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皱了皱眉,睨了她一眼:“陈西洲没教过你怎么叫人吗?”口气不算好。
面对陈西洲这个孩子,陈寻确实气不顺。当年就护着江月和他对着干,从小就和他不亲,只知道护着他妈。他要不是老婆生不出来,又管得严,坚决不肯让他借腹,至今膝下无子,他这才惦记着陈西洲毕竟是他的后人,事业确实又做的不错,子承父业,要不是他陈寻生出这么个聪明儿子,陈西洲怎么能有这么大一份产业,所以孝敬他陈寻是应该的!否则他才不会兴起和陈西洲重新接触的念头。
这个儿媳妇柳久期,陈寻在电视上看过,长得是还不错,不过他们都结婚了,也不知道通知他这个亲生父亲一声,真是不懂事,再加上今天他出门前,刚和老婆吵了一架,所以这个时候就格外的气不顺。
柳久期冷冷看了陈寻一眼,口气也变了,虽然慢条斯理,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冷意:“失陪!”转身就走。
客客气气说话不听的人,柳久期没打算惯着他的性子。特别是,这个人还特别指责了她的老公!
开玩笑,作为陈西洲的头号迷妹,踩她没事,踩到陈西洲,分分钟炸裂啊!其实她准备了大把台词应对这样的陈寻,但是旁边显然是一个等着抓小辫子的魏静竹,她没必要这个时候给魏静竹送对付她的素材。
柳久期咬着牙,既然魏静竹安排了陈寻进组,这件事就不能善了,在不让魏静竹抓到任何错处的情况下,解决好和陈寻之前关系的处理。她思来想去,关键还是在陈西洲身上。
陈寻被气了个绝倒。魏静竹跟上来,在旁边凉凉扇着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别生气了,寻哥,来,我带你去化妆间。”眼里看好戏的成分颇深。
陈寻气得肝疼,跟着魏静竹走向化妆间。剧组的化妆间分了几个,主演的一间vvip化妆间,不但超大,化妆位多,还有独立的淋浴间和沙发,这段时间聂黎在组里,聂黎专门提出来,要和柳久期一起用,她俩一面是投缘,一面正好对词聊戏,在一间化妆间里,相处倒也融洽。vip化妆间都是单间,只有一个化妆台,但是胜在空间独立,还有休息的沙发,男主和男二、女二、女三,一人一间,到陈寻这个配角到细枝末节的配角,当然只有和其他人一起用最大的那间公用化妆间,8张化妆台,化个妆要排队,否则只能在一边等着。
陈寻这个角色,是动用了魏静竹的关系得来的,本身不太硬气,但是却又端着前影帝的架子。要知道,同在一个化妆间里,剩下的配角大多年龄偏小,又是一茬新鲜的小嫩肉,见识有限,眼皮子又浅,还真有那么几个没认出陈寻的。
虽然有几个上来喊“寻哥”,打招呼递水,更多的则是凉凉坐在原地玩手机,陈寻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一个人端架子,往往不只是端给别人看的,更重要的是端给自己看,让自己还记得那点虚幻的过去,不要直直落在尘埃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陈寻的眼里,这个圈子惯会捧高踩低,不端着点,谁还记得有关他的过去。
魏静竹察言观色地凑上来,悄声在陈寻的耳边说着:“那个坐那儿玩手机的小姑娘,柳久期同公司的师妹,听说深得柳久期这位师姐的心。”
魏静竹又轻轻用下巴努向另一个人:“那个小男生,今年刚出道,可是柳久期最看好的新人之一。”
这些话题句句不离柳久期,倒好像这些人都是柳久期撺掇着一起,要给陈寻个下马威似的。
魏静竹最大的成功之处,就是找到了陈寻这个智商不太高的合作者,某些地方,特别好操控。
陈寻脸色铁青,他的好儿子和好儿媳!
第一场戏,陈寻就给了柳久期一个硬硬的钉子。
这场戏其实很虐心,柳久期饰演的女主,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坚强、积极、乐观、美丽,实际上,她和母亲都是家暴的受害者。
陈寻就饰演这个充满暴力倾向的父亲。他的戏份不多,但是对于这部电影而言,是一个很有戏肉的配角。
柳久期需要饰演的这一幕,就是在她十六岁的生日夜晚,喝醉的父亲用皮带殴打她的母亲。她在外面和同学们聚餐回家,为了保护母亲,被父亲推搡在地上,额角撞破,血流满地,镇住了父亲,怕闹出人命,才阻止了陈寻进一步的暴行。
女性总是显得的那么弱小,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母亲,在力量上完全不能抗衡喝醉的父亲,那之后,母亲和父亲挣扎在离婚的泥潭里,结婚证就是家庭暴力者的通行证,她的母亲拼尽了全力保护她,却总是痛苦而艰辛地失败着。无论是维权还是求助,生命就像画了无数个圈,最终她们母女始终会艰辛地走回到父亲这个痛苦的原点,求不得解脱。
柳久期经过无尽的成长,最终变成了强大的聂黎,她终于强大到能面对一切,把母亲接出了照顾着母亲的姨妈家老房子,她亲手为母亲维权,再也不会和父亲沾上一丁点儿联系,斩断羁绊,生命终于回归轻盈。
当天夜里,在睡梦里,她又梦到了她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幕,她跨越了时空,迈进到了她们母女被欺凌的夜晚,化身成最强悍的勇士,把柳久期和母亲一起拯救出来,把陈寻狠狠推搡进一片虚空,从此永远地消失。
这是特别有戏剧张力的一幕,真实和梦境结合,所有的冲突都在镜头前爆发。一来就是陈寻殴打母亲,柳久期冲进来推开陈寻,陈寻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柳久期摔倒在桌角边。
大家都上好妆,这幕戏就准备开拍了。
邹同还是一贯的风格,不讲戏,直接开镜,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演员之间互相磨合的微妙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是和陈寻打了个招呼:“尽量借位,打的力度不要太大,柳久期后面几天一直有戏。”
陈寻笑了笑:“那当然。”
陈寻纵然演技不算顶尖,但是好歹演艺圈沉浮了这么多年,拍的打戏不少,无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十分有经验。到底力量应该控制到什么程度,大家都对他很有信心。
在场边的魏静竹勾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她很期待接下来陈寻的表现。
陈寻刚开始的两次镜头,的确是借位没错,柳久期无论是飞扑还是跌倒,都很到位。多亏之前拍陆良林的戏里,她和健身教练增肌,练得灵活纤巧又充满力量,这样的动作戏再也不是她的短板。
仅有的问题,都出在陈寻打她的瞬间。那个掌风太轻,根本没有力量感,几镜都没过,邹同在monitor后面皱了皱眉:“寻哥加点力量吧,柳久期表现不错,忍一忍,我们争取一遍过。”
陈寻对柳久期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柳久期微微一笑:“我没事,陈寻前辈您尽管用力。”
陈寻转身,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第76章 chapter. 76 片场事故
说实话,柳久期对于陈寻是带了防备的,她曾经目睹和听说过的陈寻,都不是什么和善的人。所以,当这一幕重新拍摄的时候,柳久期就做好了准备。
陈寻用皮带猛力地抽着她的母亲,柳久期推开房门,表情从预期中的恐惧变成了担忧和愤怒,明明一句台词都没有,却能让人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她立刻冲上来,镜头跟着她的身影摇向陈寻。
她扑向陈寻,牢牢托住他握着皮鞭的手,细瘦的手臂上青筋暴出。陈寻因为受到阻止,表情变得越发凶狠和彪悍,她的另一只手,一巴掌反手狠狠打过来。
纵然柳久期其实已经有所预期,也没有料到陈寻居然用了如此大的力气。她一面试图顺势摇头,抵消部分冲击力,一面也没忘记让自己真实的受击感显示出更大的惯性力量,向着镜头的另一侧飞出去。
既然这一巴掌无法逃避,就让她拍出最精彩的镜头。
她的肩膀先着地,无可避免地擦行在地上,一阵钝痛朝着柳久期袭来。
陈寻顺势把桌上的玻璃杯狠狠掼在地上,正好就在柳久期面前的地板上,碎片四溅,柳久期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脸,玻璃渣划过柳久期的手臂,她忍了忍,从手臂间抬头,那个表情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愤懑,委屈,不甘,恐惧,惶恐隐藏了太多的情绪。
琉璃般含着眼泪的眸子,幽黑而深,与额角上那伤口留下的猩红,还有白瘦手臂上流出的血液形成了足够的冲击。
monitor前的邹同几乎是被这一幕震慑住了心神,太有张力了!
他愣了一下才喊了“cut”。
陈寻首先道歉:“太入戏了,我手上用了力气,还加了个砸玻璃杯的戏。”
邹同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唯有聂黎皱着眉头走过去,她发觉柳久期深埋着头,一时半会儿趴在地上,没有起身。
她轻柔地搭在柳久期的肩膀上,问她:“久期,你还好吧?”
柳久期没抬头,只是举起一只手,虚弱地摇了摇。
陈寻这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现在的年轻演员真是吃不得苦,我手上用的力气还是很有分寸的。真是不像我们当年,脸被打肿了,敷完冰块继续上,拍戏下来,全身都是伤疤很正常的……”
陈寻话没说完,柳久期缓缓地抬起头,双肩纤弱,似乎有些不支。她还真不是演的,陈寻刚才那一掌她卸了五分力,剩下的几分,避无可避。一掌把她打得有些懵,头晕目眩,也亏得她能力极强,才拍出了刚刚触动人心的一幕。
现在她这一抬头,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久期漂亮的脸颊已经高高肿了起来,五指印触目惊心。
柳久期必须得承认,她这里是有点小私心,她是受到外力撞击之后会很容易红肿的体质,所以拍完的瞬间她没有立刻起来,而是缓缓等了几分钟,等脸颊的伤渐渐浮现出来,陈寻对她的教训也正在高、潮,她这才抬头。
一巴掌都挨了,能白挨吗?那不是正好趁了魏静竹的意?既然如此,她要在手里捏个大新闻。
更何况,陈寻加的戏,四碎的玻璃碴是真的把她的手臂割伤了。幸好柳久期有心用手臂护着自己的脸,如果她反应慢上那么一两拍,玻璃割破的可就不是手臂,而是脸了!
一张脸对于一个女演员而言有多重要,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就算加戏,也应该用安全玻璃,这么直接就来真的,陈寻不是出自恶意,柳久期是一点也不信的。
聂黎吃了一惊,立刻喊:“方医生呢?”她们剧组配了一个随行医生,是陈西洲特别安排的,工资都从兴盛那边走,和剧组支出无关。
一番检查过后,柳久期手臂的伤口有两三处,刚才那个玻璃杯就在柳久期面前的地板上炸裂,亏得她反应快,受伤却是难免了。
方医生用小手电照了照柳久期的瞳孔,再询问了几声柳久期的状态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结论:“我怀疑柳久期轻微脑震荡。”
柳久期靠在助理的怀里恹恹地,只说了一句:“我有点想吐。”
剧组立刻乱成一锅粥。
方医生一声令下:“赶紧安排车,要去医院拍片子,谁都不要动她,散开散开,给她一点空气,你们这么围着,病人怎么受得了。”
正在这时,陈西洲出现了。他听助理向他汇报说今天的演员名单里突然加上了陈寻,而且陈寻已经出现在了片场,立刻就觉得不好,和柳久期简单通了个电话之后,就直朝着片场赶来。没有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进门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方医生说了一声“我怀疑柳久期轻微脑震荡”。
他一个箭步蹿上来,从助理的手里接过柳久期,安放在自己的怀里。身形俊朗,口气镇定中难掩紧张的声线:“让开。”然后回头,“方医生和我一起走。”他小心翼翼把柳久期抱上保姆车,随行方医生和两人的助理。
一车绝尘,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
柳久期软绵绵躺在他的大腿上,默默想,自家老公的大腿睡起来就是舒服!陈西洲开口问方医生:“情况到底怎么样?”
“没事,只是手臂有些皮外伤,我处理过,最后连疤都不会留。”方医生态度很轻松,“我按照您的吩咐,任何情况下,尽量把陈太太的情况朝严重了说。更何况,刚才的现场,陈太太的脸颊肿成那样,显然对方是用了力的,我怀疑轻微脑震荡,只是一个谨慎的判断。”
陈西洲点了点头,这才去看柳久期的脸颊,五指印显著,他深知她的体质,看起来触目惊心,实际确实没有受到过多的伤害,尽管如此,他还是心疼的难受。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柳久期啊,他每次都细心呵护,从舍不得一指头的柳久期,他漂亮的小姑娘可不是上赶着送给别人的打的!
他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裹上毛巾给她敷上,手势轻柔,轻声问:“他打的?”
口里的“他”虽然没有点名,但是他们两人都理解到,说的就是陈寻。
柳久期本想笑笑,然而一咧嘴就觉得疼,只能挤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都是为了戏,也没多严重,你别想太多。”
陈西洲沉默了一会儿:“他出演剧本里那个角色,就和当年的他差不多。”这之前,他从没和柳久期说过这件事。
柳久期一愣,陈西洲这是暗示说,陈寻也曾经是家庭暴力的施暴者?难怪江月和他离婚之后,拼命保护和隔离陈西洲和他继续接触,也难怪陈西洲总是不提陈寻,似乎陈寻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忌。
陈西洲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像他当年受到的伤害一样。
陈西洲带她快速验伤,拍照存档,然后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于此同时,片场依然乱成一团,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撕逼。虽然陈西洲带柳久期走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陈寻,但这并不代表陈寻没有关注到陈西洲。
混账!不就是点小事嘛!他一巴掌真没打多重,这柳久期就倒下去,装娇弱给谁看啊!这个陈西洲就更混账了,来了连个招呼都没和他打,抱着柳久期就走了,要陈西洲主动说没什么事,他哪儿需要被剧组的人团团围住?
陈寻坐在剧组的化妆间里,里里外外都是人,除了导演邹同和监制,还有陈西洲留下的柳久期的公关负责人,甚至聂黎和她的经纪人魏静竹,大家围坐一圈,都在等陈寻的经纪公司的人来商量如何解决后续的问题。
他一直在叫屈:“我下手真没多重,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的。”
“碰!”化妆间的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黑衣套装的女人踩着她的高跟鞋,气势十足站在了门口,她一来,连一直聒噪个不停的陈寻都不由噤声,要知道,这可是演艺圈的金牌经纪人白若安,只要混这个圈子的,谁敢不给她留面子?
更何况,她还是柳久期的母亲!
陈西洲这边刚刚处理的差不多,白若安就到了现场,她五分钟前刚慢条斯理挂掉了柳久期打给她的电话,电话那侧,柳久期苹果咬得嘎嘣脆,显然没大事,但是她收到的照片可不是这么说的,脸颊的红肿,手臂的划伤,肩膀的擦伤,全是今天造成的新伤。
陈西洲和柳久期是晚辈,身份尴尬,可她白若安可没这么多顾虑,这魏静竹蹦跶个没玩没了,连陈寻都找来了,她不亲手直接打脸,魏静竹怕是学不乖了!
白若安缓缓摘下墨镜,用目光扫视了一遍房间内的人,最后落在陈寻的脸上,冷笑一声:“就是你,把我女儿打成脑震荡的吧?你这叫下手没多重?那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再重,我们家就该开始办葬礼了是吧?”
一句话把陈寻噎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言不合,咱就搞个大新闻!
☆、第77章 chapter. 77 女王发威
陈寻气势弱了弱,却还是强撑着硬气:“话真不能这么说,我下手是有分寸的,真没下重手,你家女儿突然这样那样的,不知道包藏着什么祸心。矫情!”
白若安一根指甲刷满银色的指甲油,直接戳到陈寻的脸上:“我今天也真是见到什么叫人渣了,打得人脑震荡,还倒打一耙说别人矫情,娱乐圈拍打戏不是一天两天,照你这么说,娱乐圈一半人不进火葬场不算完是不是?
要不要脸啊?我都替你臊得慌,七老八十了,借着拍戏,扇人小姑娘大耳刮子,把人打得一脸五指印,肿成那样,特别爷们儿是吧?!打小姑娘特别有快感是吧?欠收拾啊你!
还加戏!一玻璃杯子在人小姑娘脸跟前砸个粉碎,怎么,生怕弄不毁容?看人漂亮你多糟心啊?自己满脸眼袋,一脸丑恶,就见不得别人漂亮是吧?你恶不恶心人?真是贱得没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