州,正直春耕时节,若不整顿好,流离失所的灾民恐怕就要成为灾害了。
广州知府连上数封奏折,圣人一向勤勉,当即召集大臣商谈对策。
水患极为常见,又淹不到京里,原本影响不到京城百姓的生活,偏有人趁机散布流言,说水患从未在春季发生过,这回定是老天爷发下的警告。
至于警告谁,就不必多说了,有脑子的都会往统治者身上联想,顿时闹得人心惶惶,连身居内宅的妇人都知晓了。
简珞瑶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她还有一层担心,因为圣人召集会议的时候,还喊了萧长风去。
治灾治灾,自然要用银子来治,不拨款怎么行?圣人和众大臣商议再多的方案,也绕不开一个钱字,户部掌管财政,该出多少银子,怎么出,从哪里出,自然也得有个章程。
萧长风如今在户部混得如鱼得水,圣人照顾自己的儿子,还特意交代了户部尚书领着萧长风去开会。
散职前一刻入宫开会,便是要秉烛夜谈的节奏,萧长风派人回王府给简珞瑶送了信,叫简珞瑶不必等她,早些休息。
简珞瑶哪里还睡得早,不管是担心灾民,还是担心自己丈夫,这一刻都安不下心来。
一直守到深夜,听见萧长风回来的脚步,简珞瑶忙披上外衣,绕过屏风出来了。
正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长风带着满身风霜进屋,瞧见简珞瑶俏生生的站在身前,挑了挑眉,既惊讶又意料之中的眼神,“王妃还没睡?”
简珞瑶却没空跟他寒暄,她的视线落到萧长风湿了大半的肩膀上,暗红色的朝服眼神徒然深了一大片,兼之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简珞瑶不用猜也知道他淋雨回来的,忙吩咐郑嬷嬷道:“去叫人打热水来,伺候王爷洗漱。”
萧长风一身湿答答的,连头发都湿了,便也没迟疑,径自去了浴室。
简珞瑶则问随萧长风进屋的绿绮,“你去问问今儿谁伺候的王爷,怎么也不知替王爷打伞?”
绿绮却回道:“姑娘错怪下人了,是王爷怕姑娘在家担心,一路骑马回来的,下边的人根本追不上。”
简珞瑶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朝绿绮挥挥手:“去厨房跟郑嬷嬷说一声,先别呈饭菜上来,王爷头发都是湿的,待会儿洗完头,光擦干头发便要大半个时辰,没得让吃食放凉了。”
“是,姑娘。”绿绮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等等――”
绿绮连忙回身:“姑娘还有吩咐吗?”
“再叫厨房煮一碗姜汤来,这个时候万不能叫王爷中了寒气。”
大概一刻钟过去,萧长风从浴室出来了,果真披散着还在滴水的长发
简珞瑶正坐在榻上整理手中的帕子,听见动静抬头,便起了身招呼萧长风去椅子里坐,自己则站在他身后替他擦头发。
丫鬟们早习惯了自家姑娘喜欢事事亲为的照顾王爷,也不多话,麻利的收拾东西后,退到外间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简珞瑶替萧长风擦了一刻钟头发,瞧着半干了,才道:“先摆饭可好?待用过后再接着拭发,如此一来头发一干,王爷也方便歇息。”
萧长风点点头,屏风外的丫鬟听见动静,已经有人出去张罗了,不多时,郑嬷嬷领着丫鬟进来摆饭,她自己则亲自端了一碗姜汤进来,笑道:“这是王妃千叮万嘱叫厨房熬得姜汤,王爷趁热喝完?”
话刚说完,简珞瑶已经伸手端了过去,递到萧长风跟前,萧长风轻笑一声:“谢过王妃了。”便就着她的手,低头将大半碗姜汤喝了个干净。
简珞瑶嘴角勾了勾,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萧长风这么听话乖巧的样子,还真让她难以忍住蠢蠢欲动的手。不过简珞瑶在萧长风反应过来之前收敛了表情,若无其事的将空碗递给郑嬷嬷,又抓起一旁的干帕子,替萧长风将半干的头发包起来,做完之后才道:“好了。”
萧长风吃的是晚饭,但简珞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便只端了碗汤,坐在旁边慢慢陪着萧长风喝,一面问:“怎么弄到这么晚,可有章程了?”
萧长风只嗯了一声,吃完饭后,回到里间,他才细细回道:“差不离定下来了,父皇会指派钦差前往广州。”
简珞瑶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派钦差大臣视察工作很正常,总不能下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不是萧长风特意提及的理由,简珞瑶随即反问:“可是王爷也要去?”
“还不清楚。”萧长风听出简珞瑶语气中的惊异担忧,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抚了抚,“父皇只说了户部也要派一个出去,未必就是我。”
虽然父皇的样子有点想指他去,不过没当场定下来,便做不得数,后宫有耳旁风,前朝有上蹿下跳的安王和诚王,他能去的几率其实并不大。
不过虽是这么说,萧长风心里还是有些许期盼的,男人都希望建功立业,遇到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也希望父皇能放心叫他去处理。历练归历练,更重要的是让父皇看到他的能力。
简珞瑶将头埋在萧长风怀中,掩去心底担忧,轻声道:“父皇既然有这个心思,多半就是你,王爷何必妄自菲薄?”
萧长风轻笑,轻微的震动自胸腔传出,愉悦的声音在简珞瑶头顶响起:“那就借王妃吉言了。”
简珞瑶抿了抿唇,没说话,下一秒,略带一丝凉意的唇落到她额间,然后缓缓往下落,鼻尖,脸颊,最后落到唇上时,已经从微凉变成了火热。
那双大手,也火热的贴在简珞瑶腰间,没有了衣物的阻隔,大冷夜的,烫得简珞瑶身上冒出细密的汗。
灯还没熄灭,外间的人丫鬟们已经收拾完东西,出去了,门也被关上,因而落在屏风之上两道紧密纠缠的阴影,便无人发现。
不知何时,简珞瑶落入了软绵的大床,锦被贴着她光裸的背,有些凉意,冰得简珞瑶下意识一抖,还没来得及起身,上边火热的身子,细细密密的压了下来。
身上是如火炉一般的胸膛,身下是冰凉的锦被,简珞瑶夹在中间,还真些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本就不甚清醒的脑袋,现今更是晕乎乎的了,只机械的随着身上之人荡。
坚固的大床,在激烈的震动下,也不堪重负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稍稍盖去了来自男女粗重的喘息声,却让屋子更显得暧昧不明。
快要烧尽的烛灯,火光在上边跳跃,频率都跟大床摇动的频率几乎趋于一致了。
可惜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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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不知何时燃完的,第二日,简珞瑶睡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她还没起床,只听得屋外细细的声音,是白露在问:“嬷嬷,都这么晚了,是不是要喊姑娘起来?”
“罢了,索性早膳已经赶不上,倒不如等用午膳时再叫姑娘起罢。”郑嬷嬷的语气却带了些许喜意,“王爷今儿走前还特意叮嘱了别打扰姑娘睡觉,让她睡到自然醒,想必昨儿晚上折腾……咳咳,怕是睡得迟了,让姑娘再歇会儿也无妨。”
简珞瑶:……
别以为用“咳咳”掩盖过去,她就不知道郑嬷嬷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即便知道,简珞瑶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一夜疯狂的程度,甚至快赶得上新婚夜了,简珞瑶可怜的小身板,也险些被摇散架了,睡一晚上元气还没恢复过来,简珞瑶躺在床上都感觉老腰一阵酸涩。
如此一来,简珞瑶便不想起床了,更不想理会郑嬷嬷暧昧的语气,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