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贵族儿女,到了成年,身边都会有各色的侍和嫔,引导男女之事,更是凭着阅尽春|色后的淡定,才能有效防着日后有专情。真情,是软肋,自古乃是皇家大忌。这刘诩,从出了封地到现在,这么多天,都没宠幸过什么人,贴身铁卫有此一问,并不稀奇。
刘诩被他一句话拿住,仿佛不应,就是自己矫情。一时气极。
慎言却颜色未变,保持风情万种却又落落自然的姿态,仰头等她发话。
僵了一阵,刘诩心意微动,仰头打了个哈欠,“也罢,留宿吧。”
反正这儿也冷,多个暖床的人,也是不错的。
起身动手宽衣。
明显感觉跪在脚下的慎言,仿佛有一刻失神,就记起自己的责任,忙膝行两步到自己身后,先俯身为自己趿上鞋,才挺起腰,伸手托住她解下来的暖袍。又扭过身,拉过铜镜,放在刘诩床前,刘诩抻了个懒腰,斜身坐下。自己的铁卫轻手轻脚又驾轻就熟地,为自己解开繁复的发髻。转眼,见金钗银坠玉蝶片,都分门别类地摆在妆台上,乌黑的长发泻下来,极轻的梳理几下,就顺畅起来。又自床头捧来绵锦的发袋,从尾梢起,将披散下来的头发,齐刷刷地纳入袋里。末了,还在袋口轻挽了个宫扣……就算是自己贴身的宫娥,也未必会这么利索。
未待吩咐,自己先除衣。只余下云缎的亵衣……按规矩,这一层布料,要自己伸手脱下来,才算真正允了他上床去。
刘诩饶有兴味地盯着他这一串动作,简直行云流水。直到最后,只着一层薄薄布料的慎言,在不算太暖的房间里,开始有些冷意,她才伸指挑开它,轻轻一扬,就落在床头小几上。
一直悉心于忙碌中的慎言,终得停下手。亵衣挑下,他身形微晃了晃,低垂下头,几不察觉地吸了口气。但很快恢复平静,自床尾掀开被子,上得床去。
紧张?刘诩有些讶异。见他动作,似乎对侍寝并不陌生,怎的还会有这样的反应。再看上了床的人,已经收起方才应对时的凌厉,很规矩地把双手置于身体两侧,轻轻闭上眼睛,还把两条腿张到恰到好处的角度。
顺从又邀请,任君为所欲为。
是习惯!刘诩略一思忖,心中一个念头清晰。这慎言,是铁卫,却有另个身份。而且显见还是精心雕琢,苛刻教导过的。又想到那夜寒风冷月下,这个男子在她诘问下,惊鸿一瞥的才华,着实耀目。不禁心里叹惜,这样的男子,送到哪个女人床上,会不令人一见倾心,要了一次,就会如尝了甘醇的鹤顶红,明知剧毒,却也倾心难弃。
刘诩探手抚了抚慎言略颤的睫毛,手指下的那片玉洁肌肤就腾地浮起淡淡粉红。明明如此出色,却不得不做出自荐枕席的不堪举动。刘诩叹气,慎言啊,母妃逼你这么紧吗?要你放弃了原来既订计划,行此下下策?
母妃啊,你可知你的一纸严命,就轻易毁了慎言机巧算尽的安排。或许您也知慎言心里的摇摆不定,才逼他如此急迫吧。刘诩心中慨叹,终于明白为什么慎言一心易主,看来并不完全是掺假的。叹口气,转头拉下帐子。
果然有了暖床的人,衾被里很暖。刘诩舒服地伸开手腿,困意随着暖意,一起升腾。不可避免地触到身边的那片温润肌肤,刘诩索性探手搂过来。
慎言的腰很柔韧,四脚修长,明明是被别人搂过去,却仍展臂,用一条胳膊,代替了刘诩的枕头。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反被这片温暖的怀抱呵护在怀中。刘诩闭上眼睛,嘴角上挑。好吧,这么舒服的姿势,睡一宿,也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呼吸均匀绵长,陷入深眠。
并没等到预期的疾风骤雨,反而,耳边那人呼吸渐缓,即使是自己这样的武学高手,也辨不出她睡意有假。
就这样睡了?
慎言,于蒙昧的烛光中,无措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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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旨
十九、
云伯出了医馆,随后就有人进去打听。出来后,快步拐过街角,进了一家客栈。
“何公公,少主,应该是染了病。”打探之人回报,看了看何公公的表情,“好像还有旧伤复发。”
何公公腾地站起身。一路追随自家殿下,从大漠到市镇,就见他家老院工不断地进医馆问医,拿药。怎的病得如此沉重,一路也不见好转?
“走,见见他去。”何公公沉着脸色撂下这句话,甩袖出门。
随从们想劝,又不敢,心里也实在想看看殿下近况,忙追了出去。
夜。
云扬俯身爬在床上,耳边极细微的响动。常年军中生活,他此刻即使烧得头发胀,也保持着枕戈待旦的警醒。听声音仿佛是有人用足尖踏着屋顶,云扬撑起身子,一手按在佩剑上。再细听了一下,眉头皱紧。心中已经料到那不速之客的身份。
窗微动,有淡色身影惊鸿般从里面跃出。极轻地翻上屋顶。蹑手蹑脚的来人没料到云扬会迎出来,顿住身形。刚想借月色将他看分明,云扬身形一动,几个起落,就从围墙翻到外面街上去。留下夜行者们面面相觑,滞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都急速提气,跟了上去。
“记得我们有过约定……”将人引到僻静处,云扬停住,缓缓转过身,脸色微沉,修长挺拔的身形,映在皎洁月色下,不现病容。
何公公带几名得力手下,落后三四丈,急提气,追到近前,就听见自家殿下颇不悦的问询。
“老奴……”何公公语塞。自知违了约定,只急目上下打量云扬,狐疑。
云扬知他心意,索性坦然张开手臂,任他上上下下瞧一通。何公公惊觉失礼,忙俯身,“殿下,老奴知罪。”
云扬缓缓踱过来,挽起他,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暖暖笑笑,“何伯,你不必象护个三岁孩童般紧盯着我,络儿已经长大了。”
果然,面前的楚洛殿下,已经不再是张着小手,总是闪着漂亮的大眼睛,追着他要玩捉迷藏的那个稚龄孩童。想到过往,眼前的情形,让何公公灼热了眼睛,老泪纵横。
云扬抿抿唇,无声叹口气。
“殿下,陛下日前传信,与大齐边境交恶,动手已经是箭在弦上,您何苦夹在其中?”何伯见云扬表情松动,赶紧力劝。
噢?云扬心里立刻反映出,若南线战事也起,大齐就要两面受敌,北面的云逸若能缓下攻势,大齐形势必然危及,到时朝廷怕也不敢再给他背后下什么黑手了吧。转念又想到,若是把这话说与大哥听,怕是家法、军法一齐伺候了吧。
苦笑摇头。
“两国交战,自有国君担忧,群臣效力,我?”云扬挑挑眉,一个弃儿,不必为此烦心。
“大秦积弱……”何伯顿足。秦处中原,鱼米丰盈,诗书礼乐之邦,礼仪发乎其地,兴文弃武,历代下来,已经无可战之兵。
“父皇不是一直励精图治?”云扬跟上他思路。
就见老人眼里闪出精光,云扬自知上当。失笑,果然是个上等的说客。
“陛下自十年前那事……就一直颓废自责,身体早虚空了,还有什么精神去理朝政,只盼能找回您,承继大统。”何伯哽住。
最初几年,陛下料想派出这么多人,只怕三五日便可将人寻获,未果。后来,就盼着过个一年半载,殿下能自动回来,却也没有如愿。然后,又加派更多人去寻……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总以为明日便可找到,却总是,夜夜无眠,早上收到急报,却又是最深的痛心。
最磨人心智的,生离比死别更摧人。偏偏,后宫众嫔妃,怀了身孕,却无一人顺利诞下子嗣来。这后宫的怪异,深在宫中的何公公倒是明白其中玄机。一来二去,殿下就成了陛下唯一的希望和念想,每每思念加倍累积。
云扬眼里也有晶莹闪过,却极快地隐没在清澈的眸子里,“明知不敌,为何不用外交手段,硬拼却是为何?”皱眉。
“陛下心性,比之十年前,更加暴戾……”何伯叹气。
果然是疯了。云扬不忍再去想,扭过头去。
话说到此处,仍不见他回心转意。家、国两抛,这殿下,怕真的从此姓了云去。
何伯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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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云扬脱力。背上伤口蛰蛰地痛,身上着了风寒,烧又上来了。
蓦地看见一只灰色信鸽。云扬抬手,那鸽就落在指尖。腿封套印着铁卫军标记。
云扬拆下信,打开细看,脸上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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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逸单手擎□□,立于马上。身前,是万千将士整齐列队。烈烈西风,吹动旌旗,耀目阳光下,演兵场肃静。
抬手,擎出圣上金牌,挑于帅旗杆上,示与众人。
“逸,忝掌北疆帅印。如今强敌果真犯境,逸决心,勇退敌寇,以身效国。”他抬目指了指那块刚收到的金牌,“虽说军情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但本帅万不敢推脱抗旨之罪。只是,众将莫要心惊,这天大的罪名,逸一人承担。只盼众人为国家民众计,阵前用命!”
“杀。”方才因金牌传到边塞而带起的人心浮动,一扫而空,看着敬为战神的元帅,大家热血奋起。
云逸见士气重振,心里满意。即刻点兵,按事先布置好的战略,正式发起对大岳的自卫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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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你又要做什么?”云伯跟在整装待发的云扬身后,跺脚。
云扬停下,转身。
云伯愣住,“小爷。”面前的云扬,让云伯感觉陌生,仿佛那个乖顺的孩子换了个人,一身沉沉的压力,让云伯陡地喘不过气。
“云伯,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想到昨夜传讯中提到的那块金牌,云扬心急如焚,大哥知道,他也明白,这金牌定是平贵妃搞的鬼。她矫旨,自己这方却无法应对。大哥的性子,是不会丢下边疆危局,回京去的,若是上疏陈情,怕也不能直达圣听。若是遵旨回京,只怕也是没见到圣上,先被害了性命。好毒的心计。云扬恨得咬牙,眼中现出肃杀之意。
“云伯,大哥有大麻烦了,云家怕也要倾覆。”云扬上前一步,声音紧迫。
云伯吓得呆住。
直言,并不是要吓住这老家院,云扬拿出昨夜写好的信,递与他,“老王爷怕是回封地了,你快赶过去,把信交与他。”当日亲见王叔刘执狂妄地从老王爷手下硬抢走囚犯,他心里已经明白,老王爷和刘执怕是掰了情份。想到刘执是大哥的亲外公,他如此倚靠刘肃,怕将来难见刘执。但事有缓急,他果断地把信塞给云伯。云伯被他情绪感染,也没多话,立马启程。
这金牌,有一道,怕就会有二道,三道……一来,这金牌递次传到边塞,势必一次次扰乱军心,军中大忌。再来,大哥至孝,难免不会担忧家里的人,战场凶险,只怕大哥到时内忧外患。
云扬出客栈,翻身上马。从此地,逆着行程,向东往京城方向赶。
若说当日闯王爷行营,胆大妄为,如今为救大哥,为救云家,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无疑于自引脖颈。但云扬已经顾不得顾忌自己。事情已经万分紧急,他必须争分夺秒,方能于险中求奇招,于危中求转机。
☆、奔命
二十、奔命
漠北最大的帮会总盟,今日接了一单奇怪的生意。
“找人?”总盟盟主盖印天皱眉。手上掂着厚厚一沓银票,让他对这桩找人的买卖颇有些心疑,“出入官驿,应是八百里加急,穿一身皂衣,后背明黄缎子裹着的一个方匣子。不止一人,要求是决不能遗漏……”这找的人,任谁看起来,都应该是钦使无疑。
接生意的分堂主点头,“这生意,会不会引起麻烦?”要找官家钦使,肯定不是请人吃饭那么简单。他们虽为黑帮,但也希望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这样越界的事情,他们还有顾忌。
“看在钱份上。”盖印天晃晃手里银票,我的乖亲,十万两白银。漠北正值冬末春初最闹饥荒的时分,他们急需银子。黑帮并不只打家劫舍,承继开山老祖遗训,他们要泽被方圆数百里的穷苦乡亲。
“金主何人?”盖印天好奇。
“一个……年轻人。”分堂主有恍惚。
“怎么?”
“不……好说。”分堂主凝眉,脑子里翻出那年轻人找上门的情形。明明一身贵气,却在目光里读出刚毅和坚定,仿佛天大的难事也难不倒他,听到自己近乎刁难的开价,也只皱了皱漂亮的眉,哦,对,是漂亮,还很英气,从没见过那么英挺的人……
“只用了一上午,就把钱凑齐了?”盖印天对那人很感兴趣。
“……没听说,方圆之内,有哪个大户人家,失了巨额资产的……”分堂主明白盖印天的意思,他笑着补充了一句,“估计是哪家贵公子,又或许,就是官家的人……”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管不了他们大人物的事情,消停赚钱才是上上策。
两人眼中互读信息,都哈哈大笑。把钱丢给帐房先生,估计本旬赈米是不急了。操心做什么?派人做事,拿人钱财,与人方便,这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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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云扬就拿到了第一个消息。第二道金牌刚出了边关,往大漠深处赶去。没料到这么急。他苦笑,顾不得整饬行囊,急出客栈翻身上马,身后牵着两匹空鞍的骏马,疾速追下去。
一夜急奔,轮换着骑乘的三匹马,并他一个人,都是大汗淋漓。天明,云扬在关口看见了等候着的总盟的人。两人也不多话,互看了印信,就带着云扬直奔官驿而去。那带着金牌的钦使,此刻在房间里睡得正香。
“他怎的还在这儿?”按行程,他应该是到了大哥大营附近。
“从关内来的,怎禁得这鬼天气?想是官大人累了,多休整了半天儿。”其实那钦使昨夜临幸了此处最有名的妓女。
云扬明白过来,很是满意。掏出银票,很客气,“兄弟辛苦。”
那人被云扬明亮的笑意晃得愣了愣,细皮嫩肉俊气的后生,怎么可能一夜就从总盟奔到这里,难道是插翅飞来的?看身后三匹马都累吐了沫,他不禁钦佩地拍了拍云扬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