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路24号庭院,已经失去女主人好几个月了。花园里的过季植物开始衰败,紫薇和木槿花瓣烂了一地,中间夹杂着银杏叶和街道上飘来的些许梧桐叶。赵一如扫落叶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白果和小松果,也掉落在地上,怪可惜的。以往如果赵鹤笛看见,肯定能给白果想个好法子利用起来,但是现在它们遇上的是赵一如,归宿就只有街角的垃圾桶了。
该清理的萧瑟颓唐,该修剪的又胡乱窜高,园子看着杂乱无章,简直毫无改造的希望。深秋雨后的泥土,泛着泥泞的腥味,混合鲜割青草的生涩气息,让弯腰久了的她一阵晕眩。她想到一会儿还要自己做晚饭,决定还是不要死磕,放下工具结束劳作。
在洗衣房脱下衣服开始洗涤,清理一下手套和靴子。她抱着只着内衣的身子穿过走廊,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换上这个季节的厚毛衣――房子里实在太冷了,是那种就算开了灯和暖气也盖不住的阴冷,赵一如每次进来都要打一个寒颤。
想了想,她还是拿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到一楼,在小会客厅里给自己布置了一处暂时的居所。赵鹤笛走后,这个房子空旷的可怕,也难打理的可怕。她甚至不太敢一个人半夜下楼,最怕听见院子里的风声,很像是诡异的呜咽;二楼的书房电影之夜她也没有兴致了,因为看完电影免不了要留宿书房,但这里的窗户大,睡觉不时会听见雨点拍打玻璃的响动,让她心惊肉跳。
穿上灯芯绒旧长裤和厚绒袜,系着去年新买的粗线围巾,她想这样应该够暖和了,便出门去买菜。
东洲城以南、以海为贵,城北因为气候更凉爽,是传统的避暑度假地。尤其柳园路这种别墅区,过了夏天就少有人来,真正的住家很少。
住家少,设施自然就不齐全。最近的一家菜场走路要20分钟,赵一如不会开车,只能吹着雨后冷风走过去买。
买也不能买多,因为全都要步行拎回去。她挑了些适合冷冻的肉类,买了一条鱼今天现做,配几样时令蔬菜――这个季节可选的很少,也就小青菜奶白菜一类,能买到就很好了。
回去的路上她盘算着,奶白菜配鱼煮汤,这样明天还能用鱼汤下个面当早饭,小青菜炒点肉丝吧,虽然不算很搭,但也完全可以入口。
托赵鹤笛的福,她虽然开车骑马修电器样样不会,但做饭糊口没有问题。
晚上天黑透了,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往怀里钻,她捂紧围巾,加快脚步回家。
快到自己家那个路口时,她瞥见两束不合时宜的光线――看高度,应该是有人开车路过。
这时节开车路过这里,还真是不多见。
出于警惕,她在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向车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柳园路以度假屋为主,虽说管理人员还算尽责,其实盗窃也还是偶有发生,她担心今天就是有团伙来踩点。
车牌一入眼,她就立刻转身进了街角的花丛。
是孟笃安的车。
又开始下雨了,近光灯打出的光束,截取了一段充满水汽和尘雾的空气,最后落在街道尽头的黑暗里,没有照到她。
她就这么在花丛里蹲着――确保不会被他发现――手里拿着刚买的肉和菜,等他确认这个家不会有人来,然后离开。
雨越下越大,但孟笃安的车似乎没有要走的迹象,她有些蹲不住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
刚准备再蹲下,光束开始转变方向,孟笃安的车调头走了。
花丛不足以避雨,到家已是全身淋湿。她赶紧把吸饱水的毛衣拧干,放进脏衣篮留着送干洗店。换上绒质家居服和干袜子之后,她先煮上一壶姜茶,才开始做晚饭。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感冒。
这学期她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选了非常多的课,几乎把大学剩下的学分都修了。
现在副作用显现:一大堆作业和考试挤在了期末,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忙到深夜。
为了方便完成,也为了自己思维连贯,所有需要提交文章的科目,她都选择了同一个话题,只是从不同角度切入。
她对性教育的兴趣,是由选美期间的浦宁之行无心插柳激起的。所以在实践社会学课上,她提交了关于省内青春期性教育实践的分析报告;在性别研究课程中,她写了一篇关于留守儿童性别观念的研究综述。诸如此类,社会史课程关注性教育史,西方伦理学课程则探讨西方性伦理教育的变迁。
数据其实还是有些匮乏的,因为性教育在东洲所属的保守南方省份并不普及,她在很多地方只能藉由当前的数据着重探讨理论,总感觉不够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