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一句解释是必要,那后一句就有些刻意了。
方潋撇开视线,摸了摸脸:“嗯。”
温誓抿唇忍住笑意,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揭过去:“介意我把草图拍给我姐看看吗?”
“行。”方潋把纸递过去。
在等温词回复的时间里,温誓环顾了一圈方潋的工作间,问她:“平时忙吗?”
“还行。”方潋重新拿起刻刀,雕琢手中的木头小猫。
“生意怎么样?”
“也还行吧。”
“诶。”她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温誓,“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腓腓。”
“胖的那个‘肥’?”
温誓摇头,手指在空中比划:“一个月,一个非常的非。”
方潋挑眉,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字。
温誓说:“腓腓是《山海经》里记录的一种神兽,传说养它可以带来快乐。”
“哦。”方潋低下头去,换了把半圆锉刀开始雕细节,“那传说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温誓笑意柔和地叹了声气,“可爱是真的可爱,烦起来也挺烦的。”
他顺着话题问方潋:“你有养什么小动物吗?”
方潋实话实说:“没有,我没这个工夫。”
温词回了消息,让温誓看着办就行,她没什么特别要求。
方潋对他说:“东西做好后还得晾个几天,到时候再联系你收货。”
温誓应好。
方潋提声喊:“田柠。”
她对温誓说:“跟她去下个单就行了。”
“好。”
温誓跟着店里的小姑娘回到前台,在本子上登记好电话号码和收货地址,付了定金。
田柠拿出手机问他:“要不要加个店里的微信?有问题随时联系。”
温誓说:“不用,我有方潋的微信。”
“哦。”田柠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些刚刚没有的好奇和探究,“那行。”
温誓走到门口,刚抬起手又犹豫了,是不是该去和方潋打声招呼再走?
算了,他打消念头,现在再回去就又刻意了。
第4章
方潋在店里待了一整天,给温誓雕的猫完成了大半。
店里只剩她一个人,元叔和陈彻走得早,田柠洗完碗也回家了。
天色漆黑,方潋锁好卷闸门,举高双手抻了抻身体。
二十五岁大概真是人生分水岭,坐久了腰和肩膀疼得厉害,改天得叫上吴松月去做按摩了。
回家后,方潋照例先进浴室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热水器出了故障,今天她把水龙头剥到底也觉得水不够热,只能草草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怕再洗下去连温水都没了。
套上t恤和睡裤,方潋用毛巾裹住湿发,打开浴室的门。
皮肤上的水珠被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把客厅的窗户关上。
还没吃晚饭,水壶里有刚煮沸的热水,独居青年能凑活就凑活,她打算泡个面。
方潋从小跟着方学益长大,老头睡得早起得早,她也跟着作息规律,晚上十点睡,早上六点起,到今天也一样。
等面泡开的时间里,方潋盘腿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
前两天陈晨给她介绍了个男的,对方叫赵行,是陈晨的高中同学,比方潋大了五岁,在派出所当民警,说是性格挺好的。
赵行十分钟前发了条微信过来,问她周末有没有空,约她出来吃个饭。
方潋捧着手机打字回:还不知道,可能会忙。
没两秒赵行就回复了:五一不休假吗?
方潋只能又拿起刚刚才放下的手机:不休。
她不知道陈晨怎么和别人介绍她的,估计也没仔细说。
赵行又发来消息,这人很健谈,总能自己找话题,不会让聊天框冷场。
他问方潋平时喜欢看什么电影。
方潋抬眸瞥了眼投屏上的画面,把手机放在一边,没回。
她揭开泡面桶的盖子,热汽蹿出来模糊了镜片,方潋摘下眼镜,用叉子把面和汤拌匀。
她不爱看电影,对科技片和文艺爱情片都不感兴趣,最近在看的是一部纪录片,《海派百工》,里头记录了几十种海城非遗代表性的制作工艺,现在看的这集讲琥珀雕刻。
手机叮了一声,有新的微信消息,方潋以为还是赵行。
两秒后又叮了一声,方潋放下叉子,拿起一看才发现是温誓。
地球公民:晚上好
地球公民:绿豆糕吃了吗?
方潋改用左手拿手机,边吃面边打字:吃了。
她又追加一句:好吃。
地球公民:好吃下次再给你带。
方潋对着这句话发了会儿呆,斟酌后回复:不用麻烦。
那天拿回木头老鼠后,方潋在家闲着没事又自己重新雕了一个,想送给温誓的小外甥当赔礼,已经差不多做好了。
她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把木雕放在掌心拍了张照,想发给温誓看看。
手指点下“照片”按钮,方潋又犹豫了,这照片发了过去一来一回又有的聊。
还是算了,下次当面拿给他吧。
退出微信前,她回到和赵行的聊天框,发了句“都还行”。
她隔了那么长才回消息,人家也没恼,该秒回还是秒回,赵行说月底有部动画喜剧片要上映,约她假期一起去看。
方潋答应了。
一桶泡面被她几口快速消灭完,方潋起身把剩余的面汤倒进水池里,盒子丢进垃圾桶,又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出来。
以前她特别不明白老头为什么整天在她耳边唠叨,说家庭有多么重要,要她找个好男人成家。
现在她反倒能理解了,也许在老一辈们的眼里,他们能体会到的幸福就是柴米油盐,和爱人互相扶持,有子女陪伴在身边的平淡生活。
方潋自认没什么能耐,没什么远大抱负和理想,也成为不了什么厉害的大人物。
她能过好普通人的普通一生就很好了。
赵行要是接触下来真的不错,那能处就处,她也不憧憬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了,只想找个好人,对自己和对天上的老头有个交代。
睡前她躺在床上,随手翻看朋友圈。
温誓还挺爱分享生活的,就是发的那些话方潋老看不懂,有的都太哲学了。
什么“梭罗人的故事告诉我们,世界上从来只有‘适者生存’,而非‘强者生存’。”
半个小时前他发了一组图片,零零碎碎的大小物件,有茶杯有花瓶,看起来都是价格不菲的艺术品,不过这次他配的文字倒是很接地气。
――“清仓大甩卖咯,走过路过别错过。”
方潋勾勾嘴角,给他点了个赞。
周六这天虽还没到五一,但假期已经开始了,街道上明显热闹了起来。
方潋在街口吃完早饭,和平常一样去店里开门,没一会儿元叔他们就来了。
李肃元是方学益的徒弟,陈彻是他的徒弟,他俩是正儿八经的木工,方潋只能算是半路出家,以前方学益不让她干这个,只教过她怎么握刀雕木头。
严丝合缝的榫卯结构是实木家具的灵魂所在,元叔今天做的是个全套燕尾榫,方潋凑在旁边观摩。
李肃元凿了两个榫头,把锯子递给方潋,让她来试试。
陈彻看她学了一会儿上手就做得有模有样,忍不住羡慕道:“姐,你手怎么这么稳呐?”
李肃元说:“她十岁就拿铲刀玩了,你说呢?好好干你的活。”
方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木头上,这东西差了一分一毫都不准确,她不敢分心。
“还行不?”
李肃元对她从来是不吝啬夸奖:“太行了,比陈彻好多了。”
陈彻听了不高兴了:“师父你能别踩一捧一的吗?”
方潋笑了笑,把手里的工具还给元叔。
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个客人,田柠进去喊方潋:“姐,那个谁来了。”
方潋抬起头:“哪个谁?”
田柠不记得名字了,形容道:“来做梳妆台的那个帅哥。”
方潋放下圆弧刀,从椅子上起身走出去。
温誓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