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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

倾国倾城 难得潇洒 7129 2024-06-30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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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寿宫。

  平太后正在生闷气。三天前刚颁下明旨,改太后寝宫为“万寿宫”。金字的牌匾今天一早就给挂到了她宫门上。

  “打量着我有多么老天拔地?”她啪地扣了水晶菱花镜。一屋了内侍宫娥哗地跪了一地。

  新宠忠心谄媚上前,“太后娘娘可不老,瞧着跟花季少女儿似的。不过是圣上孝心,望着您千岁千岁千千岁呢。”

  平太后也不傻,自然知道刘诩送匾来的用意。

  咬牙恨道,“不过长得像耀阳,她也容不下。送个万寿的匾来,敲打我呢。”

  忠心更不傻,自己长得像谁他能不清楚。吓得胆颤,努力笑道,“奴才们有太后庇护,自然无碍的。”

  平太后挑过下巴,细打量这眉眼,又想起耀阳的好处来。恨得肝疼。

  “娘娘,中宫大人到。”

  平太后眉毛一挑,手下用力,把平安搡到地上,“不懂规矩的奴才,去,滚到廊下跪着去。”

  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翻脸,平太后喜怒不定的性子着实把忠心吓得够呛,也不敢求饶,连滚带爬地滚到院子里去罚跪了。

  他是新进上来的总管,他一跪,整个宫里的内监们就都感觉不好了。大家屏着气,不敢走动。

  这当口,户锦进宫门了。

  户锦一进来,习惯性地扫了眼当是时的环境。本就气质冷冽,这一眼,视线仿佛锐利的冰凌,很有实质,所有人都觉得咻地一下被当胸穿剑般,透心冷。不自禁齐齐跪下,深深叩地,不敢直视,“参见中宫大人。”

  户锦步子未停,走到廊下,忠心的脸吸引了户锦的注意力。他初时以为是慎言,细想这不可能。皱眉又瞟了一眼。他在行宫与慎言虽然接触不多,但也完全看得出来,这是个冒牌货。户锦抿了抿唇,暗道太后可是真会作祸。

  “啪”。有茶盏跌落声从正堂传来。

  一个小宫女跑出来,跪在户锦脚下,“中宫大人,太后娘娘正发火。您先候一候再进去吧。”

  户锦明白这是下马威。他本就是侯府长大的,户海也算是南境那里的土皇帝。府中姬妾美人,也是不少。这些后宅里修理人的招术,户锦可不陌生。当下也不多说,退后一步,撩衣跪下。

  “谁惹了太后,自去礼监司请罚。”他声音不高,却有不怒自威的压力。

  忠心额上汗下来。一个中宫,在院子里同奴才一同跪着,本就是太后想给他羞辱。谁知人家恰利用中宫身份,只一开口,便破了这个局。他不敢和宫规拧,更不敢和户锦对着干。眼珠骨碌碌转着,吸口气准备大声嚎啕耍赖。太后不就是想给户锦个没脸吗?他配合就是。

  户锦哪容他有先手。随意一挥广袖。骈指竟带着剑风。忠心一口气噎回心口,骨碌碌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直滚出宫门去。

  外面自有人接着他,捂住嘴,拖去礼监司了。

  万寿宫里的人面面相觑。变数太快,以至于没缓过神来。这下无人敢再炸刺?皆屏气凝声,规矩地列成两排。

  外面鸦雀无声。太后在内等了一会儿,也没奴才进来通风报信,实在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不禁心中暗骂这些无用的奴才。

  等了好一会儿,平太后实在没了耐性,自己从主座下走下来。

  户锦耳力好,听见她要出来了。不动声色地理了理仪容,还不忘特意并拢了双膝。

  平太后走出来,一见情形,险气得倒仰。这般没用的奴才,这是中宫还是她的万寿宫啊。

  户锦脸色纹丝不变,完美雍容地伏下身,“参见母后。”

  平太后人都出来了,也没理由再晾着人不见。哼了一声,转头留给户锦个气滞的背影。

  有内侍上来,引户锦起身,入正堂。

  户锦利索地站起来。修长身形,宽展的肩,朝阳正艳,金灿灿地,洒了他一肩。他小小弯起唇角,不屑中带着洒脱。

  第一局,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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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自己的位置坐好,正堂气氛又凝滞起来。

  她不说话,户锦便垂目,安静地坐着。

  平太后眯起眼睛看他。那一身正红色吉服,大大刺激了她的神经。先帝至死,她也不过是个妃。衣柜里的衣服再贵重,也没一件正红。

  她打量着户锦。气苦中又带着痴迷,目光有如实质,从户锦的肩,向下溜,滑过胸膛,到修长的腿。从不知会有男子,将正红色穿得这样英气。

  户锦多敏锐的人,即使在战阵上感受杀气,也没此刻觉得遍体不爽。

  他垂着目,轻轻翘起嘴角,讥讽又寒。

  “伤可好利索了?”平氏漫声问。

  户锦恭谨答,“回母后,儿臣身子已经无碍。谢母后关心。”

  面子工作倒是溜光水滑,比尚天雨沉得住气。平氏心里冷哼。

  “晨昏定省,是为人子的孝道。大婚这些日子了,皇后倒是头一遭来,可知罪?”平氏阴冷道。

  户锦起身,“回母后,儿臣在南境时,每日晨昏的礼数,是守着的。即使父母不在家,也要在屋外磕几个头,方全了孝礼。”

  平氏发笑,“怎么,到了宫城做了中宫,便不用守了?”

  户锦微笑道,“儿臣不敢。母后身份贵重,儿臣自当加倍守礼。只是前些日子母后派给儿臣的教引宫人提及,正因为后宫有太后坐镇,所以所以男后和男侍们,首要便是严守好宫规,无论是谁,人人都有宫禁。即使是中宫皇后的儿臣,没有陛下引领,无事也不得多在后宫走动。儿臣不敢逾矩。所以,这些日子便只在陛下寝宫和自己的中宫里。陛下每旬会入后宫给母后请安。儿臣便也只好在那一日来拜见母后了。”

  平氏这算是第二次同户锦正面打交道,头一遭听他说这么一长串,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一条条宫规圣命,让她全寻不出发作的理由。

  她气得肝疼,灌了几口冷茶,又掷了杯盏,“便是口热茶也喝不上,你们也是有孝心的?”

  这般撒泼,户锦就算是在家里的侯府里,也未曾见过。他愣了下,挥手叫人,“给太后换热茶。”

  太后宫的宫女唯唯应是。

  连茶都不亲给递一杯,户锦始终与她隔着不近的距离。偏平氏还发作不了,心里猫挠一般。

  转了转眼珠阴笑道,“你们也大婚快一旬了。刘家本就人丁单薄,这开枝散叶的事,可不能轻忽。”

  户锦垂目,耳垂有点红。

  平氏心里憋着冷笑,面上却一派雍容,“钦选的侍君们,也都由各自教引宫人调

  教得不错,皇后也该提醒着皇帝,早日颁布下明旨,让各君归位才是。”

  户锦不急不躁,坦然道,“儿臣遵旨。”

  “初一十五的,圣恩虽隆,你也要让大家雨露均沾。”平氏完全一副恶婆婆的嘴脸,训道,“赶紧制出个章程,侍寝的事,你得从中主持才行。”

  “你是皇后,这方面要大度,不要与他们争,要有个中宫的表率。”

  户锦听她越说越来劲,淡淡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御史们纷纷上折,户管司,礼监司也议了好多次,大家都认为,女主临朝,好多规矩得摸索着来订。就拿后宫的事来说,后宫既有太后和老宫妃们,也有新入宫的侍君,这样混住着,到底不成体统。议来议去,有人提议,就算是富贵人家,至亲骨肉,在居住上,也还分着内宅外宅呢。不如也将后宫改建面前后两处宫所,侍君们居外后宫,太后和老宫妃们居内后宫。这样,于皇家也……体面。”

  平氏呆看着他,这段话比方才的还长,她猛地没琢磨明白话里的意思。

  “这回选了八位青年才俊,允文允武,甚是可心。皇上也想着快点颁旨,让人住进来呢。本就在犹豫,后宫里一向清净,忽然进来这么多侍君,恐扰了太后。又怕到时天天给侍君们上门禁,闷坏了人家。正左右为难,就有了这样有建设性的提议,当即允准……”

  “内后宫,外后宫?”平氏匪夷所思所思地直了眼睛,“这……?”所有的侍君居外后宫,她独自在内后宫,“这是要圈禁哀家?”她尖声厉叫起来。

  户锦微皱了皱眉,心道这人也太泼了,“母后何出此言?皇上仁孝,咱们自然也是要孝敬您。您带领老宫妃们住在内后宫,熙养天年多清静。咱们大齐,还需要您的母仪教导。”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您还是注意点形象吧。

  平太后说不过他,他句句扣着宫规,扣着礼制。难不成自己一个太后,嚷着要和女婿们混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氏气苦得胸口发闷。从来都以为,后宫还得她来把持。现在才琢磨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光杆将军。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户锦悠然坐下,喝了口茶。

  第二局,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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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氏颓顿在主位上。原以为每天男侍们齐聚于此给她请安的日子甚是堵心,如今看来,那种日子竟是不可求的境遇。她又气又恨,却一句也驳不回去。一口血险喷出来。

  “后宫人多事杂,哀家如有凤谕,又该如何令行禁止?”她毕竟宫中浸了快三十年,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往回扳分数。

  户锦平静地看着平氏,“母后有令,儿臣们岂敢不遵。”

  平氏微微冷笑,“近日,母后一直心绪不宁。想着必是先皇在天之灵,也因着不能参加唯一女儿的大婚而感到遗憾。”

  “皇后不如替母后祷告先帝,也让他平了这憾意。”

  “是。”户锦应。

  院子里,已经摆好祭礼一应用品。户锦站在祭桌前,鹅卵石铺就精美花样的地面上,并没有摆跪垫。他心中轻哂。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香,对天三拜,插在香炉里,撩衣,跪在石子地上。

  跪香,一炷,三炷,五炷,都有,平氏没给他个准数。

  从上午熬到正午,平氏眯眼看着院外亮芒芒的毒日头。心里舒服了不少。

  户锦的内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仍挺直着身子,即使跪着,也如一棵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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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

  连成愁得不行。刘诩脸色很不好。

  “您可别一头闯过去哟。”连成力劝,“那头正愁找不着您呢,赶着送上门去,不得和中宫大人一起呀……”

  刘诩瞪了他一眼。

  连成脖子发冷,也得坚持,“总不会让人跪一天的,中宫大人武将出身,底子好。且忍得过。”

  刘诩咬牙。

  午后,九炷香尽。

  平氏早熬药不过他,睡午觉去了。

  宫娥传话,说礼成。

  跪了近三个时辰,膝盖被小石头粒硌得血肉模糊。

  吉祥含泪跑进来,扶他。

  户锦摆摆手,撑着自己起来。

  转身朝正堂门口走了几步,踉跄着,几乎扑倒。

  吉祥急忙扶住他,户锦咬牙又跪在正堂门口,叩头,“儿臣告退。”冲着空荡荡的主位行完礼,终于完成了这次请安的最后一道程序。

  户锦拖着步子,被扶出万寿宫。满院子的宫娥内侍和礼监司的执星官,皆跪送。人走了,宫内仍无人敢起,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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