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在外面多呆的一分钟,便是对他的凌迟和拷问,他甚至担心她之所以过来,只是为了同他一刀两断。
即使再镇定从容的人,在面临感情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关心则乱这件事。
直到感觉到安宁似乎因为夜风的缘故打了个颤抖,担忧还是压过了一切,蔚邵卿才会先开门。
他侧了侧身子,让安宁进去。
安宁依旧是冷淡的语气,“手伸出来。”
蔚邵卿呆了一下,想起了什么,随后唇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勾起,笑容越来越大。
安宁总觉得这笑容很碍眼,有种她输了的感觉,她给自己这一不理智的行为找了理由,“你别想太多,只是若是你的手留下伤口了,我又如何同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交代。”
“不需要交代。”蔚邵卿毫不犹豫说道。
“她们的想法同我无关,她们也不可能会和我有别的关系,所以不需要什么交代。”他唯一需要交代的就只有安宁。
尽管蔚邵卿没有将未尽的那话语说出口,但安宁在这一刻分明读懂了他的想法。
她垂下眼睑,认认真真地看着蔚邵卿的手,他的右手手掌果然有长长的一道伤口,伤口还没完全结痂,还有血丝渗出。亏得这人居然还能够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安宁心中浮起了深深的怒气,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蔚邵卿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像是泄愤一般,她在给蔚邵卿清洗伤口的时候,力道大了几分。
等蔚邵卿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后,才呆了一下,只是后面的动作要轻柔了许多。
事实上,对于蔚邵卿来说,那点无关紧要的痛楚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只不过是在使用苦肉计罢了,只是想要打赌一下,安宁是否会对他心软。
而他也的确打赌成功了,即使心里再生气,安宁的心中终究有他,终究还是喜欢他的。
安宁速来心软,只要感情还在,他便有的是法子让她原谅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充满了喜悦欢欣,原本萦绕在他周围冷凝的气息一扫而空,像是从寒天雪地步入了融融春日中。
安宁也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转变,语气越发冷淡,“我们还在冷战中。”
别以为她跑来给他包扎伤口,就已经是原谅他了?
想得美呢!
即使安宁冷漠脸也无法影响他现在的好新奇,蔚邵卿含笑道:“好。”
安宁眼皮跳动了一下,好个头啊!
给蔚邵卿清洗过伤口,又涂抹上膏药,安宁正打算用绷带,然后才发现居然没带白色绷带过来,她犹豫了一下,回去拿的话,来回又得花十分钟,实在麻烦。
她干脆拿出自己清洗过,还没用过的一个备用手绢,当做临时的绷带来使用。粉红色的手绢上绣着一朵娇嫩的桃花,充满少女气息的手绢同蔚邵卿这个人实在很不搭。
安宁嘴角勾了勾,用一种恶作剧的心态绑了一个十分可爱的蝴蝶结。
蔚邵卿十分淡定地看着安宁努力败坏他形象。对于她来说,他宁可看到安宁对他恶作剧,也不愿见到她冷漠的面容。
这样就很好。
安宁检查了一遍,看到没有多大问题,便放下了这件事。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不少,到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她转身刚要离开,蔚邵卿却拉住了她的袖子。若是平时的话,他肯定是直接拉手,只是拉手也是要看场合的。
在今天这种情景,蔚邵卿有种直觉,他要是拉手的话,恐怕安宁很有可能十分不给他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拉住袖子。
正如同他所料到的那般,安宁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把袖子抽出来。
蔚邵卿眸光翻滚着诸多的情感,“冷战的话,要多久?”
安宁怔了一下,嘴唇抿了抿,“等我回京城再说。”
等聪哥儿他们考完试,出了院试的成绩,回到京城最快也是四月份。这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她想清楚这些事了。
蔚邵卿见她没有直接要否认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还需要一个整理的时间,也不愿去逼迫她,他微微一笑,直接将自己的外衣往她身上套。
安宁呆了几秒,再次重申:“我们现在在冷战。”
所谓的冷战就是谁也不理谁。
蔚邵卿点点头:“你可以单方面对我冷战,但是也不能阻止我对你好吧。”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又是一贯的温柔宠溺,“外面风大,我不希望你及笄所留下的印象便是着凉生病。”
安宁实在无法反驳,或者说即使是现在说着要冷战的她,也依旧贪恋着他所给与的温暖。这样的温柔,真的只是装出来吗?
她抬眼望向蔚邵卿,对方漆黑的眸子中所蕴含的情感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就这样直接坦然地摊在她面前,像是等待着她的回复。
安宁下意识地握住了外套的边沿,垂下眸光,说道:“我先回去了。”
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蔚邵卿看着安宁离开的身影,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因为她今晚的到来而平复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不是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包扎着伤口的手绢,眉眼之间浮动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半晌,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最多大后天就得出发回到京城。千辛万苦日夜兼程来到开原县,倘若这难得的见面时间都得冷战,这种煎熬实在难以度过。非常时期,还是得使用非常的手段。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的坚决,然后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伤口。
……
安宁回到客房,梳洗过后,钻入被窝中准备休息。
小云则是睡在外间的榻上,若是安宁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喊她。
屋内的灯光被吹灭,今晚的星光和月光都比较暗淡,静谧的黑暗笼罩着这房间。
安宁睁着眼看头顶的天花板。
在冷静下来以后,不用人疏解劝导,她便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杞人忧天。蔚邵卿是何等骄傲之人,他哪里是哪种会使用感情这种手段捆绑住女孩子的人。他一向光明磊落,不喜欢耍阴谋诡计。或许一开始他的接近的确是因为那预言,可是后来的发展却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他们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情况下,为了大周而杀了一个有威胁的人,这种选择再正常不过了。易地而处,她恐怕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昌义候对于大周的贡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难怪宏远大师和蔚邵卿当初两人都如临大敌。
在两人定情定亲的情况下,他明明可以隐瞒这件事,欺骗她说那时候的他不会杀她,只是他还是选择对她全盘托出。
她脑海中浮现出蔚邵卿最初的话语,“或许有一天,你会恨我。”
那时候的他,大概也想过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吧。
他甚至还对她做过了好几次的警告。
安宁合上眼,感情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因为言语而解除就好了,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吧。
承认吧,承认还是喜欢他,才会努力为他找了这么多的理由。
安宁侧过身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未出世的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慢慢的,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便放任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还是休息好了,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第十九章 蔚邵卿入魔,杀意
安宁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能心软,必须要记住他们两个现在在冷战当中。即使日后有可能会原谅他,那也不能在两天之内,不然说好的冷战口号都要成为了笑话。
只是在第二天早上早饭时间,看到那手绢上浸满了鲜血,安宁原本平静的脸还是轻而易举被打破了。
为什么一道小小的伤口会留那么多血啊!她昨晚包扎好了以后,明明没再出血的!
气愤,心疼,二者兼有。
安宁因为那伤口的缘故,一个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属,吃的东西比平时要少一些,只夹了一个豆皮包子,再喝了一点牛乳。
安宁在京城的时候,也常常上安家门同玲珑玩耍,有时候晚了也会留下来住一天。因此安夫人对于安宁的胃口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一起吃过好几顿饭了。
她嗔怪地看了安宁一眼,“是伯母这里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吗?若是把我们漂亮的小姑娘给饿着了,等回去后,你娘肯定要不依了。”
安宁有些郝然,又端起一碗的小米粥,就着几样相当开胃入味的酱菜吃了半碗。
蔚邵卿吃得也不算特别多,一碗粥、一个饽饽便解决了他的早餐。
安宁在吃饱后,原本烦躁的情绪多少平复了下来。心绪一清醒,就比较不容易关心则乱了。她昨天伤口明明包扎得很好,还检查过,怎么可能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估计是蔚邵卿自己给弄的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苦肉计。
她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生气对方还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在自己的伤口上动手脚,也不怕日后真的留下疤痕。好笑的是,蔚邵卿还真笃定自己会吃这套。
比起蔚邵卿更好笑的是,自己的确会因此心软,这种被吃得死死的现实让她心中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憋屈心情。
她咬了咬下唇,在吃过饭后,对玲珑说道:“你记得让人看蔚邵卿的手,我先回家去了。”
然后又同安夫人说了一声以后,又坐马车回去了。玲珑将她送出门口,又亲自看看好友上了马车。
等马车轱辘声渐行渐远后,她转过身,恰好看到蔚邵卿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多久了。
她将之前安宁说的话跟蔚邵卿说了一遍,见蔚邵卿的神色暗淡了几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因为什么原因而吵架,不过我觉得,你拿自己的身体做文章实在不应该。”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蔚邵卿的眼中有红光一闪而过。
玲珑眨了眨眼,一凝神,发现红光已经不见了。
她皱起了鼻子,看来是他眼花了,居然会看到有红光,心中不免也觉得好笑。
玲珑叹了口气,对蔚邵卿道:“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份上,这几天我也会努力跟安宁说好话的。”
蔚邵卿只是嗯了一声,背手回去。
他右手的手绢已经被血给浸满,伤口似乎比原来还要更长一些,可是他却仿佛不将这伤口放在眼中一样。
……
安宁说冷战,就冷战。
回到家里的她,甚至连蔚邵卿来到开原县的消息都没告诉她娘,不然以周李氏对他现在的热心程度,肯定会邀请他上门招待的。
她话都已经那样说了,蔚邵卿恐怕不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上门的。
安宁在周李氏面前装得一如既往的样子,周李氏好不容易忙完安宁及笄的事情,现在重心便转移到两个孩子的考试上,加上安宁的演技又挺不错的,所以她还真没发现出什么端倪。
说起来,作为宣州的名人,也是现在宣州身份最高的女孩子――县主的品级可不低,放京城里都算不小的人物,她的及笄礼自然也是备受关注。只可惜安宁现在已经定下亲事了,而且定亲的对象还是一个侯爷,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安宁亲事的主意呢。
蔚邵卿来到开原县的事情,安宁回来之前也同玲珑说过,玲珑自然不会对周李氏透露这事。只是这事瞒得过周李氏,但肯定瞒不过玉容。安宁也没想过要隐瞒玉容,直接告诉她,她同蔚邵卿之间现在出了点问题,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
玉容虽然心中很是担忧,但还是顺着安宁的意思,将这件事给彻底隐瞒了下来,在她的帮助下,周家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这件事。
安宁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得做下决定,只是心中的那个结仍然无法彻底解除。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