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太浅薄了,太自以为是。”
沈郁松开咬紧的牙关,一下一下顺着怀里姑娘的长发,如同抚摸着生命中唯一的珍宝,低声呢喃:“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人是很极端的生物,很脆弱,但也很坚硬。我出车祸那次,车里明明有最好的安全气囊,但我和我妈就像两个脆弱的陶瓷玩偶,一碰就碎了……可我又实在庆幸,你没事。”
庆幸她在那些无法呼吸、无人可寻的黑暗岁月里,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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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聊完,林循哭了蛮久,哭完后反而身心畅快了不少,连带着下午因为王素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也好了不少。
就是有点丢脸。
怎么总在他面前哭。
就很奇怪。
明明只是些陈年旧事,她先前还会调侃自己,可刚刚在他面前,一开口就忍不住委屈。
心理生理都变得好脆弱,就好像吃多了糖,由奢入俭难,一点点苦都吃不了了。
林循不自在地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吃了一粒褪黑素,短暂地睡了一觉。
沈郁却睡不着,压抑了一晚上的呼吸,终于在她睡着之后开始失控。
他慢慢松开被她牵着的手,等了一会儿后,感觉她的呼吸没有变化,才掀开被子坐起来,披上外套,趿着拖鞋走到阳台上。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摁开打火机,凑上去。
或许是风大,又或许是手不稳失了准头,怎么都点不着。
他低骂了一声,干脆没再尝试,双手扶着冰冷的栏杆站了片刻。
阳台外,落雪的声音不同于其他任何,寂静细微却不容忽视,带着漫天寒意,填进耳廓里。
良久后。
沈郁叼着未点燃的烟,面色冷沉地给苏世城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到电话还挺惊讶。
沈郁的上一部电视剧配音已经录制完成了,《长耀》亦制作完毕,目前正在稳步播放中,所以这段时间他是半休假状态,一周就来两次公司,连带着苏世城和方忖几个助理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睿丽有声部门的宁琅你认识吧,我记得你们家跟宁氏有生意往来。”
“知道,”苏世城点了点头,语气还挺不爽,“我从小就认识,唉郁哥,我最烦的就是他,本事么没多少,但贼能装逼,还特别会捧高踩低。”
说到这,苏世城还有点愤愤不平。
就因为宁琅作为宁氏旁系,却年纪轻轻做到了睿丽有声的总经理,他爸妈动不动拿他来鞭策自己。
要他说,宁琅的能力,连给郁哥提鞋都不配。
“你问他做什么,”苏世城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幸灾乐祸,“他最近日子可不太好过。咱们之前跟睿丽合作了《森林寓言》的衍生版权,最近衍生动画已经上线了,特别火。但当时孟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跳过了宁琅,跟他手底下另一个宁副总谈的。”
“就因为那个项目,宁副总得到了宁氏的重用,这几个月隐隐有些压过了宁琅的风头,他俩忙着在公司内部打擂台呢。”
他话刚说完,便听到沈郁冷声说:“那就帮他一把。”
苏世城愣了下,问道:“谁?宁琅?”
“嗯,”他咬了咬叼着的烟,声音没起伏地说,“帮他变得更坚强一点。”
“他性格这么好,”沈郁轻笑,“失业的话,也不会活不下去的吧。”
“……”
苏世城耳朵凉凉的,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最好不要问原因。
半晌后,他问道,“……我们,那个,郁哥,要怎么做?光靠寻语手头的项目和能量,还是有点难……睿丽就算不跟我们合作,也有别的项目,未必会放弃宁琅。”
“那就联系沈氏。”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有一半股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苏世城倏地屏住了呼吸,嗓子有点干:“……郁哥,这么多年你都没动过那些――”
哪怕寻语发展初期,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动过那些人脉和资源。
苏世城清楚,他不愿意。
他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冷硬疏沉:“是,我还有点不够格。不借助那些,怎么倾轧?”
权势倾轧。
就像他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高高在上地,为了一己私欲,漠然又轻易地决定她的前程生死,像碾压一只蚂蚁。
事后还自以为是地施舍、怜悯。
真他妈把自己当神了。
“做完之后,”沈郁掀起眼皮:“往他卡里打二十万,就当作我给他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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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林循迷迷糊糊地被渴醒,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茫然地坐起来,灌下半杯水,起身走到客厅。
刚打开灯,便看到沈郁站在阳台上,咬着一支未燃的烟,正低头去够手里打火机幽蓝的焰。
隔音的玻璃门关着,他听不到她的声音,点了一次又一次,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始终点不着。
林循推开门走到他身边,拿过他的烟,帮忙凑上火:“怎么了,睡不着?”
听到她的声音,他面上沉郁倏地散开:“没,就是有点闷。”
林循把点燃的烟递给他。
她只见他抽过几次,知道他没有烟瘾。
但还是多嘴了一句:“吸烟不是个好习惯,少抽。”
沈郁顿了顿,蓦地笑出声,伸手接过那烟在手心里摁灭:“那你还给我点?”
林循挑了挑眉,认真道:“因为感觉你现在很不开心。”
她说着,帮忙拍去他肩头落的薄薄一层雪。
又理了理他额前几乎要遮住眼睛的发。
沈郁没说话,只是笑。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带着烟味的指尖停在她耳侧。
许久之后,他低低地说:“是有点。”
林循踮起脚,亲亲他下巴,问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他喉头上下滚动着,眼眸轻眨,“对自己挺失望的。当初没多了解一些,没帮到你,对不起。”
要个联系方式都那么扭捏、束手束脚的。
莫名其妙的自卑。
之后也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以为隔几个月发一句消息就是牵挂了。
说得好听,其实还是自私,卑微又龌龊。
因为从小到大没受过磨难,接受不了不完美的、残缺的自己,所以满心害怕被她拒绝,担心配不上她。
他话音落下,林循却忍不住笑:“关你什么事啊,当时班里除了孟孟,没有人知道我的事啊。我不说,谁会知道,何况那会儿就算你要帮我,我还会以为你别有居心呢。”
她圈着他的脖子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站在阳台上,任细薄的雪落在交错的肩头与发梢。
林循的视线落在他那双漂亮又浅淡的眼眸上,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所以我真的没骗你。这么多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他眉睫微动,刚要说话,却被她仰头堵住。
那吻亲着亲着,就换了位置。
她大概是嫌踮脚太累,开始放弃他的嘴唇,吻上他喉结、脖颈与锁骨。
掐在腰间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到某一刻,他忽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扛在肩上,一声不吭地往房间里走去。
白皑皑的雪随风穿行,风开始呼啸。
他抱着她,将她整个人搁在梳妆台上,一只手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插进她的长发,扶在她脑后,仿佛不容她再胡来般,攥住了她到处作乱的呼吸。
漫长又强势的一个吻结束,他低下头,靠近她耳边,声音哑涩,带着抑制不住的缱绻与色气。
“上次说的忘了?还敢乱来?”
“没忘。”
林循顺了顺呼吸,忽然侧过身,弯腰从梳妆台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盒东西,麻利地拿出一个塞到他手里,笑道:“上次买情侣拖鞋的时候顺手拿的,早就该派上用场了。”
“你不是说,没帮到我么?”
“给你个机会,最近睡眠质量好差,总是做噩梦,我想――”
“――请你帮忙,到我梦里来。想在梦里,听到你的声音。”
想很久了。
想想就心跳加速。
沈郁捏着手心里被塞进来的小小的包装袋,呼吸一滞。
欲-念与情意在脑海中交织,发酵,疯狂。
鬼知道这几个礼拜他是怎么睡着的,要不是想让她再恢复一段时间……
他没再往下想,也不想再忍,沉着眉摸索着去解她的扣子,可下一秒,手却被按住,手里的东西被她轻巧拿回去。
“……”
他没停下动作,继续往下解,埋在她脖颈间,唇贴着她脉搏哑声道:“反悔了?那也来不及――”
“没,谁反悔了?就是差点忘了,”林循不躲不避地仰起头,慢慢悠悠撕开包装,细长手指往下探,“你看不见嘛。”
“我帮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