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进了昭庆宫,见了更衣出来的张太妃,两人都是一愣。
“您瘦了!”
“陛下您瘦了啊!”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听说陛下腹泻,我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张太妃没有废话,直接上手拉过刘凌的手腕把脉。
“脸都瘦了一圈,气色也暗黄的很,好生生的怎么会这样?”
“有几日处理政事太晚,晚膳凉了又省时间没让厨房换热的上来,许是空腹进了冷油,朕都说了没什么大事,不必将您请回来,也不知是哪位太妃又多事了。”
刘凌无奈地任由张太妃诊了又诊,面露无奈。
“腹泻很是厉害了一阵子,不过用了一段时间药也就好了,哪里有那么严重!现在朕已经无碍了。”
“脉相上看,您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亏了些精气。”张太妃不能放心,再三诊了好几回,都没看出什么问题。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太医局这段时间给您用药的房子和熬药后的药渣,叫胡医令派人送过来给我吧?”张太妃露出请求的神色,“我得看看他们用的什么房子,别用了猛药,留了什么遗症。”
“太医院哪里敢给朕用什么猛药!”刘凌好笑地摆摆手,见张太妃露出嗔态,连忙讨饶:“好好好,朕马上就叫他们送来。”
这些东西都留存不久,很快就被调了出来,张太妃看了看房子,又细细闻过、辩过药渣,没看出任何不对,有些懊恼地说:“我要回来的早点就好了,还能看看你的粪便如何。”
“太妃!”
刘凌这下子是真害羞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少司命们在传音入密里偷偷窃笑的声音。
“我就不信太医院里没有人看过您的泻物,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太妃放下手中的药渣。
“总觉得您气色不太好,你这样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不该脸色这么差才是。”
若是以前,刘凌大概还会笑笑,可现在不同,他对形象很是在意,闻言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吗?”
“是啊,血气似是不足,有些泛黄。”
张太妃心疼地拍了拍他的手:“一定是泻的时间太长,我想您后面应该也不太舒服吧?有没有裂开或者……”
“太妃!!!”
刘凌一张脸爆红,左右看了看,见宫人们都一副“啊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这才小声地在她耳边嘀咕:“是,是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算算时间,再过几个月瑶姬应该就来了,让她见到自己这幅脸色发黄、虚弱无力的样子可怎么办?
万一,万一要那啥的时候腿软,会不会以后她就不来了?
还有他那……
说起来,从那之后,似乎是有些力不从心,晚上起来命人换被子沐浴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想到自己变成“软脚虾”后的凄惨后宫,刘凌一把抓住张太妃的手掌,神色极为认真、语气却有些可怜兮兮地开口。
“张太妃,你可要好好给朕补补啊!”
不补,他的神仙姑娘就要跑啦!
☆、第260章 预兆?风暴?
刘凌一开始腹泻,太医院就考虑过可能有人做手脚的问题,皇帝和皇帝身边所有的人、所有接触过的东西都被检查了一边,包括最普通的洒扫宫人,可是没有查探到任何可疑的物品或人存在。
后来刘凌的病治好了又发,腹泻反复发作,太医们担心是有人重复做手脚甚至要求皇帝静养了几天,隔绝掉被人投毒的可能,可腹泻还是不停继续,除了说明问题来自于刘凌自身,也找不到其他可能。
黄良才作为和皇帝接触最多的人之一,同薛棣、钱舍人一般被检查了好几遍,连头发和脚底心都不放过,少司命曾经搜集去的东西也送去了太医院检查,都没有什么问题。
刘凌的这次腹泻像是一面大筛子,将有问题的人通通筛了一遍,也抓出几个私下里往外传递消息的小角色,都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件事沸沸扬扬闹了一阵子,最后以刘凌身体转好、重新主持朝政结束。
由于只是拉肚子,算不得什么大毛病,他年纪又轻,没有多少人觉得腹泻能让他怎么样。
至多那阵子官员们献上的各种治疗腹泻的偏方多了一点。
张太妃回了宫之后仔仔细细问过了所有人刘凌那阵子腹泻的状况,又命人唤来薛棣大致了解了下情况,虽然心中总觉得不对,但也只能作罢,转而给刘凌开些温补滋阴的药膳,给他调养脱水严重的身子。
至于腹泻太久后屁股那难忍的痛楚,自然只有王宁能够帮忙上药了。
这件事原本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即使是皇帝腹泻也就是个腹泻而已,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凌发现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首先就是厌恶油腻之物。在此之前,他和许多小伙子的兴趣没什么区别,不说是无肉不欢,至少对肉食是喜爱的,可那阵子清淡食物吃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一见到油荤之物就有些难受,如果勉强自己吃了,胃里还会直恶心。
他平日里对吃喝并不挑剔,公务忙起来的时候,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吃着汤饼都是常事,也因为如此,御膳房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在皇帝处理公务的时候准备饼、馒头、糕点这种容易拿又没有什么油污的点心,免得折子上落了油迹又让御史们直谏皇帝“失仪”。
因为这阵子饮食清淡,张太妃开的很多食补方子他都进不下去,一吃下去又闹肚子,这让张太妃也起了警戒之心,几乎每隔两天就要过来号一次脉。
可从脉相上看,又很是正常。
其次便是让刘凌很难启齿的毛病,他经常腹胀。
单纯是腹胀倒没有什么,问题是他腹胀之后就想“放气”,尤其在上早朝的时候,一坐就是好长时间,胀气情况更严重,以前他上朝,坐上两个时辰不“更衣”是常事,可现在不得不经常休朝一会儿去后面解决掉私人问题,放完了“气”之后再上朝议事,免得发出不雅的声音和气味。
理气通气的药丸他也吃了,几乎没什么效果。
日子就这么让人有些不太痛快又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过着,某一日,刘凌正在和往日一般批着折子吃着点心,突然有少司命送入了密函,说是胡夏那边大司命来了信。
刘凌哪里顾得上再吃点心,匆匆丢下手里的东西,净手之后命人开了密匣,取出了里面的火漆信函。
“没有成功杀了她。”
看完之后,刘凌不免有些失望,在心里叹息着。
“只是重伤,以后恐怕难以近身了。”
当初刘凌和姚霁定下暗杀王太妃的决定之后,刘凌立刻派出了大司命的人手,并且命令魏坤协助进行刺杀。
考虑到王太妃是流风公主的生母,这件事并没有让流风知道。
潜伏入胡夏的过程很是顺利,摸清状况之后,大司命和魏坤培养的人手决定以阉人乐师的身份混入宫中。
大司命里大多是宦官,这种身份很难掩饰,但也因为他们是宦官,有时候却有很大的方便。
王太妃狄芙萝是个生性谨慎又怕死的人,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政敌盼着她死,所以从来不轻易出宫,便是有些需要抛头露面去做的事情,以前也是交给流风公主去做的。
但野心勃勃又性格凉薄的王太妃狄芙萝却有一个高雅的爱好,她非常喜爱音乐。姑墨国是出了名的歌舞之国,狄芙萝等王室公主原本就精通音乐,又热爱歌舞,狄芙萝当年能得到夏王的宠爱,不仅仅靠的是自己的相貌而已。
等她当上王太妃之后,宫中养了无数专门歌舞供她欣赏的伎人,男人无法入后宫,许多乐伎便被阉割了,甚至有为了保持清脆高亢的声音而被阉割的少年歌者,这在胡夏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司命里也有擅长乐器的宦官,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暗杀而存在,作为刺客混入门阀府邸近身最常用的一个方法就是乔装伎人。当年秦王差点在饮宴中被刺杀,那刺客也是借了伎人的身份。
大司命最大的问题是语言和外表的问题,中原人和西域人外表上有很多差别,但最麻烦的“外表”问题,也因为易容术的存在而变得不成问题,而伎人地位低下,除了领班以外本来就没有说话的权利,而且阉人伎人大多是来自各地的奴隶身份,语言不通也是常事。
于是乎,有人刻意造势,又有大司命原本的本事,刘凌派出的人马很快就在胡夏名声鹊起,胡夏王宫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不过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去请这支乐班的竟不是王太妃的人马,竟是摩尔罕王。
摩尔罕王本身并不喜欢歌舞,但他新娶的王妃却爱好歌舞。这位从遥远异国嫁过来的公主思念故国,摩尔罕王听闻这支伎班会演奏王妃家乡的乐曲,便请了他们入宫。
当验身后发现这支伎班大部分乐人都是由奴隶主精挑细选的阉人歌者和阉人乐伎组成之后,摩尔罕王对于这支伎班更是满意,于是刘凌派出去的人总算是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而后魏坤培养的探子发现王太妃和摩尔罕的王妃也有不小的矛盾,后宫之中能说话的向来只有一人,国王的母亲明显不愿放权,而国王的妻子远嫁他国也不是为了混日子的,大司命们一边借由用乐曲挑起王妃的思乡之情激化两人的矛盾,一边将乐班演奏乐曲的动人之处在宫中传播出去。
果不其然,摩尔罕也想收回母亲在宫中过大的权利,支持了几次王妃对王太妃的试探,儿子的出手让狄芙萝愤怒了,她做了一件敲打王妃事情――强行征召了王妃的乐伎为自己解闷。
狄芙萝是个多疑的人,大司命们花费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得到了能近她十步之外演奏的机会,然而从不失手的大司命却失了手,只是重伤了狄芙萝。
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继续追击他们就无法全身而退。刘凌给他们的命令是在保全自身性命的情况下完成暗杀,所以为了能快速撤退,就让狄芙萝这样逃过了一劫。
直到他们发出消息的那一刻,狄芙萝依旧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胡夏国乱成一团,流风公主也打开了光明殿的大门进行祈福的祭祀,因为伎班之前长期在王妃那里逗留,享受摩尔罕王妃极高的待遇,有些贵族派认为是摩尔罕在异国娶回的公主为了□□收买了伎人行刺,现在这位美貌的王妃殿下也被软禁了。
一切和刘凌计划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看着胡夏送来的消息,刘凌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如果王太妃死在当场,也就没什么事了,可她却依旧活着。她若死了,摩尔罕反倒会顺水推舟动若雷霆的压制住反对派的声音,可是她没死,摩尔罕就必须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做出妥协。
情况好像变得不太妙啊……
刘凌蹙起了眉头。
***
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姚霁听到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果然如此”的感慨。
“会不会又是什么故障?”
和秦铭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提出异议:“他上次被关在里面差点疯掉,不会无缘无故不回来的。”
“已经超过规定回返时间五个小时了。”一个技术人员看了下计时器,“因为上次姚霁和秦铭意外滞留的原因,我特意在导向仪里设置了时间提醒和故障提醒,一旦出现问题,控制室会接到报警。”
他将手中的控制器给所有人看了一下:“但是你们看,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传回来的零散信号都没有。”
“那说明什么?”
史密斯好奇的问:“不是设备故障吗?”
“说明他把导向仪关闭了。”
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人的讨论。
“黄所长。”
“黄博士。”
“黄老。”
一时间,研究中心里无论是技术人员还是观察者都站了起来,有些人甚至面露狂热。
这就是一手创立这座研究所、并且提出以“观察者”作为监督和向导对整个研究进行辅助工作的决定的决策者,黄源黄博士。
他还是姚霁父亲的老师,量子力学和微观世界研究的领军人物。
在很长时间里,他是姚霁仰望和憧憬的人物,还是父亲最信任的老师、朋友和支持者,可现在再见到他,姚霁的脑子里却闪过了一大堆的疑问和猜测,使得她没有第一时间和其他人一样迎接上去。
还好史密斯随手拉了把她,把她也拽上了前。
“您说他关闭了导向仪?”一个研究员恍然大悟:“这就说的通了,一点接受信号都没有,也查不到他所在的时间线,只能是他和导向仪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他愣了愣,有些摸不清头脑地问:“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呵,是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黄博士呵呵笑着,眼神却投向了姚霁,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东西。
“姚霁,你和他曾经一起留在那边那么长的时间,他没有告诉过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