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假的也不怕,反正裴君昊还在呢,如果他敢给假药,她就对裴君昊不客气!
江絮吃了解药,身上残余的红晕开始渐渐消退,肤色恢复成正常颜色,身体的温度也逐渐趋于正常。没过多时,她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梅香?”江絮开口叫道。
梅香就在床边坐着,连忙应了一声:“大小姐,你好些了?”
江絮点点头,捏了捏手指,发觉力气也恢复了,便慢慢坐起身来:“辛苦你了。”
她并没有全部失去意识,梅香焦急而耐心地照料,她全都记得。
梅香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大小姐受委屈了。”
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梅香立刻转头,怒视着冷子寒:“你笑什么?”
江絮这时才发现,冷子寒居然就大喇喇坐在她的闺房里,一时脸上沉了下来。
“你出去!”见冷子寒不说话,眼角眉梢很带着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梅香立刻站起身,指着外头说道。
反正江絮已经解了毒,她也不怕得罪他了。
““这位公子,不知还有何贵干?”江絮一把拉住梅香,按着她坐下,抬眸冷冷看着冷子寒说道。
冷子寒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很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伸直了大长腿,换了个坐姿才道:“君昊呢?我来带走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公子还是去旁处寻吧。”江絮淡淡说道。
冷子寒没做声,只挑了挑眉头,把目光扫向梅香。
“大小姐,君公子的确在咱们这。”梅香方才只顾着给江絮吃解药,这会儿倒是把裴君昊抛在脑后了,给冷子寒一提才想起来。
江絮皱了皱眉:“他还在?在哪里?”
她被小绿蛇咬了之后,察觉到身体中熟悉的变化,便躲去了床上。对后来发生的事,有些模糊知道,有些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裴君昊也被小绿蛇咬了,并被梅香拖到床底下的事,她就不记得。
“君公子还在床底下呢。”梅香一拍脑门,“他大半天没动静,不会出事了吧?”连忙弯下腰,跪在地上,伸手进去把裴君昊拖了出来。
冷子寒只是微微挑眉,看着这一幕,凤眼中似闪过趣味。
江絮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微微蹙起眉头。
这个人,当真古怪得紧。
闺房的床底下藏着一个大男人,让江絮有些不适,不自觉挪了挪身体,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两分。搭眼瞧着梅香动作,有些好奇,裴君昊怎么藏在她的床底下?
裴君昊被拖出来时,人是昏迷着的。身上的袍子沾了床底下的灰尘,脏兮兮的。一张俊雅灵秀的脸上,也被尘土糊了一块又一块,看起来很是狼狈。面上绯红一片,眉头紧皱,一看便知很不舒服的样子。
梅香抽出他口里的帕子,唤道:“君公子?君公子?”
唤了几声,裴君昊也没反应。
“我把他带走了。”冷子寒起身走过来,弯腰抓起裴君昊,轻轻松松扛
轻轻松松扛在肩上,转身就向外走去。
梅香陡然想起来:“你还没给君公子吃解药呢!”
“解药?不是被你给江小姐吃了吗?”冷子寒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梅香道:“那里头只有一粒!”
“本公子搜罗了整个京城,才集齐材料做了一粒。”冷子寒道,“既给你家小姐吃了,他自然没得吃了。”
梅香又惊又怒:“你这人,好坏的心肠!”
连好朋友都不放过,实在太坏了!
“梅香,送客。”江絮却只是淡淡说道。
她才不信,冷子寒会看着裴君昊不妥。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裴君昊同他相熟,料来他不会不管。
梅香犹豫了一下,便送了两人出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并闩了门栓。
“君公子怎么会在我床下?”江絮等梅香进屋来才问道。
梅香便把江絮被蛇咬了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狠狠骂起冷子寒来:“怎么有这样的人?好端端的,谁也没招他,他就放蛇咬人!君公子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卖面子!”
江絮听罢,心中微微一震。他竟然,自求陪她一起受苦。
想起那张俊雅灵秀的容颜,看着她时总是亮晶晶的眸子,一时心头涌上难明的滋味。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可是,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胸口又隐隐痛起来,记起前世被人从身后刺来的一剑,猛地惊醒了。情爱之事,便如那镜花水月,看着美,实则都是泡影。
“也不知道君公子怎么样了?”梅香想到江絮那么难过,她不时给江絮擦拭脸颈和手臂,江絮仍然难受得不得了的样子。而裴君昊什么都没有,被她塞到黑漆漆的床底下,该是多么难熬?一时,有些替他担心起来。
“不会有事的。”江絮垂下眼睛,淡淡说道。
他们是朋友,冷子寒不会看着他难受的,不是吗?
然而,此后一连数日,裴君昊再也没有出现。
江絮却没太多精力去担心他,因为府里又出了一件热闹事。
那日珊瑚与梅香打了一架,便到冯氏面前告状去了。冯氏正头痛冷子寒扮的道人跑了,没人给江予彤治病,大半精力都用来哄江予彤了,听了珊瑚的添油加醋,也没来得及细想。反正她讨厌江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便借机在江子兴面前上眼药。
于是,当江子兴似漫不经心提起:“怎么不见珊瑚?”
冯氏便趁机告了一状:“絮儿如今的气性是越来越大了。想她才来的时候,多么乖巧听话,怎么这才没过多久,竟变成这样了呢?”
江子兴听到这番话,不由想起曾经冯氏在他面前用同样口吻,说的一番又一番话来。青菱如何如何,珍珠如何如何,傅家小姐如何如何。他对很多人的坏印象,很大一部分都是冯氏安给他的。
那些他都不在意。他只在意,当年陶氏是不是也有过她的鼓动?
“人呢?过来我瞧瞧,伤成什么样?”江子兴道。
冯氏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便叫人把珊瑚喊了上来。珊瑚的伤不是假的,脸上红肿起棱,嘴角破了皮,一只耳垂血糊糊的撕裂着,看着很是渗人。
江子兴招了招手,叫珊瑚道:“上前一些,我看看你的耳朵怎么了?”
珊瑚就站在江子兴的三步之外。闻言,愣了一下。她是个丫鬟,又是冯氏的贴身丫鬟,离老爷太近是不是不合适?
冯氏一直提防身边的丫鬟不规矩,个个都狠狠教导过,偶尔冒起的一丝当姨娘的心,也通通被她及时发现并掐灭了。
珊瑚许多年没有生过这份心了,当然也不敢往江子兴的跟前凑。她看了看冯氏,见冯氏的神色不好,心下一沉,连忙原地站好,低下头去:“恐污了老爷的眼。”
江子兴见她不靠前,也不以为意,站起身往她身前走。伸出一只手,轻轻挑起珊瑚的下巴,似仔细端详她的脸:“唔,当真伤的很严重。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是絮儿身边的人伤了你,走吧,跟我去取伤药。”
说着,便抬脚往外走。
珊瑚已经愣住了。整个人似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动也动不得。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得滚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冯氏也愕然在当场。如果她没听错,江子兴是在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丫鬟?!
这怎么可能?!冯氏打心底里不信,可是如果不是,江子兴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走?”江子兴走出两步,见珊瑚没有跟上,便走回来一把牵起珊瑚的手腕,“我屋里有些上好的伤药,你跟我过去吧,叫珍珠给你上药。”
珊瑚只觉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似烙铁一般,忙不迭地甩脱。然而江子兴抓得紧,她丝毫甩不脱。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愣愣地抬头看向江子兴。只见江子兴的嘴边噙着一抹笑意,正冲她笑着。
江子兴年轻时生得很俊朗,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是十分英俊的。否则,也不会让陶氏和冯氏见了他,便一见钟情。
锦衣玉食多年,江子兴虽然年长许多,但是并没有老去。反而一身气度,随着为官多年的资历,变得更加有魅力。
他一只眼睛冲珊瑚微微眨了眨,动作轻得仿佛是幻觉,却叫珊瑚的一颗心都差点跳出来。再
跳出来。再回过神时,已经跟着江子兴走出好几步了。
“江子兴!”身后传来冯氏的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就跟我的丫鬟勾勾搭搭?”
她嘴上说着,眼睛却毒毒地盯着珊瑚,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的样子。
珊瑚脸上一热,忙不迭地甩手:“老爷,奴婢这点小伤,不值得老爷挂心。”
“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江子兴口里说着讶异的话,语气可不是那样,“珊瑚不是你最得力的丫鬟吗?她既被絮儿伤了,说不得我要替絮儿给夫人赔礼道歉。便领这丫鬟去上药,又哪里不对了吗?”
冯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目光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浓烈的怒气,险些烧毁她的神智,然而终究保有一丝清明,强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江子兴说道:“珍珠才被老爷寻摸去了,日日丢不开手,如今老爷又来牵我的珊瑚,叫我如何不往那方面想?”
“你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吃这些醋做什么?”面对冯氏的似嗔似怒,江子兴只是轻描淡写,“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觉得,珊瑚生得不错,又是你最衷心的,放我身边也不碍着你什么,仍给你使唤。”
冯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爷说什么?”
“我说,就把珊瑚放我身边吧。”江子兴低头瞧了珊瑚一眼,恰时珊瑚也木愣愣地抬头看他,于是他轻笑一声,抬手给珊瑚别了别耳边的碎发,然后转过脸看向冯氏说道:“絮儿也太不像话,连你身边的人都敢动。不过她到底不敢动我身边的,等我把珊瑚也收了房,她便无恙了。”
冯氏不是说,珊瑚跟在她身边这些年,操心又劳力,如今却遭了这么大一个没脸,很是不值吗?他就把珊瑚的脸面补回来,她该满足了吧?
冯氏满足才怪!
此时,气得快疯了,脑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嗡的一声断了:“江子兴!你欺人太甚!”
“你休要吵嚷。彤儿才消停,你又想招她过来吗?”江子兴皱起眉头,淡淡说道。
江予彤的院子离得最近,原是冯氏不放心她,又独宠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放得近些。近到两边谁有个动静,另一边都能听得到。
“我先带珊瑚走了。她受着伤,也没法伺候你,等过几日脸上好了,摆一桌席面,正式抬了姨娘再来伺候你。”江子兴说道,“这几日就叫她跟珍珠住着。”
说完,牵着珊瑚,往外走去。
冯氏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眼前一片发黑。
荒唐!简直荒唐!叫珍珠和珊瑚一起住着,他是想做什么?白日宣淫吗?日日荒诞吗?
偏她身后没了人扶着,踉跄几步,后退到椅子边,后腰撞在角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胸中怒火陡然更炽!
“咔嚓!”冯氏随手抓过一只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江子兴竟敢如此欺辱她!
珊瑚,被江子兴抓住了手,竟没有一头撞死,而是跟江子兴走了!
疯了!一定是她疯了!否则怎么会看到这样的事?
她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激扬的情绪,逐渐静寂下来,冯氏充斥怒意的眸子,渐渐变得空洞一片。脸上慢慢变成一片雪白,踉跄着进了内室。
睡一觉,一切就会变得正常了。闭上眼睛之前,冯氏心想。
然而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叫了一声“珊瑚”,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正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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