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说了那么多,她从来没意识到他受了伤,需要包扎!才说起那个小子,她马上就过来扶他!
“我说过,我不喜欢他。”被甩了一下的江絮,心下并未着恼,她淡淡看了他一眼,扬手指了指他的背后,沐浴着夕阳,愈发灿烂的云霞:“天色晚了,如果不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城,我们便要在野外过夜。你的伤,能撑到明天的太阳吗?”
裴凤陨眯了眯眼睛:“你想从我这里知道,晋王府当年为何消失?”
她有多狠心,又有多狡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无比敏锐地意识到,她恐怕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她劝他包扎伤口,除了担心她自己的安危之外,多半是为了裴君昊那个小子!
愤怒与心冷,充斥着他的胸臆,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镇定,丝毫没有惊慌与担忧的少女,忽然无比痛恨起来:“你怎能对我如此狠心?”
如果此时中了一剑,流血流得快死了的人是裴君昊,她还会如此镇定吗?
裴凤陨的眼前陡然浮现出金銮殿上的一幕,看着他挥剑砍来,她飞快推开了裴君昊,甚至不惜自己暴露在他的剑下。而看到裴君昊被他砍了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与惧怕。
江絮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裴凤陨从她的目光中,清楚地读出一个事实――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就因为我没有救下你娘,而他救下了?”裴凤陨捂着胸口,只觉浑身开始发冷。
江絮看着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同情与怜悯:“他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而你,从来都不知道。”
这是他和裴君昊最大的区别。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江絮见他一脸不能接受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被鲜血浸湿的胸前,皱了皱眉,决定同他多说几句。
裴凤陨的脸上有些难看:“三个月前。”
“你为什么不去花月楼,救我和我娘出来呢?”江絮微微握起拳头,看着他道:“如果那时候你出现在我身边,你一定想象不到,我有多感激你。”
三个月前,还是原来的她。花月楼里的一个打杂的小丫头,为了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扮演着勤快又热心的形象,一文钱一文钱地偷偷攒着银子,攒够了就赎身,与陶氏搬出去,过清白自在的生活。
如果那时他出现,一定会成为她的神。
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呢?裴凤陨的脸色无比难看起来。
他那时想的是,这一世,一定不会再轻信谗言杀了她。他好整以暇,守株待兔,等着吴太妃的寿宴上,她自投罗网。
“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包扎一下伤口。”见他久久不语,江絮抬手指了指他的伤口,好心地提醒道。
裴凤陨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垂眼静静站着。良久,他慢慢放下捂着胸口的手,转身回去,把丢在地上的宝剑捡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只见裴凤陨捡起宝剑后,却不放回剑鞘,而是提在手里,向她大步走来,江絮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向后退了起来。
背着光,看不清裴凤陨脸上的表情,只觉他高大的身影,散发出沉沉的气势。
“裴凤陨,你想干什么?”江絮不停后退,清声喝道。
裴凤陨忽然大步奔跑起来,修长的大腿迈动,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江絮的身前。手腕一翻,横剑搁在江絮的颈上。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抿了抿唇,说道:“絮儿,我们重新来过吧。”
如果杀了她,再回到
她,再回到这里,他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他会提前去花月楼找她,照顾好她的母亲,然后俘获她的心,让她这张甜蜜的小嘴,再也不会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你疯了?”江絮不由叫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裴凤陨跟着提高声音,“你方才说的,如果我提前找到你,你就是我的!”
江絮看着他疯狂的神情,只觉可怜:“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吗?是现在的我?是从前的我?”
裴凤陨一怔,手下不禁一颤,陡然间,锋利的剑锋割破江絮颈侧柔嫩的肌肤,一丝血线瞬间印了出来。被这抹血迹刺激到,陡然回神,忙把剑锋撤离半分。
她问的问题,太过诡秘,他回答不出来。但是,有一个问题是他能回答出来的:“我不管。我要的,始终是你。”
不论何时的絮儿,都是絮儿。
“你就不怕,这回死了就再也活不回来了?”江絮脑筋急转,思索着如何才能打消这个男人的疯狂念头。
裴凤陨淡淡笑了笑:“那也好。”他轻声说道,将剑刃朝她的颈上挪了挪,“你与我一同死去,就没裴君昊的事了。”
他得不到的,裴君昊也别想得到!
江絮被他话音中透出的意味,给惊得心尖颤了颤,脱口而出道:“那,如果我们都能活回来,却到了十年后呢?十年后,我嫁给裴君昊,生了一群孩子,过得恩爱有加呢?”
裴凤陨被她的假设给震住,脑中浮现出她梳着妇人发髻,却偎在裴君昊的怀里,身边绕着一群长得像裴君昊的小孩子,笑得无比甜蜜的模样。顿时间,胸口一窒!
趁他失神,江絮连忙矮身躲过剑尖,拔腿就跑!
不能被那个疯子追上!江絮提着裙子,用力地跑,只见景色不停往后退,竟是快得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跑出好一段,她才敢回头看,只见身后空无一人,裴凤陨并没追来,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顿了顿,她才想起来,裴凤陨受了伤,还没包扎。
是不是他追她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这个认知,让江絮心中一顿。
此时,夕阳已经深陷云堆,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目光从天边收回,江絮吸了口气,提着裙子又往回跑。
他不能死,他还要带她回城。
江絮顺着来路一直往回跑,直到回到原地,才看见裴凤陨的身影。他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省。
他竟然一步也没追出去。江絮走到他跟前,眼神有些复杂。她的假设,竟让他如此震惊吗?
“絮儿?絮儿?”就在江絮蹲下身,解开裴凤陨的衣裳,准备给他包扎伤口时,却听到远远有人叫她的名字。
听着声音,像是裴君昊?
“我在这!”江絮连忙站起来,大声喊起来。
“絮儿?!”裴君昊敏锐地捕捉到风中江絮的声音,眼睛一亮,策马赶了过来。
少年迎着夕阳,策马而来。天边的云霞,打在他俊雅灵秀的脸上,将他一身白衣也印成了彩色。他脸上的惊喜无比真切,来到近前,不等马儿停稳,便一跃而下,一把抱起江絮:“你吓死我了!我找了你好久!”
“你怎么找到我的?”江絮心里着实有些惊喜。
裴君昊道:“红玉告诉我,你被裴凤陨掳走了,我把整个晋王府的人都支出来找你。”说到这里,他微微放开她,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江絮才想起来,她还被他抱在怀里,忙推开他道:“燕王受伤了,快给他包扎一下。”
裴君昊听罢,放她下地,低头看了看躺在脚下的裴凤陨,撇了撇嘴,一脚踢他大腿上:“大坏蛋,竟敢掳你!”
“快别踢,他伤得很重。”江絮连忙拉住他。
裴君昊又踢了一脚,才停住了,低头看了几眼,才发现裴凤陨的胸前被血浸得湿透,好奇地蹲下身,戳了戳裴凤陨:“他怎么了?”
“唔,被人刺了一剑。”江絮含含混混说道。
裴君昊“哦”了一声,在裴凤陨的身上摸了一遍,摸出一瓶金疮药来,咬开瓶塞吐到一边,便准备扒开裴凤陨的衣裳。才扒开,忽然想到什么,又合上了。扭头一看,江絮果然瞪眼看着这边,瞪起眼道:“絮儿,你不许看。”
江絮被他提醒,才醒悟过来,脸上一热,扭过身去。
裴君昊给裴凤陨的伤口上了药,又把裴凤陨身上干净的衣裳撕了几条,裹了几圈:“算他命大,身上带着伤药。”
“对了,谁刺的他?刺得挺狠的。”想起方才看到的伤口,裴君昊啧啧摇头。
江絮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难道是你?”裴君昊眼睛一亮,“絮儿,是不是你?”
见江絮不回答,转到她身前去,盯着她的眼睛:“是你吗,絮儿?”
江絮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裴凤陨顿时哈哈一笑,一把抱起她:“絮儿,你真好!他那么凶,你居然也敢刺他,为我报仇!”
江絮张口想说,她并不是为了给他报仇。然而裴君昊根本不听,抱着她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然后走到裴凤陨身边,啐了一口:“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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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去看了医生,脖子问题不大,只是有点生理曲度变直,注意多仰头就好了。看来,俺以后要做一个鼻孔看人的高傲小公举啦,哈哈~
☆、095、情愫暗生
通往京城的路上,两匹马儿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着。
走在前头的那匹马儿,背上伏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正是裴凤陨。走在后头的那匹马儿,背上驮着两人,前头坐着江絮,后头坐着裴君昊。
“咱们这样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才能到?”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江絮皱了皱眉。
来时,裴凤陨把马儿策得飞快,也走了一个时辰。他们这样慢吞吞地走着,得走到什么时候?
“那也没法子。”裴君昊眼珠一转,扬起下巴朝走在前面的马儿点了点,“他伤得重,跑得快了就把伤口颠破了,到时就麻烦了。”
江絮一听,顿时没了言语。
“絮儿,你那一剑刺得真狠。”见江絮没话说了,裴君昊偷偷一笑,握住缰绳的手举了起来,竖在江絮眼前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说道:“絮儿,你对我真好,我一点都没想到,他划我一下会叫你这么生气,我感动死啦!”
江絮的眉头抽了抽,第无数遍跟他解释道:“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懂,我懂。”裴君昊挤眉弄眼地说道,一副明白她是害羞,才不好意思承认的样子。
江絮顿时无言以对。想起裴凤陨猜测的,她喜欢他什么的,不由得抬头望天。
“对了,回京后,你可千万别承认。”忽然,裴君昊一脸严肃起来,“他毕竟是个王爷,不管你多不喜欢他,也不能刺他一剑。尤其还往心口上刺,赶不巧的话他就没命了,到时你也得麻烦。”
江絮一想,此事也是棘手。虽然是裴凤陨让她刺的,但是说出去谁信?
指望裴凤陨为她辩解?先不说他能不能及时醒来,便是真的醒了,以他倒地前的心思,肯不肯为她辩解还是另说。
一时间,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你别怕,到时只说是我刺的就行了。”裴君昊连忙说道,“他划了我一剑,我回了他一剑,算是扯平了。便是闹到御前,也没什么大事。”
江絮见他如此大包大揽,心下也是感动。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肯如此回护她。心下又感念他寻她的情分,便低声说道:“你不必揽,他不肯认的。”
以裴凤陨倒下前的表现来看,多半不肯善罢甘休的。他要么就杀了她,要么就以此做要挟,要她嫁给他。再没有第三个可能的。
“他不认?”裴君昊嗤了一声,说道:“难道他要承认是你刺的他?别说你是个小姑娘,他那把几十斤重的宝剑你根本提不动,更不可能刺到他胸口。便说你即便能刺到,他一个征战沙场的王爷将军,如此轻易便给一个小姑娘刺了胸口,说出去脸面还要不要了?”
裴凤陨是说不出口的。他如果承认是江絮刺了他,威严何在?颜面何存?麾下将士和满朝文武,谁还肯服他?
往重了说,他那么一个脾气,又杀人无数的,只怕承认了后,层出不穷的刺杀都会冒出头。
被他分析一通,江絮心里冒出一股诡异感,似乎他说得有些道理?
“能行吗?”她倒不曾那样想过,听了裴君昊的话,心里还有些不安妥。
裴君昊扬头道:“那是自然。絮儿,你为我报了仇,我当然不会叫你身陷险境。你放心好了,只管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