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侯爷?”大汉被她吓得连称呼也不纠正了,赶紧将地上躺着的人给抱起,一看,这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也不知为何昏迷了的人,可不就是他们的侯爷陆离么?
黄奎赶紧将陆离搬到船上,中间也不知是哪里撞到了,陆离眉头一皱,就给痛醒了。
“拜见侯爷!”黄奎赶紧行礼,“侯爷,属下接到红檀的指令便赶来,不知是何人胆敢伤害侯爷,属下这就为侯爷报仇去!”
“这个仇恐怕你报不了。”红檀掀开帘子进来,身上那花花绿绿的锦衣已经除掉了,只剩贴身的水靠。她在陆离身边跪下,为陆离把了脉,皱眉道:“侯爷,您既早有复发之相,为何还要答应此计?青瓷也真是的,做戏就做戏吧,还出这么大劲!”
说着便取出银针,将陆离的衣衫解了,把他背上松动的穴道给封住了。又取出一瓶药,叮嘱道:“侯爷,这药您随身带着,以防不时之需。还有,这可不能马虎,若是……唉!总之,既然来了江南,属下会想办法的,侯爷您可千万别乱来了!”
陆离神色淡漠,手在他的衣裳里摸了一会儿,将一件白色的单衣取出,道:“将这个带去给她。”
红檀将衣裳接过,触手只觉清冷如斯,仿佛怎么都暖不了的冰雪,不由得赞叹道:“这就是传说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冰玉云甲?”
她虽是十二卫之一,但是带艺入门的,年纪也比其他十二卫大些,对陆离也不像其他同门一样毕恭毕敬。她将冰玉云甲收好便笑道:“侯爷,您好大的手笔,连这个都给她么?”
面对揶揄,陆离只有一句淡漠的话:“啰嗦什么?”
“是是是。”红檀临走也不忘多一句:“侯爷,那天我家呆子要给我留红烧肉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呢!”
陆离脸上划过几丝不自在,又道:“瞒住她。”
“知道了。”
红檀语罢一声轻笑,几点起落间便如轻烟般远去了。她的轻功可谓登峰造极,足尖在水面上轻描淡写地几点,便如浮萍般漂出极远,不多时就追上了御船,溜进了为她打开的窗子里。
青瓷早已等候多时,见了她便将她带到了谢凝面前,兰桡着急地问道:“太尉如何?”
红檀笑道:“请陛下放心,侯爷身上有冰玉云甲,刀剑不能伤他。再者,十二卫之一的黄奎已经护卫在侧,并无大碍。”
谢凝提了一晚上的心这才放心,只是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变化,点头道:“好,按计划吧。”
“是。”红檀恭敬道,将背上被油布包裹好的东西取出,双手奉上。“陛下,侯爷担心陛下安危,特别属下将此物带来,叮嘱陛下切切不可大意,随身穿着,以防万一。”
谢凝的表情微愣,将油布里的东西取出,抓在手里片刻,道:“你去兰桡房中休息吧。”
红檀领命:“是!”
*
河中一道紫宸令,震惊京城与江南、明里暗里所有人。消息传回京城,丞相高崇祎都愣了一下。
“丞相,您看此事是真是假?”传信的官员着急地问道,“江南那边还等着您的话呢。”
“这必定是女帝与陆离弄的金超脱壳之计,女帝现在正是仰仗太尉之时,绝不可能与陆离闹翻的,若是陆离真的有什么意外,骁骑营会这么安静??”
“丞相说的是。”官员松了口气,“那么,丞相大人,接下来江南该如何做呢?”
“既然女帝要全力追查太尉的下落,咱们当然要尽一份力,务必将太尉找到了。”高崇祎缓缓地笑了,“女帝不是说了么?死了,要见尸。”
那就给她一具尸体吧。
“是。”官员立刻点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让江南各处都留意单身男子。”
“不仅是单身男子,还要留意成双的青年男女。”高崇祎道,“特别是脸上有伤痕的女子。”
官员一惊:“丞相的意思是……女帝会悄悄离开与太尉汇合?躲开咱们的眼线?”
“咱们这位女帝,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啊。”高崇祎笑眯眯地赞许着,“传令子鼠,叫他好生盯着,一有动静,立刻通知其他生肖。”
“是,下官知道了,下官一定叮嘱底下的人!”
飞鸽自京城飞出,落在城郊,商旅打扮的人快马而去,将将比御船提前半天到达楚州。
楚州是大运河与淮水交汇之处,这不仅是个有刺史的府州,附近还有驻扎了淮南道的一半府兵。谢凝早就叫翊卫传了令,于是这天傍晚,楚州刺史与楚州营都尉率领大小官员,都来到码头恭迎圣驾。
只见一艘华丽精致的船渐渐靠岸,搭起下船的台阶,三十六翊卫迅速走出,分立两侧,将道路护住。一个身穿锦衣的秀美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阶,身后还跟着个冷若冰霜的劲装女子,女子旁边还有一只半人高的黑白斑斓的豹子。
楚州刺史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帝与她的女官、紫宸卫、雪豹,立刻率众跪下,山呼道:“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凝淡淡道:“平身吧,你是楚州刺史?”
“回陛下,微臣楚州刺史何莱。”楚州刺史恭敬道,“陛下移驾楚州,实在是楚州之幸、万民之幸,微臣已准备好马车宴席……”
“先去楚州刺史府。”谢凝打断他的话。
楚州刺史苦笑一声,忙命衙差开道,官兵护卫,护送谢凝乘着马车到了楚州刺史府。谢凝在刺史府大堂坐下,伸手招来雪豹在脚下趴着,问道:“朕的紫宸令,楚州执行得如何了?”
都说新帝是个女子,娇柔美丽,如今楚州刺史见了,心里不住地叫苦。娇柔美丽不错,但这胆子与威严还真是皇家才有的,那雪豹不过乖乖地趴在她的脚边,已叫人胆寒,女帝竟然还当宠物般抚摸着!
“回……回陛下的话。”楚州刺史战战兢兢道,“自三日前接到紫宸令,微臣便与楚州营都尉一同将运河上下都搜了一遍,还……还未见到太尉的踪影。”
“哼!”谢凝闻言冷笑一声,“那就是也没见到尸体了?再找!不仅是运河里,两旁的道路,过往的市镇,全都严格盘查,尤其是单身男子或者一对夫妻状的男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毕竟是当朝一品,无缘无故在运河上弄丢了,朕可怎么跟天下交代呢?”
“是,是,微臣必定与都尉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楚州刺史陪笑着,又小心翼翼道:“陛下,楚州城中有一园林名为清晏,取海晏河清之意,甚为秀美。微臣已在清晏园备好了宴席,还请陛下移驾。”
谢凝这时才“嗯”了一声,上了肩舆,一路往清晏园去了——也就在刺史府旁边,两处之间有小道直通的。
楚州刺史唯恐圣意不快,即便是雪豹跟在肩舆旁边,也抖着身躯跟在肩舆边,不住地为谢凝说着各种景点。走着走着,谢凝忽然问道:“那是何物?”
楚州刺史顺着看去,忙笑道:“回陛下,那是楚州才有的白枕鹤,甚为罕见,陛下若是喜欢,微臣这就准备几只上贡……”
“豹儿。”谢凝却根本没听他的话,只低头问道。“喜欢么?”
“嗷!”雪豹仰头叫了一声,那样子是十分喜欢的。
谢凝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淡淡道:“那就去吧。”
楚州刺史还未明白去什么,雪豹已飞快地窜了出去,群鹤受惊四散,拍翅欲飞,雪豹的动作却更快,三两下将群鹤都咬了个遍,眨眼间七1八只白枕鹤便横尸当场。雪豹犹嫌不足,叼着咬断脖子的白枕鹤回到了谢凝身边,仰头看着谢凝,一脸等夸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