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天雨瞪大眼睛,看他。
慎言苦笑,“天雨也长大了,不好蒙了。”
尚天雨被他气笑,“你以前也蒙我?”
慎言举手。这小子几日不见,倒思路更凌厉了,不知是谁对他影响这么巨大。
“都说后宫外戚须防,我这头却是外臣势大,古所未有。行宫时,陛下曾笑言,以后六司里,基本都是我的门生。当时只做笑谈。可是如今看来……一个贵侍封下来,朝中竟无一人说话,这局面,并不是陛下乐见。”
“……”尚天雨看慎言清瘦的侧脸,眉目如画,含着淡淡的思虑。他心疼地拍拍慎言的肩,“你一心为她,她防你做什么?”
慎言垂目喝茶。
两人相对沉默。
天边启明星起。暗夜退去。
礼监司的人,从廊外进来,跪下,“贵侍大人,时辰到了。”
慎言起身。有人上来,服侍他收拾停当。七层的吉服,是缀着金的明红。修身的封腰,宽展的袍袖,随晨风微微飘逸。
有礼监司的人上来,开始絮絮地交待今日的礼制行程。林林总总,繁锁至极。
尚天雨几日前才走了一遍,此刻陪他听着,都觉得累。
慎言安静听完,点头说明白了。
又有宫人上来,开始引导他行止规矩。慎言本就是宫里出来的,这道程序只走了过场。时辰一到,众人引马备车,准备仪仗队伍,一顿纷乱,新晋贵侍终于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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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八,夜,天空撒满繁星,弯弯的月牙,映在竹苑门前的竹溪里,分外恬静。
竹苑。灯火通明。
今夜,是慎言的新婚夜。
一天的典仪下来,慎言累得够呛。刘明跟在他身后,服侍他沐浴。
刚在床上躺一会儿,刘明拿着药袋过来。
慎言闻到熟悉的药味,睁开眼睛,“累得手指都动不了,放过我一次好好?”
刘明低声笑,“贵侍大人安心,今夜的药不是那么用的。”
一样药,却因着手法不同,而有着不同感受和效果。只见刘明解开慎言腰带,把药袋轻轻覆上去。几个轻巧的动作,就让慎言有了反应。
慎言初时还疲惫地半睡半醒。几下下来,他颤着睫毛睁开眼睛,用手按住刘明手腕,“哎,怎么这样,今夜不会……”他心知今夜陛下过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同自己清算,断不会轻松。身下已经起了反应,让他苦忍不能。
刘明已经快手快脚地用药完毕,手指一挑,锁阳松开。慎言咬牙闷哼,好大一波刺激,袭遍全身。
他撑起来看自己身下,欲念已经含着透明的珍珠水滴。慎言恨得不行,自己敛上腰带。正轻轻喘息,外面有人报,“陛下驾到。
”逼死人了。
慎言急忙起身,迎了出去。刚至门廊,就见圣驾已经进了竹苑。
慎言撩衣摆,跪下。
明黄的衣角,行至眼前。慎言连心都缩紧。
刘诩伸手把人扶起来。多日未见,慎言仿佛每次见都清减了些。
入手一握,觉到慎言手指都冰了。
“入内吧。”
众内侍宫女,悄无声地退了出去。最后剩下刘明,把内室的门轻轻带上。
室内温暖明亮,红烛烧堂,映着慎言低垂的眼睫,在下眼睑留下一道浅浅的暗影。
“昨夜没睡?”刘诩坐在暖笼旁。
慎言抬目看她一眼,刘诩一脸的倦意掩不住。
“朕也没睡。”刘诩累得不行,斜倚在床上,闭目。
慎言在原地看她,垂目想了想,走上前,在暖笼在暖了暖手,轻轻按她的肩。
刘诩舒服地叹出口气,缓过点精神。
“先前你的几封信,我都看了。”刘诩缓缓说。
肩上的手指停了停,刘诩挑唇笑笑,继续道,“中宫的一些旧事,你没早报上来。后来血煞的事情一出,险弄得朕措手不及。幸有蓝卿替朕周全,幸没出大漏子。你错在失察。但失察之误,属于主官行事上的失误,朕不会事事都苛责你。可你御下不严,这对隐营来说,才是致命的。”
慎言停下手,跪下。
“红姑是宫中的老人儿,虽行事稳重,但也极有主意。尚老爷子派她过去盯着户海,却谁知意外得知户锦的辛秘。虽不是她正经的职责所在,但兹事体大,她怎敢不报上来?这样的手下,留之对隐营,对你,对朕,都危险至极。”
“……”
半晌未见慎言出声,刘诩挑他下巴。
慎言对上刘诩的目光,温润的眸子里,写满坚定,“请问陛下,隐营,从今而后,还属臣管辖吗?”
“怎么说?”
“若陛下另有安排,臣以私人名义,保红姑。她不适合在隐营主事,请召她回宫,在竹苑当差。她素知隐营许多内情,在臣身边,臣也安心。如果陛下仍令臣主理隐营诸事,那么,红姑就是臣的人,她犯错,隐营自有规章,臣请自行处置。”
刘诩挑眉,看来这人,慎言定是要保的。
“至于臣所犯之错,听凭陛下处置,臣莫有不从。”
慎言坚持着把话说完,才觉出底气有些不足起来,垂下目光。
刘诩思量了一下,“好。”
“谢陛下。”大大松口气。
“沁县的事怎么样了?”
“人已经救过来了。右臂已断,目盲,口不能言。臣留下人手,把人和慕连承禁在医馆内,寻常人不会知道。估计……”他抬目看了看刘诩若有所思的神情,“毒已经侵入脑部,估计一年的寿数到头了。”
刘诩点头,“知道了。着人看紧。”
“是。”
屋外更漏声响。
刘诩看着笔直跪在眼前的慎言,沉了半晌,“梁相的死,怎么回事?”
慎言眉头一跳。
“……”
“陛下可记得四合院里?”慎言有些艰难。
刘诩点头。记得初识,慎言还骗过自己一次,瞒着她去见别人。
“臣那夜去见的那女子,是尚氏酒业的老板。”
“皇家御供醇仙酿?”刘诩问。
“对。当时平……”慎言尴尬地看了看刘诩,“臣侍奉平太后时,尚老板便是太后的心腹。醇仙酿也不只专供皇家,到京后,总是要分封给诸位重臣,皇亲等等。赐给先皇叔刘执的,便是掺了药的。”
刘诩眼角闪出冷意,“这我知道,与梁相的病有关?”
慎言点头,“估计也赏了相府。”
刘诩沉默无声。
慎言也不敢出声。
那酒有问题,却不知都赏给了谁。平氏与刘执不合,与梁相也不合,不过但凡有理智的人,断不会凡政敌都给人在酒里下毒。这平氏和她乳母的心思还真是狭隘又狠毒。
“你怎么说?”刘诩问。
慎言苦涩笑笑,“当时有平太后乳母在,臣不得插言。”
“你应该是干预了,但她们俩没听,还被那乳母揪住不放,致使你一度处在下风?”刘诩猜道。
慎言垂头,“对……”
刘诩感叹地拍拍他肩,“焉知不是你自己故意落的下风,你在母后那,早有抽身之意。”
慎言被说中,点头,“无论重臣还是皇亲,政见不合就下毒,实在……臣早有抽身之意。正好,您从封地出来……”
“你倒直接。”刘诩笑着扶他起来,“你我彼此选中,也算是冥冥自有注定。”
慎言本就穿得少,跪了一阵,从膝往上,一直冷。
刘诩握着他微微打颤的手指,想到四合院那夜,一时五味杂阵。又不是审他,竟又苛待了。
“尚氏酒业,富可敌国。但敢在御用的东西上下手,也该动动了。”
“过来暖暖。”她拍了拍暖笼边上的位置。
慎言走过来,欠身坐下。
清新的男子气息。刘诩看着他柔和的侧脸,整个人放松下来。
慎言略拘束。掩了掩外衫。奈何侍寝的穿戴,又薄又轻,掩一下,反而着了痕迹。
刘诩垂目看着他身下,笑道,“刘明还得用?”
慎言抿抿唇。
“为你身子着想,不用这么愁吧。”刘诩笑。
慎言自不敢和她顶嘴,却也有些期待地望了她一眼。
刘诩怎会不明白他眼神里的诉求,笑着抚慰,“此后每月一次吧。听他报说你的身子调理得不错。但也不能就此断了药。且再忍耐。”
慎言有些失望。那药难受,却也不是忍不起。他心里叹了口气。
鲜见慎言有这样蔫蔫的时候,刘诩笑着拍拍他手臂,以示安慰。
“今日后,你须伴驾一个月。”
这是后宫的规矩。慎言点头示意明白。
“一个月后,你便去前朝行走吧。”刘诩微笑着看他,“朕的内阁,由卿来组。”
慎言震惊。
“宣平朝首席一相,卿自可担当。”刘诩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