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连升小声提醒。
要与陛下同车?户锦有些惊。内侍见他不动,忙过来摆车凳。
“大人?”连升轻声催促进。
户锦长吸口气,一咬牙,长褪一跨,上了车。
刘诩随意坐靠在榻上,隔着榻,看着跪坐在眼前的户锦。
车内和暖,和着女子淡淡的香气。茶香袅袅飘出来,周遭一片绵软。户锦盯着刘诩面前的空茶杯,脑中一下子想起过往某个相似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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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可好利索了?”
“是。”户锦喉咙有些紧。他垂目又看了看刘诩面前的空茶杯,空着的手指悄悄握紧。
“方才瞧你一边胳膊不太利索,不敢大动,可是伤着筋骨了?”
“无碍。”户锦垂头,连声音都哑了。
“……不自在?”刘诩顿了会,笑道,“和朕这样谈话,不自在?”
户锦咬唇,“不是。”
“哎,”刘诩摊手,“不是你托尚老侠带信,要见朕吗?”
户锦反应过来,原来这又是陛下给自己的独对了。上次在点将台,这次在陛下的车驾里。每次都让他始料未及。
户锦缓下口气,长跪起来,把她面前茶杯满下,“陛下请喝茶。”
刘诩笑着接下,喝了口叹气,“还当你要一直渴着朕呢。”
户锦被她一句逗笑,气氛缓和下来。
☆、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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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人投掷地雷,潇洒周末加更一章,以示感谢。
回评越来越多。大人们的回评,潇洒很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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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茶香在车内飘荡。
“陛下,末将……”户锦一开口,就自觉不对,顿了下,“臣……”
当着太后,还没多想。如今两人相对,户锦一句臣侍再说不出口。
刘诩知道他有很多话急于讲,抬手止住。
“母后一生娇纵,做事从不顾忌。方才她是有意刁难,还望卿不要介意。”
户锦愣了下,“哪里。”
“但她到底是长辈,一个孝字,就能拿住理。你再遇类似的事,能躲便躲,躲不过,还有朕在。万不可自己就硬顶回去。”刘诩缓声嘱咐。
“呃?是。”看来这后宫中,太后的存在果然是近乎透明。连皇上都在教他糊弄过去的办法。户锦茫然点头。
“……”刘诩见他一脸茫然,失笑。递给他一杯茶,“册封后,清心居便辟为你的别院吧,以后想赏谁随你。中宫正殿已经装饬一新,忙过这几日得闲了,卿再搬家吧。”
刘诩吟着茶,低低絮絮地,如话家常。仿佛两人已经这样举案齐眉地相待了经年般。户锦垂下头,眼睛有些湿,“陛下,臣……不配中宫。”
刘诩眯起眼睛。身负梁相,户侯及千万南军的期待,他却仍坚持先正视自己的心。中宫,在他心中不仅仅是一次权利的交易,这样赤诚又坦率的户锦,让刘诩不能不动容。
“我……”户锦气息有些不平,太多的话一时堵在喉咙里。
刘诩按住他手臂,感觉他全身都在绷紧。
“不必讲了,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户锦抿紧唇,眼圈都逼红了。
刘诩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手臂。春衫正薄,户锦内里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绷带触手可及。
伤痕累累,从身到心。
这几个字一下子映在刘诩心里,刘诩痛惜。这些日子在心中早计议好的话,面对着这样的户锦,刘诩顿觉一句也用不上。她按住心内起伏的情绪,缓缓又清晰,
“卿十四岁便从军,为大齐上阵杀敌。十年间,战功无数,终带着南军,攻陷秦地。须知,大齐都城如今的歌舞升平,全赖大齐南北将士齐心。正是有着千千万万的牺,才有着朕的万里绵绣河山,才有着百姓的安居。”
“身受的苦,并不能改变卿的节操人品,十年来的努力拼搏,终换来整个南军的崇敬。大齐不该让这样的将军蒙尘,朕也做不出无端指责的行径。对卿,只余痛惜。……”刘诩闭目,回忆这些时日的刻意磨砺,叹气,“过往……你若觉不堪,便永不再提。希望从今日始,在这车上始,便忘个干干净净。”
户锦全身震了下,手背一热,原来是泪已经滚下来。他被灼了一般,猛然惊觉,迅疾抬手抹干眼睛。
将军流血不流泪,好个倔强又坚强的户锦。
刘诩大概摸清了与户锦谈话的方式,放下茶杯,直接切入正题,“这些时日,磨你太紧太厉,非是折辱,乃是朕需要臻选一人,是朕中宫,是与朕并肩作战的人。朕当初一人从封地来到京城,身边无人无兵,一年多来,苦心经营,也是步步惊心。做了朕的中宫,也未见得就是锦衣玉食,从此安享富贵了。该流的血汗,该负的责任,一点也不比你在南军差。”
户锦抬头,看见刘诩眼睛里的光彩,含着太多意义。
刘诩注视着他的眼睛,“当然,中宫位,朕也可臻选别人。选卿,还有一层意思。新朝初定,朝堂上下最需要的人心思定。你能入主中宫,各方心安。”
朝堂,社稷,南军……户锦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翻腾,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刘诩逼前一步,深深地看进户锦眼底,“朕虽然昭告了天下,但也要听你一句。话尽于此,你……也别说配不配,只说,愿不愿。”
这话份量太重,户锦半晌失语。
刘诩用茶盖脸,细细打量户锦神情。话说得很直截,刘诩笃定这是户锦最适应的交流方式。
户锦垂着目光,半晌,人动了下。刘诩心中一跳。户锦跪正,缓缓叩低,“臣的确不配中宫,忝居此位,是权宜之计。陛下待臣以诚,臣愿还陛下以忠心。辅佐大齐中兴,臣使命也算达成。到时……”
诤诤铁骨的户锦,喉咙也哽了哽,“到时,……请善待南军,善待臣的父亲。”
刘诩忆起户锦入宫前的提议,“请废武功,圈禁宫中。”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还义无返顾。
“卿不是评说,朕心怀大齐万里河山吗?”刘诩手指挑起户锦深垂的脸,户锦清冽的眼眸里,早已经湿了,“胸怀天下,独容不下自己的中宫?卿先前的对朕的评说,岂不是心口不一?”
户锦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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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气息流转,正事议定,两人都放松下来。隔案相谈,仿佛时间也走慢。
惊讶于户锦的广闻博识,刘诩笑道,“果然,领兵的人,都是是杂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朕如今和卿细谈,才知古来流传的那些故事,不是胡写的。”
“陛下谬赞。”户锦也惊讶地看着刘诩。
两人相识已久,拖到今日才得深谈。俱都有了全新的观感。
车驾早停。刘诩看了看窗外,笑道,“哟,这么晚了。”
“呃,恭送陛下。”户锦侧身,把通往车门的路让开。
刘诩也不在意,自己起身,笑道,“行了,你早歇着吧,还病着呢。”
“宫里,是你的家了。”刘诩走到他身边,拍拍他手臂,“虽然不够暖,不够舒服,但朕注定要生活在这里。圈着你们也陪着,委屈了,对不住。”
“嗯?……不委屈。”
刘诩失笑,“卿的性子就是这样了,以后在宫里,也不用刻意改变。你是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他们看你眼色的。做得错了,也没人敢说你。不用这么如覆薄冰。”
户锦听她说得有趣,也挑了挑唇。
刘诩彻底放下心怀,笑着拉他起身。她的中宫,以后就该走高冷的路子,下面的人保准也是怕他怕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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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素娥郡主已经回京了。”回到寝宫,万事通魏公公又凑过来。
意有所指?刘诩扫了魏公公一眼,那厮一副大有玄机的神情。
刘诩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想到刚让户锦放松下来,他的事,便睁只眼闭只眼吧。
“算了,想见早晚都可见,既然急在这一时,便是母子有要紧话要叙。”
“皇上圣明啊。”自己还没打小报告,皇上已经知道清心居里进来了外客。魏公公心里暗惊,这皇上一日比一日精明,自己伺候起来,可是得时时打点精神喽。
“走的谁的门路?”刘诩想了想又问。
等的就是这句。魏公公眼睛又亮起来,“御林军。曲衡。”
“噢。”刘诩眉梢动了动,心里计议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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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云宅。
正午,云逸率铁卫回京。因是春播节和皇上大婚,所有铁卫便暂时驻扎城外,等大婚事毕,再入城。皇上特旨恩准,将官轮流入城休整。
云逸和云扬轻车简骑,只带着赵大四兄弟,进了城。回到云宅。
云家上下早得了信,云父病了一大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神采奕奕地等着儿子回家。云逸的儿子已经一岁大。正是学走的年纪。让奶娘拉着,在屋子里乱跑,吵着要见父亲。一家人其乐融融。
云逸在巷子口就下了马,云扬跟在后面。两人俱步行进了家门。走到二门,云扬就撩衣跪在院门口外。他上次离开云家,是出了族,除了名的。如今他不得云老爷子谅解,是不敢进后宅的。
云逸顿下步子,看了看云扬。
“大哥。”云扬跪正了,也抬目看他,“快进去吧,父亲和嫂子都等着呢。”
云逸大手揽了云扬一下,“回家了。”
“嗯。”云扬眼睛有点湿,“能回家,扬儿高兴。”
☆、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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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