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从安把文件交给沈琰,便准备赶回去上班,沈琰送她出去坐电梯,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周斌撞见。
周斌从电梯里大步迈出,看了季从安一眼,眼里难掩一抹惊艳,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朝着沈琰贼兮兮地笑,“沈琰,不介绍一下?”
听闻声音,季从安赶紧抬头,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很斯文,带着镶金框眼镜。
沈琰无奈地蹙眉,指着周斌介绍给季从安,“这是我的同事周斌。”
季从安礼貌地笑笑,双手放在身前,微颔首,“你好,季从安。”
“你好,你好。”周斌欣然地点点头,然后准备伸手要求握手的时候,被沈琰伸出来的手打掉了。
沈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笑着对季从安说:“回去注意安全。”
“好。”季从安点点头,看着和沈琰缠在一块的周斌,笑了起来,朝着两人挥挥手,然后进入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外面周斌在问沈琰,“她是那个发短信请吃饭的女人?”
***
从城里回到南县,已经是下午了,回到家里余新平夫妻二人随便煮了点面吃,正准备午休时,罗玉的弟弟罗杰便他们家里来。还未坐下,便伸手朝着姐姐要钱。
余新平坐在主位上,有些脸色不好地看着他,“上星期你姐姐不是刚给你拿过一千块吗?”
罗杰和罗玉从小感情就好,后来父母早逝,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也许是因为缺乏父爱和母爱,罗玉对罗杰很是疼爱,成家后总是在各方面补给他。以至于,罗杰后来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坏习惯,三天两头地跑姐姐家要钱花,十几年不曾改过。
罗杰抖了抖翘着的二郎腿,理所当然地说:“姐夫,你也说了,就那一千块钱根本就不够花,眼看着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和我姐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余新平直接拍着桌子,“一千块钱还少吗?你到底拿去花在哪里了,你比我们都清楚。四十多岁的人了,你就不能自己出去赚点钱吗?还要靠着我和你姐姐替你养家糊口吗?”
“姐夫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不会是心疼那几个钱,舍不得拿出来救济一下兄弟吧?”罗杰依旧一副嬉皮笑脸。
余新平的火气彻底给他激了起来,正准备要发火时,妻子罗玉扯了扯他的衣袖,“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见自家亲姐出来打圆场,罗杰更甚,“对,我姐说得在理,咱们都是一家人,姐夫你就别整天板着个脸,跟谁都欠你几百万似得。大过年的,看着丧气。”
罗玉瞪了他一眼,“你也消停一点,别总惹你姐夫不高兴,你告诉姐,那一千块钱你是不是又拿去赌了?”
罗杰想也没想,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就你给的那点钱塞牙缝都不够,哪里够我赌一回。”
说完,瞧见罗玉和余新平脸色都不好,怕拿不到前,赶紧改口,“不是,我只是开个玩笑。姐,我跟你拿钱确实是有需要。”
余新平眉头皱的更深,哼了一声,“除了赌,你还能有什么需要?”
“姐夫,你这就是瞧不起人了,我最近和一哥们商量好了,准备到城里去做大买卖。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说着,罗杰还对着余新平做了‘钱’的动作。
余新平看都不打算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回道:“没钱。”
被拒绝的罗杰,赶紧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罗玉,“姐,你和姐夫商量商量,就再给我拿点钱,算我借的好吗?这次我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你们瞧瞧。”
罗玉是个耐不住磨的人,觑了丈夫一眼,然后问道:“你需要多少钱?”
余新平恨铁不成钢地转过头看她,“你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还真信他的话?哪一次不是和你说得多好,最后不都是拿去赌了。”
他刚说完,罗杰便不赞同地抢话过去,“姐夫,你可别一竿子打死人,虽然我承认以前自己是混了点,可是现在我决定改过自新了。再说了,我好的话,我儿子也好。我儿子好了,以后还可以给你养老送终。”
‘养老送终’四个字听起来特别的刺耳,罗玉双眼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余新平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谁稀罕你儿子给我们养老送终了?”
余新平阴着脸,是真的生气了。罗杰眼看着不对,赶紧上前扶着余新平坐下,给他和姐姐倒茶,巧言巧语地哄道:“别生气,喝杯茶顺顺,是我嘴贱,说错了话,你们就别跟我一般见识去了。”
余新平不肯去接那杯茶,侧过头不再理会罗杰。罗杰看他无动于衷,便转向罗玉,“姐,你就再帮我一次,一次就好。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罗玉捏了捏手,最后再罗杰的再三恳求下,还是心软了,“你要多少?”
罗杰见有望,笑眯眯地冲着罗玉伸出一只手,“这个数。”
“五千块?”
罗杰摇头,“不是,是五十万。”
一听到数字,罗玉直接睁大了双眼,用手去打罗杰,“你要疯了,我和你姐夫就是俩农民,我们一辈子干下来都没有这么多钱,你让我们去哪里给你要。”
罗杰往身后退了一步,躲开罗玉的手,朝着客厅的角落看了看,然后试探性地问罗玉,“当年丫头过世的时候,那季家不是赔了你们一百来万吗?”
丫头是余新平女儿,自从那孩子过世后,这个称呼便成了家里的禁忌。
哐当――
余新平将身边的空椅子甩到地上,脸气得通红,伸手指着罗杰,“你给我滚,那笔钱是用丫头的命换来的,谁也不许动!”
“姐夫……”罗杰有些害怕地朝着门口走去,在离开前还看了一眼罗玉,“姐,你和姐夫好好说说,丫头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人死了不能复生啊。有钱放在那里不花,以后留给谁花。”
他这番话,让罗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余新平赶紧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继续指着门口,“快滚。”
罗杰从姐姐家出来,愤怒地点了根烟,朝着那扇门唾了一口,“当年如果不是我,你们能拿到那笔钱吗?现在好了,拿了钱翻脸不认人。”
他在门口转了转,又用脚去踢门口的积雪,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晚上等妻子罗玉睡着后,余新平才悄悄地从床上起来。一个人从卧室来到客厅,站在女儿照片前,看着照片中稚嫩的脸,心中的悲痛难掩。顷刻间,泪如雨下奔涌而出。害怕吵醒妻子,他紧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发出来。
片刻,他垂在身下的手忽然紧紧地攥在一起,抬起头来目光已经变仇恨所替代。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女儿的死,妻子的病,他们家至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季家一手造成的。
他恨季家,恨着一切有可能和季家有关系的人。
☆、chapter 17
接下来几天,季从安带着新人小方,终于将华雅的那个案子最后的策划做好。将策划交上去以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为了感激季从安这个师父,小方想要请她去吃一顿好的,季从安欣然接受了。小方选了一家中式餐厅,菜品和服务的口碑在t城都是不错的。两个人吃得很开心,期间,小方和她说了很多话,大多是一些娱乐八卦新闻。季从安很少关注这些,但是却也不排斥,认真地听着。后来,小方干脆和她聊起了感情生活,十分八卦地问:“安姐,你有男朋友吗?”
季从安摇摇头,“没有。”
在小方看来,季从安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在工作方面一丝不苟。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竟然没有男朋友,不由得感叹一句:“好可惜,我要是男的肯定追求你。”
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季从安这一笑差点呛到,赶紧喝口水压压,缓过气来后,反而打趣她说:“可惜你不是男的,你要是男的,我就接受你。”
“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男朋友啊。”小方很认真地说。
季从安赶紧打住,“别,你可不要给我介绍。我一个人过着,挺好的。”
见她拒绝得这么果断,小方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下颚,说:“安姐,你还没听我说介绍谁,你就拒绝了。我要介绍的这个人是个心理医生,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又是心理医生?
季从安心头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沈琰嘴角那么浅浅的笑容,就像是按下了重播键一般,一直一直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映着。
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头也没抬,“拒绝。”
小方不死心,“安姐,我介绍的这个人是我的表哥……”
“我吃饱了,你吃好了吗?”季从安终于抬起头来,只是却是在用纸巾擦嘴。
“安姐,你真扫兴。”小方脸皱在一起,像泄了气的气球埋头吃饭。
等小方也吃饱了,再抬起头来,目视前方眼前一亮,忽然半站起身子来,朝着季从安身后的方向招招手,“表哥,表哥,我在这边,”
季从安一愣,跟着转头往她招手的方向看过去。周斌正从一个包间里出来,看见她们,笑着走了过来。
小方附手在季从安的耳边说:“安姐,那就是我的表哥,你好好看看。”
得到季从安的一记无奈的白眼后,小方笑着挽上季从安的手,也向前走了几步,“表哥,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我刚还和安姐提起你呢。”
“和几个同事在这里吃饭,你是不是又说了我什么坏话?”周斌伸手拍了一下小方的头,转头看向季从安,很快便将她认了出来。
只是周斌还未和季从安打招呼,小方姑娘已经将季从安往前一推,“表哥,这是我公司的前辈,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季从安不知道她会来这么一下,差点往前摔去,幸好周斌眼明手快伸手扶了一把,才幸免于难。她瞪了方悦悦一眼,对方只冲着她挤眉弄眼。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才回头向周斌道谢,“谢谢你,周医生。”
他礼貌地笑笑,“季小姐,这么巧还会再见面。”
听见两人对对方的称呼,小方兀自感叹:“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同时耸耸肩。就在这时,在刚刚周斌走出来的那个包间,又有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外,轻喊了一声:“周斌?”
三人齐齐向转了过去,各自脸上神情不同。有疑惑,有惊讶,有惊艳。
初见沈琰这样的帅哥,小方眼前一亮,扯了扯周斌的衣袖,压低声音问:“表哥,那人是谁?长得挺帅气的。”
周斌先转过头和沈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才慢悠悠地推了推眼镜,回答小方:“沈琰,我朋友,也是心理医生。”
小方看向沈琰,眼神透露着兴趣满满的意思,“他有没有女朋友?”
听到这里,季从安忽然安静地微垂着头,伸手将长发勾到耳后,这个无意识地动作仿佛只是为了掩饰她此时不平静的心。当然,她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周斌想了想,然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季从安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会有很多人惦记着。不过,我想大概心里早有了心仪的对象。”
季从安抬起头,看向沈琰,心里是赞同周斌的,这么优秀的男人确实会有很多人惦记。这么想着的时候,视线突然径直触到一抹幽深的目光。
沈琰在t城就职不久,几个同事一直吵着要给他庆祝一下。刚好今天下班大家都有时间,便约了一起过来后吃饭。吃过饭后,一群人又决定要去唱歌。他本来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打算和周斌说一下,便离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季从安,似乎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他抬眼与她对视,双眸中有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波澜,很浅很模糊。
他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看过来,对着她微微一笑。温柔的笑意,让她心咯噔一下,有些窘然,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慌忙收回视线。
被她躲开视线,沈琰愣了愣,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浅浅淡淡的失落感。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沈琰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笑了笑,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稳健的步伐带着一点随意。
周斌回过头,见他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沈琰,怎么了?”
他看了季从安一眼,她半垂着头,样子看起来很温顺。很快收回目光,看了看表,云淡风轻地说:“一会儿我就不和你们去玩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周斌摇摇头,“刚不是都说好了一起去唱歌吗?你现在走不是扫兴吗?”
“你不是不知道我手上那些工作,下次出来玩我请客。”
说完,他抬头再次看向季从安,不太确定地问她,“你是不是也要回去?”
沈琰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虽然没有点名,也能猜到他在和谁说话。季从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沈琰,刚对上眼,他唇角勾出一抹清晰的弧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亲近感。
“嗯。”
她才刚开口,沈琰又走近她一步,顺嘴接了话,“那我送你回去。”
等二人并肩走出餐厅,小方才拉着周斌的手,好奇地问道:“表哥,沈医生怎么也认识安姐?他们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周斌把目光从两人身上撤回来,一手按在小方的头上,“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这几天是不是又在盘算离家出走?”
小方当即跳脚,挣脱了周斌的钳制往餐厅外冲,只可惜没跑几步便被周斌在身后给逮了回去。
餐厅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门口没有停车位,车子只能停在对面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季从安一路跟着沈琰往前走,他的腿很长,总是没走几步便拉开和她的距离。然后在她想要追赶上去时,他又停了下来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