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林昧做了很长的噩梦,起初村里的人把她团团包围,后来都散了,只剩下她婆婆,她丈夫和小宝,最后她婆婆都看不太清,只有林鸿升拉着小宝,笑意盈盈地跟在她身后,步步紧随。
快到晌午,卫家俊骑着电动叁轮车进村里,林雪昕早早地去村口迎他,结婚几年,她丈夫陪她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回来也没带点东西意思意思孝敬丈母娘,自从看见林雪昕以后一直垮着张大脸,进家门后碍于面子才有所松动。
老太太重视这个女婿,卫家有点小钱,把原先的媳妇气跑后坏了名声才得以攀上这门婚事,一打眼就让林昧把屋收拾干净,怕女婿住不惯。
“小俊哎,快进来,路上晒着了吧。”老太太拄着拐棍颤颤巍巍。
卫家俊毫不客气地把叁轮车随手停在墙根底下,压死了刚冒芽的一颗青菜。
“妈,大哥。”
林鸿达故作矜持地点头答应,实际眼神早就往他身上瞄,像看见一个大脑袋冤种。卫家俊虽然没见过他,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思不正,果然,几个人刚坐上饭桌,没说两句话林鸿达就开始提他的大项目。
卫家在邻村开小卖店的,卫家俊又在镇里给教育局的哪个领导开车,一家子都心眼多,自然看出来林鸿达的意思,只闷头吃饭一言不发,林鸿达一看撬不开卫家俊的口,趁着洗碗的功夫把林雪昕叫到里屋,语气不怎么好听。
“你倒是说两句话啊,那小子压根不理我,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大舅哥!”林鸿达故意压低声音,林昧站在门口扫地还是听见了。
林雪昕一脸为难:“哥,卫家看不惯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家俊什么话都不和我说,两年来我肚子一直没动静,婆婆也整天没一句好话,我哪敢吭声。”
中午饭迎接女婿排场大,刚收拾完就要开始准备晚饭,林昧去院子里抱柴火时小宝蹦蹦跳跳地进来,很久没这么开心过,林昧正要过去迎接,看到后面跟着一个男人,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笑意盈盈地拉着小宝,林昧一晃神感觉和昨晚的梦境重合。
“哎!沉老师!”卫家俊见到门口的男人眼神一亮,殷勤地起身过去“你好你好!我是李局的司机,小卫。”
“你好。”沉知衍礼貌地和他握手,浅聊了两句要离开,临走之前目光不经意间滑过林昧的身上,林昧不着痕迹地放下刚抱起来的柴火,拍拍身上的灰:
“我去送送沉老师。”
正是村里人干完一天活从田地里扛着锄头回家的时候,好在她身边是沉老师,任何人看见他们在一起不会说闲话。沉知衍停在小树林前的一颗大柳树下,半个多月前他们还在这里苟且偷过,那时虽然心里抗拒,却本能地想要更多,是沉知衍一步一步勾引她下泥潭,最后她落得一身骚,沉老师依旧高高在上全身而退。林昧从未想过拉他当垫背的,她自甘堕落,她也了解沉知衍,比他想象中的更了解。
“你认识我妹夫,卫家俊吗?”林昧主动问他,她知道男人在等她开口。
果然,沉知衍转过身点点头:“在教育局碰见过几次。”
“你知道他背后有什么事吗?”
“你很聪明,”沉知衍认真地夸奖她,神情专注,林昧明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话,但看见他的目光还是有点害羞。
“你能告诉我嘛?”
沉知衍笑意更深,眼神暧昧不清,故意抬起手,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林昧肩膀上的发梢:“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沉老师什么都不缺,更没有别的爱好,有些事几乎是心照不宣,林昧垂下眼皮:“今晚我尽量过去,好吗?”
回到院子里后,那一家子人围坐在老树底下闲聊,不算和睦的家也有了点温馨的意味,林昧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有时候她也想过,一家人把日子稀里糊涂过下去就算了,反正她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没人会再找她麻烦,何必再冒险赴死闯出去,外面的世界或许比这里更危险,她真的有能力面对未知的陌生吗。她不知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妈,我今天被老师夸奖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我写字好看!”
林昧突然身体打了个冷颤,生硬地扯出微笑,逃似的进了屋。晚上小宝穿着背心趿拉着拖着走到院子的鸡窝旁,看着林昧喂鸡。
“妈,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孩不傻,大人细微的变化,都能很快地察觉。
林昧把剩饭兑了点水搅和,其他的人都躺下了,她才敢说点过火的话:“小宝,妈不喜欢这里,你呢,你待在这里快乐吗?”
“我很快乐,奶奶姑姑他们对我都很好。什么好吃的都给我。”
“可是我不是这样,我每天都要干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林昧把剩饭放进鸡窝里。
“我会保护你的,妈,你别走。”
林昧没有马上回答他,把鸡喂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快十一点了。
“你不能,”女人淡然地看着小孩,神情陌生“你没有能力保护我,这个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火坑,而你是阻止我爬出去最大的筹码。”
小孩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女人依旧神色淡然:
“我不是你妈,我愿意养你,你该感谢我,而不是强迫我永远当你的妈。”
——
山沟子里的深夜出奇的黑,密密麻麻的树叶里藏着蝉鸣,山路一片寂寥,林昧走在路中央,不觉得害怕,没有见到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村民,反而轻松,身体都轻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沉老师的家门紧闭,林昧抬手轻轻地敲了叁声铁门,门里的人似乎一直在等着她,隔着铁门传来低沉的男声:“谁?”
“是我。”
沉知衍勾了勾唇,镜片反了道白光:“今晚我家只欢迎母狗进来。”
林昧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低头一看,看见铁门底下放着一个皮质的项圈,连着一条铁链,那项圈不像是村里货,材料看着就很高档,林昧知道男人想要什么,她知道,于是顺从地跪在地上,主动捡起项圈,摸索着带着脖颈上,铁链的另一端被门里的男人攥着,沉知衍轻笑,随手拉了下铁链,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门外的女人惯性地往前爬。
男人的声音温和,和平时一样干净温润:“母狗怎么叫?”
门外静了几秒钟。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