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什么的,江絮也不讲究。说什么主仆,在她眼里,谁又比谁低贱?真正论起来,她们都是花月楼里出来的呢。
“大小姐,不好了,五皇子殿下往芙蓉院来了!”正吃着,忽然下人跑着进来回道。
“什么?”江絮惊得站起来,“怎么不拦着?府里没有当家的,不曾告知五皇子殿下吗?”
下人支支吾吾道:“说了,但殿下说,就想四下瞧瞧。奴才,奴才们如何能拦?”
“荒唐!”江絮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江府如今没有一个当家的,尤其江子兴还被关押入大理寺,哪有这种时候到别人府里走动,还四下看景儿的?
然而五皇子的名声摆在那里,叫江絮不由得多想了,心中一时有些不安。
“小姐别怕,一会儿他敢有非分之想,奴婢定不饶他。”红玉自然也是知道五皇子的名声的,可以说,满京城里,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便连街上的母狗见了五皇子,都要夹着尾巴走。
“哟?真个儿住得远。”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瘦长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五官生得十分秀气,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怎生住得如此偏僻,叫本殿下好找。”
江絮收敛了神情,带着红玉和翠芝出门,低头拜见:“给五皇子请安。不知殿下到来所为何事?府里如今没有主事的,倘有怠慢,还请殿下恕罪。”
“有美人儿招待本殿下,如何称得上怠慢呢?”裴景焕信步走近,来到江絮面前,低头看着身前这道纤细的身影,不禁眼中冒光。
江絮今天穿了件素色的裙子,打扮也十分朴素,只在头上别了根白玉簪子,耳垂上挂了两粒白玉耳坠儿,端的是素净清丽。她肌肤细腻莹润,上好的羊脂白玉也比她不如。俏生生站在身前,让裴景焕觉得,此前都白活了!
什么美人,什么佳丽,在江絮面前,算个屁!他之前还觉得白灵卉也颇有姿色,此时觉着,根本给江絮提鞋都不如!
尤其这个绝色美人儿的皮囊之下,包裹着一颗残忍狠毒的心,让他不禁口干舌燥,紧紧攥住了玉骨小扇。
“殿下。”只见裴景焕一言不发,越逼越近,江絮后退半步,低声说道,“府里今日没有主事的,不敢留殿下在此,他日主事的回来了,再登门谢罪。”
“美人儿的声音真好听,黄鹂百灵到你跟前,也要咬断舌头,此生不敢再叫一声。”裴景焕原先只觉江絮生得绝色,没想到美人儿说话也好听,忍不住又朝她走近两分。
这一回,他没能走近,身前横了一条手臂:“殿下请自重。”
裴景焕低头一瞧,一个矮小瘦弱的小丫鬟,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他。拧起眉头,没兴趣地拂过去:“本殿下与你家小姐说话,小丫鬟插什么嘴?一旁退下。”
一旁退下?然后给他腾地方,眼睁睁看着他调戏江絮吗?便连粗心如红玉,也看了出来,裴景焕此行目的不纯。因此,上前一步,瘦小的身子挤入裴景焕与江絮中间,仰头对裴景焕道:“殿下,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待不了客,还请殿下见谅,改日来访。”
江絮趁机向后退了几步,离裴景焕远一些。
只见小丫鬟牢牢挡在自己身前,裴景焕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江小姐身子不适?还不快扶你家小姐进屋?在
姐进屋?在外头站着做什么?”
他生着一双桃花眼,瞪起人来,也不显得凶,倒愈发显得俊美。
然而红玉知道他对江絮心怀不轨,看向他的眼神只有鄙夷的:“殿下不走,我家小姐自然不敢歇下的。”
裴景焕眯了眯眼。寻常时候,倘若有人胆敢如此对他说话,他定叫人把她的招子挖出来、舌头剪下来。只不过……
“美人儿,你身边这小丫鬟,对本殿下可是很不客气啊?”裴景焕握着玉骨小扇,指了指身前的红玉。
江絮心中一紧,抓住红玉的袖子,扯着她后退两步,低声说道:“这是新来的小丫鬟,规矩尚不曾学全,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裴景焕笑了笑,捏着玉骨小扇敲打着手心,说道:“这小丫鬟的规矩没学好,美人儿的规矩也没学好吗?就叫本殿下在院子里站着?”
江絮心中忍气,低声说道:“府里没有主事的,还请殿下改日再来。”
裴景焕挑了挑眉,手指一转,又捏着玉骨小扇指向红玉:“本殿下走也行,这个小丫鬟方才得罪了本殿下,本殿下要带走。”
红玉顿时气炸了,挺胸上前一步,张口刚要说什么,被江絮死死拽着袖子,又给拉了回来。
“殿下想怎样?”明人不说暗话,江絮也知道裴景焕来者不善,因此抬眼看过去道。
这是她自裴景焕进芙蓉院以来,头一回抬起头,正眼看他。一双明媚之极的眸子,黑白分明,似冷清,似讥诮,似薄怒,看得裴景焕痴痴起来。
“美人有香。”裴景焕不禁喃喃,仿佛闻得见江絮身上散发出来的,独属于美人的幽香。
这样的美人,为何不是他的?裴景焕的眼中露出狂热与不甘。反正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江絮仍旧待字闺中。他此时要了她,回头父皇责骂也好,惩处也罢,总得叫他娶她。
想到这里,裴景焕眼睛一闪,笑道:“美人以茶代酒,向本殿下赔罪,本殿下就放过这小丫鬟。”
江絮听他说的并不过分,便偏头对翠芝说道:“去给殿下泡壶茶。”
翠芝应声进屋去了。
裴景焕的眼中逐渐露出笑意来,偏头对带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顿时会意,上前走向江絮。
红玉顿时眼中露出警惕,紧紧把江絮护在后头:“你要干什么?”
“你这小丫鬟,好不懂情趣。”下人口里溢出一声怪笑,伸手抓向江絮的手臂。
红玉顿时大怒,口里呸了一声,上前一步,打落他的手:“滚开!”
不料,才打落下人的手,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转身一看,只见江絮已经被裴景焕抓在手里,强行搂在臂弯里。
“卑鄙!”红玉顿时大怒。简单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竟把她糊弄过去了,懊悔得不得了,连忙扑上前道:“放开我家小姐!”
裴景焕一手搂着江絮的腰,一手抚在江絮的脸上,感受到手指尖传来的细腻柔滑的触感,直是迷醉得吸了口气。对扑过来的红玉,看也不看。
红玉更加生气了,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咬下这位五皇子的一块肉来。没注意到身后高高举起的一只手,朝她颈后砍下。只觉颈后一痛,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在裴景焕怀里挣扎的江絮,忽然听到扑通一声闷响,扭头看去,只见红玉竟然倒在地上,顿时又惊又怒:“殿下做了什么?”
“本殿下瞧她不识趣,叫她安静一会儿。”裴景焕说道。
听闻红玉只是晕过去了,并无性命之忧,江絮才松了口气。又见裴景焕欲行不轨,顿时瞪大眼睛:“殿下要做什么?!”
“做什么?美人儿猜一猜?”裴景焕的手从江絮的颈间抚过,慢慢下移,目光落在她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上,眼中闪过一抹赞叹。
眼看那只手就要落在自己胸前,江絮又气又怕,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殿下自重!”
然而裴景焕只是轻笑一声,动作顿也没顿,就往她耸起的双峰握去。
江絮脑中“轰”的一下!
“咯咯,这男人呀,最是没良心的。但只要你握住他脐下三寸的那命根子,他就听你指挥啦,叫他往东,不敢往西。”
“这一握呀,也要有技巧。倘若狠狠一抓,那人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昔日里,在花月楼打杂时,不小心从姑娘们口里听到的话,闪现在耳边。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从头顶上传来。
江絮陡然回神,看向头顶上方,张口大叫,五官狰狞的面孔。
“你,你――”裴景焕的脸上扭曲起来,连话也说不利索,从牙缝里挤出来道:“放开!”
江絮这才察觉,手里狠狠攥住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明白手里握着的是何物,顿时脸上一烧!
裴景焕此时下面痛得厉害,连话也不会说了,低头看着仰在他臂弯里,脸上浮起艳丽霞色,美不胜收的容颜,只觉美人有刺,从牙缝里挤出来道:“还不快松手!”
“殿下先松开我。”江絮心里臊得厉害,只觉脸上快烧起来了,身子都轻轻发抖起来,然而手下却没松,甚至又狠狠攥了一下。
裴景焕闷哼一声,脸色愈发白了两分,忙松开了江絮:“快松开我!”
江絮忙松了手,飞快后退几步。
脸上的燥
脸上的燥热仍未退下,她此刻不照镜子,也知道脸上有多红。
“殿下?殿下?”下人本来已经走开几步,听见裴景焕的惨叫,立刻转回来。见裴景焕捂着下面,弓着腰痛吟不止,脸上苍白如纸,直是吓坏了。
江絮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走到红玉身边,拍了拍她的脸:“红玉?红玉?”
红玉没有反应,仍然昏迷着。江絮忙扭头唤道:“翠芝,快出来。”
翠芝在屋里泡茶,并没听见外面的动静,直到裴景焕发出一声惨叫,才吃了一惊,忙走出来。江絮的叫声才落,她已经走出门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红玉,吓了一跳:“小姐,红玉怎么了?”
“一会儿再说。”江絮扶着红玉的头,把她上身抬起。
翠芝过来后,弯腰蹲下,抱住了红玉的双脚,两人把红玉抬进了屋里。
“好,好,不愧是本殿下看上的女人!”院子里,痛楚终于减缓两分的裴景焕,却是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衬着他痛得扭曲的面容,愈发显得狰狞。
裴景焕一手扶着下人,一手握着玉骨小扇,剧烈喘息着,明明痛得冷汗都流下来了,他却哈哈笑了起来――够歹毒!够阴狠!他喜欢!
“美人儿,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待到明日,本殿下再来看你。”说着,裴景焕就着下人的搀扶,往外走去了。
江絮方才那一把,抓得叫一个狠,他即便有心做什么,眼下也是无力了。
不如修生养息,明日再来!
听到裴景焕走了,江絮心中一松,差点坐倒在地上。她低头看了看昏迷的红玉,走出去道:“把芙蓉院的门关上,栓起来!”
裴景焕来的时候,一干下人们全躲起来了。不论是原有的老人,还是新买进来的小丫鬟,都没有一个出头的。此时听了江絮的吩咐,才走出来两个人,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口,把院门关上了。
江絮的目光扫过去时,没有一个敢与她对视的。
身为下人,最要紧的便是护着自家主子。主荣仆荣,主辱仆死。但是他们见裴景焕来了,却惧于裴景焕的威名,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屋里不出来。
还有那些个才得了江絮恩惠,送还了卖身契的小丫鬟们,也没有一个出头的。江絮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不敢相信小纹竟然也没出面。然而扫了一圈,却不见小纹的身影,不由皱了皱眉。
“小纹呢?”江絮问道。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圈,才低下头道:“奴婢们不知。”
小纹并不在院子里。
这个认知让江絮皱起的眉头稍微缓和两分。没再多看,进屋去了。
红玉被裴景焕身边的下人砍了一记手刀,晕了过去,此刻趴在榻上,翠芝给她按摩着颈后,小声唤道:“红玉?红玉?”
“别唤了。”江絮抿了抿唇,“那些人做惯了的,手刀砍得又准又狠,红玉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
翠芝看着昏迷中仍然皱紧眉头的红玉,不由得抬袖掩住口,眼泪掉了下来:“怎么竟这样的?”
好端端的,怎么惹着那位五皇子了?
江絮的脸上沉沉的,没有做声。
她也好奇,五皇子今日怎生过来了?她与这位五皇子,就只有一面之缘。那日在宫中,江子兴说她已经在说亲了,她记得五皇子虽然惋惜,仍然是负手走了,并没露出别的心思来。
怎么今日竟忽然来府里,而且还抱着那样龌龊的心思?
不及细想,院门又被敲响了,江絮心中咯噔一下,不禁站起身来。
却听下人喊道:“大小姐,傅家小姐来了。”
傅明瑾?江絮愕然,不及出声,已经听傅明瑾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絮絮?怎么关着院门呀?”
“来人,把院门打开。”江絮忙道。
等到院门被打开,傅明瑾便带着秋眠进来了。
“絮絮!”才一进了院子,傅明瑾便眼睛一亮,朝江絮直直扑过来,一把将江絮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