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舟表哥。”苏禧打断他,“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说话吧。”
他张口闭口“皇后娘娘”,让她觉得怪不自在的。
傅少昀怔了怔,旋即轻轻弯唇,道一声好。
苏禧看了一眼傅仪,心情复杂。倒不是觉得有多痛快,只是有一些惋惜罢了。
尽管她心术不正,但是不可否认,她的才华是货真价实的。当初她惊才绝艳,自己重生后拼命努力、内外兼修,只为与她一较高低,她是自己努力的一个方向。如今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她就仿佛没了竞争对手,不是不可惜的。
史书里有这样一句话——“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傅仪大概就是她的镜子。
傅少昀深深看着苏禧,因她刚才的话,语气轻松了许多:“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禧道:“陛下带我们来这里住几天,我见天气好,就带稚言、稚语出来玩。”
傅少昀颔首,还想再说什么,“那……”
就听后面两个宫婢的声音:“陛下。”
苏禧立即回身,就见卫沨一袭佛头青暗绣金螭纹长袍,站在几步之外。稚语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父皇”。卫沨走到跟前,俯身一把将他抱起来,面色微沉,看向对面的傅少昀,冷声道:“庆国公世子怎么在这?这里何时能随意出入了。”
那边李鸿和常鹄早就跪了下来,“都怪属下看管不周。”
傅少昀行君臣之礼道:“是臣误闯此地,请陛下恕罪。”
卫沨的奏折批阅到一半,放心不下苏禧母子三人,就搁下笔亲自过来看了看。他看了眼后头的傅仪,又看了看大儿子稚言脸上未干的泪痕,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父皇,我,我知道。”稚语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卫沨垂眸。稚语就比划着两只手,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竟然条分缕析的。末了,小手一指那边的傅仪,义愤填膺道:“她欺负哥哥。坏蛋。”
不知是卫沨到来的缘故,还是稚语控诉的缘故,傅仪低头,瑟缩了一下肩膀。
傅少昀道:“请陛下念在家妹有病在身,饶恕她这一次……”
卫沨从稚语口中听得七七八八,约莫已猜到是怎么回事。所幸稚言没什么事,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庆国公世子明知这是禁地,却执意擅闯,以为自己没罪?”
傅少昀一噎,旋即单膝支地道:“臣甘愿受罚。”
卫沨掀眸,面不改色道:“念在你救了朕儿子的份上,功过相抵,下不为例。”
旁边苏禧几不可闻地舒一口气。
傅少昀擅闯别院虽然不对,可若不是他及时救了稚言,稚言现在也不能平平安安的。若真要罚,她心里会过意不去。
卫沨对李鸿和常鹄道:“帮庆国公世子把人送回去。若再有人踏进别院一步,朕拿你们两个是问。”
李鸿和常鹄齐齐应下。
傅少昀谢过圣恩,站起身。不远处一个穿姜黄色裙裳、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匆匆走来,停在傅少昀的身边,低眉屈膝道:“臣女白氏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一开始苏禧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傅少昀解释:“陛下,娘娘,这是拙荆。”
苏禧这才想起,开春时庆国公府办了一场喜事,傅少昀迎娶了礼部尚书的小女儿白檀,想必就是这位白氏。只见白氏约莫十七、八岁,肤白皎洁,明眸皓齿,容貌秀丽。上辈子苏禧与她见过两面,只不过来往不深,又过去那么多年了,记得不大清楚了。
苏禧虚扶了她一把,道:“快起来吧。”
白氏起身,“多谢皇后娘娘。”
回去的路上,苏禧回身看了一眼。白檀与傅少昀站在一起,倒也是郎才女貌,极其般配的一对。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呢,脑袋就被一只大手扭转了过来,对上卫沨沉沉双目。他眯了眯眼睛,危险地道:“幼幼,你再看下去,不怕我后悔了,重重惩罚他么?”
两个儿子不知何时睡着了,正由宫婢抱着。
苏禧眨了眨眼。别人是火药桶一点就着,他是醋坛子见醋就喝。“庭舟表哥怎么知道我看的是谁?我只是想看看白姑娘与少昀表哥般不般配。况且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难不成还有收回的道理?”
“朕说有就有。”卫沨大言不惭。
苏禧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回到别院,安顿好稚言和稚语,至于那两个没有看好稚言的宫婢,苏禧已经降了她们的职分,让嬷嬷重新管教她们了。她原本也想回屋休息,却被卫沨叫去书房,直到被放在紫檀雕葡萄纹翘头案上,她才直到卫沨究竟为何生气。
卫沨双手撑着翘头案两端,俯身,与她鼻尖对着鼻尖,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说要罚他的时候,你很担心?”
原来是她只是松一口气,就被他听见了。
苏禧望着他的眼睛,同他讲道理:“少昀表哥救了稚言,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后面的声音在卫沨的眼神下越来越小。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扁扁嘴,仰起小脸不满地咬了一下他的喉结,“你为什么总是跟少昀表哥过不去?你不要拿规矩吓唬我,我昨天还看见谢大人和其他两位大人来了,若是别人真不能进来,那这几个大人是不是也该受罚?”
小姑娘越来越精明了,一番话说得今上哑口无言。
苏禧轻轻哼了一声,一语道破天机:“你就是假公济私。”
今上扯了扯嘴角,托着树袋熊一样的姑娘坐回椅子上,想了想:“你说得对,我就是假公济私。”
卫沨轻轻揉捏她的小耳珠,语气低缓,陈述道:“幼幼,面对觊觎你的人,我学不会公私分明。”
苏禧微怔,“你说什么呢?少昀表哥已经娶妻了,就算他以前上苏府提过亲,可是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把傅少昀当成普普通通的表哥,可傅少昀却未必这么想。
男人看男人的眼神最是精准,傅少昀眼中的渴望与倾慕,卫沨再熟悉不过了。相反,傅少昀看着妻子白氏时,眼中却没有那样的神情。
卫沨揽着苏禧的腰肢,没有回应。不知道也好,若是被她知道了定要胡思乱想。她就把傅少昀当成寻常表哥就够了。
卫沨低头咬了一口她的粉唇,道:“过去觊觎过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