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这算什么?对方的好戏还没上场呢,朕怎能出去陪这些小角色玩?”谢凝闲闲地拈起樱桃,用舌头玩着樱桃梗,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也快了,最迟明日吧,也该出来了。”
琼叶多嘴地问了一句:“陛下,您在等谁呢?”
“还能有谁?”谢凝将樱桃梗吐出来,好了,打了个结。她满意地笑了,道:“朕的十七弟呀!”
作者有话要说:小石头:我好无辜,此事与我无关。吃瓜。
第126章 十七
周游之死的第三天,也是周娉婷在太守府府门屋顶上待的第三天,她在屋顶上,不吃不喝,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了一封陈冤书,红通通、血淋淋地挂在太守府门口,大有女帝不理她她便将自己饿死在屋顶上的趋势。
因为周娉婷的举动,整个余杭城再没有更大的事,满城的百姓都到西湖边跪着,书生们写了万言书,连江南江北两道的巨贾都来了。周吴郑王四大世家终于又在西湖边聚集了,三大世家的家主捧着周游的牌位,跪在行宫面前,不住地叫冤。到了中午,连江南道的官员都沉不住了,全都跪在大殿门口,要面圣。
而三十六翊卫与三位女官将大殿挡得滴水不漏,还有一只雪豹在大殿附近徘徊,不管是谁来,都是一句“陛下圣体有违”挡了回去。余杭刺史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血泡,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前的柱子上,就在此时,刺史府的主薄慌慌张张地赶来,低声叫道:“大人,不……不好了!”
余杭刺史现在最怕听的话就是不好了,第一次听不好了就是“周大老爷自尽了”,随后一个接一个不好了。起初他还担惊受怕,现在已经怕得有气无力了,只问道:“又怎么了?”
主薄左右一看一下,干脆也不瞒了,破罐子破摔地大声道:“蜀州刺史与蜀州都尉,将十七皇子送回来了!”
余杭刺史三天来焦头烂额,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陛下才登基没半年,皇后还没有呢,哪来的十七皇子?”
“哎呀!大人!”主薄急得火烧火燎,“是先帝的十七皇子,十年前被鹂妃带走的十七皇子,如今被蜀州刺史与蜀州都尉送回来了,已经过了清波门,要到苏堤上了!”
几乎就在主薄说话的同时,慈恩寺下缓缓走来三匹马,当中一匹通体雪白,上边坐着个朱红衣衫的少年,模样不过十三四岁,却已经生得剑眉星目,颇具英武之气。他自慈恩寺走来,正要上苏堤,却见苏堤上跪满了百姓、书生、大腹便便的商人,他剑眉一挑,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多百姓在苏堤上跪着?”
“王爷稍等。”蜀州刺史躬身道,纵马上前,大声呵斥道:“前边都是什么人?为何在苏堤上阻挡去路?当朝十七王爷在此,还不快快让道?”
百姓们一阵茫然:“十七王爷?朝廷只有个女帝,哪来的十七王爷?”
那少年便温和道:“本王便是先帝十七皇子,因早年流落民间,不为人知晓。本王应是要上京城认祖归宗的,听闻皇姐在余杭,便匆匆前来拜见。诸位乡亲,骨肉情深,本王实在想念皇姐,可否请诸位乡亲让个路?”
他说话温和有度,停在苏堤百姓的耳朵里,却只有一个“先帝十七皇子”,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先叫道:“十七王爷是先帝之子,应当由十七王爷继位!求十七王爷继位,为周家沉冤昭雪!”
一人呼号,千人应和,苏堤上的百姓全都跪了下去,纷纷道:“求十七王爷继位,为周家沉冤昭雪!”
少年大惊,忙从马上下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继位之事不可胡说,倒是这个什么周家之事,谁能同本王说清楚?”
人群中立刻走出一个能言善道的书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最后又拜下,惨呼道:“王爷,求您为周家做主啊!如今周小姐还在太守府屋顶上不肯下来,已经三日不食不喝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性命不保啊!”
少年的脸色微沉,叹了口气道:“皇姐如此作为,只怕是被陆离那奸贼迷惑了,才会如此糊涂!唉……诸位父老乡亲,且不必惊慌着急,待本王去见过皇姐,相信皇姐自会给一个公断的。”
说完便再度翻身上马,苏堤上立刻让出一条路,少年纵马飞驰,不多片刻便到了行宫。行宫大殿门口已经跪满了江南道大大小小的官员,此前余杭主薄的话已经嚷得所有人都听见了,现在眼见一个朱红衣衫的少年从远处驰马而来,不少人都叫道:“十七王爷,陛下她……”
少年一摆手,表示他知道了,将马在大殿门前勒住,下马便要上前。就在此时,两个女子从大殿中走出,兰桡笑道:“听闻十七王爷终于回来认祖归宗了,陛下不胜欢喜,圣体竟痊愈了。王爷,诸位大人,陛下要升个小朝,诸位大人请吧。”
语罢转身入内,翊卫中嗓门大的一个充当了大内总管的职位,高声道:“宣――十七王爷、江南道诸官员入内觐见!”
少年不料竟会如此,只能随着江南道众官员走入大殿。众官员自然而然地跪下,少年站了一会儿,也只能跪下,齐声道:“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凝此时才终于走上殿来,却还是一身便装,只在头上戴着那支盘龙云海八宝簪,抬手道:“众卿平身。”
众人站起,少年便上前一步道:“皇姐,我听说……”
“这便是朕的十七弟么?”谢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头道:“果然与先帝有几分相似,你叫什么名字?你母妃呢?”
少年只能答道:“我叫谢冼,我的母妃在三年前已经仙去了。”
“可怜的孩子,原来鹂妃已经去世三年了。”谢凝叹息道,“你这个傻孩子,既然鹂妃三年前已经去世了,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不早早回来呢?若是你早些回来,先帝便不会将这江山的重担子交到朕肩上了。唉!”
谢冼的目光闪烁,好一会儿才拱手道:“皇姐不必伤感,母妃去世时并未痛苦,我也是在蜀州守了三年的孝,这才回决定回京城的。不想半途中听说皇姐在余杭,便中途改道了,皇姐,外边……”
“哎。”谢凝满不在意地挥手,“外边的事哪有皇家的事重要?皇家是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江山安危的。冼儿,你当日到蜀州表明身份,手中的凭证呢?”
“皇姐放心,我绝不是那等冒充之人。”谢冼脸色不变,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牒,便要上前。青瓷见状便瞬间掠到他面前,伸出手。谢冼只能将玉牒放在她手里,退后一步,道:“这是我的玉牒,三年前母妃病重,为防我将来无法认祖归宗,便请了一位江湖高人潜入宗正寺将我的玉牒偷了出来,作为凭证。皇姐也是见过玉牒的人,想必能认出,这玉牒不是假的。”
谢凝接过玉牒看了一眼,放在御案上,点头道:“不错,这正是三年前宗正寺丢失的玉牒。”
谢冼又道:“此外,皇姐,您还可验证我身上的胎记。请皇姐设下屏风,我愿当场给皇姐检验。”
谢凝挥手,翊卫们便立刻将屏风抬上来,将谢冼众官员隔开。谢冼正待脱衣,谢凝忽然叫道:“等等。”
谢冼心中一跳,问道:“皇姐?”
“冼儿别慌。”谢凝笑道,吩咐翊卫:“去把铭之叫来。”
翊卫们明白了,立刻将钟铭之叫来,钟铭之对这个十七王爷的感觉并不好,皱着眉问道:“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小十七回来了,你将衣服脱了,朕看看你们俩的胎记可有差别。”谢凝笑道,“你若是不好意思,朕便叫女官们退下。”
钟铭之闹了个大红脸,叫道:“谁不好意思?”说完就将上衣给扒了。谢冼见状也将上衣除去,众人看去,只见两人脊骨处都有条角龙形状的胎记。
“好,果然是小十七。”谢凝点头,“行了,将衣服穿起来吧。”
谢冼一边将衣衫整理好,一边问道:“这便是长宁候世子,铭之表哥么?”
“是我。”钟铭之七手八脚地穿着衣服,奇怪地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
谢冼笑道:“这天下除了皇家,还有谁能有这龙形胎记?一猜就猜到了。”
“谢家人都这么聪明么?为何我没从我娘亲那里继承这特性呢?”钟铭之嘀咕。
“那是你自己不动脑子,看看小十七,你说说你自己羞不羞?比小十七大了四岁,却跟个孩子似的,还不如小十七稳重呢。”谢凝笑斥道,让人将屏风撤下了,又对谢冼道:“冼儿,你一路从蜀州来,风尘劳碌,先在行宫住下,等过几天朕将江南的事办完了,咱们再一起回宫去。太后盼了你许多年,见了你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是,我也非常想见见太后。”谢冼抬头看着她,声音沉稳又有力。“只是皇姐,我现在并不累,我着急得很,因为方才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百姓跪在苏堤上,向我诉说冤屈!”
“哦,是周游那事么?”谢凝轻描淡写地笑了,“朕早就知道了,只是前两天身体不适,一直没处理罢了。既然冼儿这么关心,那朕就现在处理了吧。来人,给十七王爷赐座。”
“皇姐!”谢冼着急道,“此事已经迫在眉睫、民怨沸腾,哪里还能如此随便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