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方才在坡底下叶绍一边呕血,一边笑地与她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娶你做媳妇”时的样子,月牙只觉得有人将她整颗心绞成了碎片,叫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她的感情,可她却宁愿他继续逃避,哪怕永远都不回应……只要他好好的,怎么样都好。
“凌大哥……”阿茶也被凌珣的话吓坏了,可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慌,便死死咬着唇,一边紧紧搂着月牙,一边强忍着眼泪问凌珣,“阿绍,阿绍到底怎么样?”
凌珣没有回答,只是略带僵硬地收回手,压着嗓子问道:“他有没有说过,他的内里……怎么坏的?”
从山坡上滚下去而已,就算真的不慎受了内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吐血不停,整个人呈衰败之相。他身体里头的问题……怕是早就存在了。
兴许是阿茶的怀抱给了她力量,也兴许是最初的恐慌都已经哭尽,月牙无力地靠在阿茶身上,虽腮边眼泪依然未停,可到底渐渐冷静了下来。
“没有,但他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她的嗓子哑得厉害,阿茶心疼极了,忙叫正站在门口的长明倒了一杯水来欲喂她喝下,月牙摇摇头拒绝了,只继续哽咽道,“吐出第一口血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慌,只是傻傻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然后就开始跟我说那些……可怕的话……”
像是遗言一般,吓得她浑身发颤,可怕极了的话。
“还有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我不过是打了他一下,他就昏了……”月牙说着心下猛地一惊,抬起红肿的双眼便骇然地朝凌珣看去,“他……他身子原就有问题是不是?!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体衰败快不行了,所以,所以他明明心中对我有意却始终不肯承认!”
凌珣突然想起了那日上山猎虎时,叶绍抬着老虎走了一小会儿就走不动的事情。那会儿他说自己没体力是因为连着赶了好几夜的路累着了,可如今想来,分明处处是破绽——一个素来身子骨健壮,身上更是从不缺各种补药的人,就算赶路辛苦,又何至于疲累成这样?
看着床上了无生机的青年,凌珣下颌猛地缩了缩,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阿茶一看凌珣这神色就知道他事先也不知道这事儿,叶绍成功瞒过了所有人。
“凌大哥……”
刚想说什么,月牙突然又尖叫着扑了过去,原来是叶绍身子开始抽.搐,口中又呕出了大滩的血来!
眼看叶绍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了,凌珣脸色大变,再顾不得其他,飞快地从腰间拿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玉瓶,倒出里头唯一的一颗白色药丸就喂他吃了下去。
“这是什么?”见叶绍吃下那药的一瞬间便不再呕血,阿茶顿时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
月牙更是双眼激射.出惊喜与期盼,颤抖着问道:“你,你能救他?!”
凌珣没有回答,只是捏紧了那玉瓶道:“这药是他从前给我留在绝境中保命用的,能暂时护住他的身体,让它不再继续衰败,但他会因此陷入沉睡,对外界……再无任何感知。”
阿茶和月牙顿时愣住了。
好半晌,阿茶才艰难地问道:“那,那往后……他还能醒的过来吗?”
“他爷爷应该能救他,我这就去写信请他前来。”看着两个姑娘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凌珣语气镇定,紧握的双手却并未松开,“莫要太过担心,会没事的。”
第94章
这一夜注定无眠。
等大夫们来看过叶绍,确定他因吃了那药而暂时稳住了身体状况之后,月牙才在阿茶的劝说下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擦伤,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看着素来鲜活明艳,这会儿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活力的少女,阿茶心疼极了,想劝她回屋休息,可见她死死握着叶绍的手不肯放开,到底是暗暗长叹一声,咽下了到口的话,只转头对凌珣和阮庭舟道:“爹爹和凌大哥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月牙姐姐。”
“你也回去休息。”月牙这时已经冷静下来,闻言摇摇头,有些疲累地说道,“我没事的,这边上不是有小榻吗,累了我就躺小榻上去睡,你放心吧,我还得照顾他呢,不会让自己累到的。”
虽叶绍如今意识不清,可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一室,到底于月牙的名声不好,有她带着两个白一起守着,不容易叫人说闲话。而且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想必是吓坏了,若是叫她一个人呆着,恐会胡思乱想,阿茶遂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反正我也没有困意,还是陪着姐姐吧,咱们聊聊天说说体己话。”
月牙知道她的心意,见她坚持,便只好点头:“那你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
阿茶冲她笑了一下:“好。”
“被黑衣人劫走的时候,你是昏迷着的?”说话的是凌珣,他刚给叶绍的爷爷,即老永安侯写完信回来。
阮庭舟也想问这个,他方才已经随杨安亲自去检查过那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并未发现什么有效线索,如今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也只能从月牙这个当事人这里下手。
月牙一愣:“是,是啊……”
“那月牙是什么时候清醒的,有没有听……”
阮庭舟的话还未问完,月牙已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起了头:“哎呀我险些这事儿给忘了!阮叔,那些人,那些人是冲着阿茶来的!他们太粗鲁,抗我上马车的时候撞着我了,所以那时我痛得意识半醒,隐约听到了他们说的几句话……”
凌珣沉声问道:“什么话?”
“具体的我没有记住,大约好像是说阿茶长得像什么人……”月牙拧着眉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对了,我还听到他们说要快点走,绝对不能让什么王……骁王吧好像是,说是不能让他发现,还有还有,他们还提到了一个姓齐的人,还有一个什么主子!那个主子……是了,他们是要把阿茶抓过去送给那个主子!”
因凌珣身份经历太过复杂,阿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与月牙说,所以她还不知道凌珣就是骁王楚巽。阮庭舟请她前来陪阿茶同住,用的也是那个“高人”之言,少女性情耿直,并未怀疑。
一听这话凌珣就猛地沉了脸:“姓齐的人,可是齐熙和?!”
月牙愣了一下,而后十分肯定地摇摇头:“不是,我知道他,如果是他,我肯定能记得的。这个姓齐的好像是叫什么……照,还是招?反正名字里带着这个音。阮叔,看他们的意思仿佛是对阿茶势在必得,这一次不成功,想来还会有下一次,你们千万要小心。”
阮庭舟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想月牙那句“不能让骁王发现”,听起来那些人似乎很忌惮凌珣,且并不想与他发生什么冲突……
“若那些人并非是冲着你来的,那么……”
“岳母大人。这些人,怕是与当年岳母大人之事有关。”当年阿茶娘亲之似乎也是与她的容貌有关,那个凶手口口声声叫阿茶娘亲为“琳儿”,凌珣也想到了此处,神色不由越发冷锐,“岳父,阿茶的容貌与岳母大人有几分相像?”
阮庭舟握拳,半晌才脸色阴郁地挤出两个字:“……八分。”
果然是。
“看来我和娘亲都是因为长相肖似那个叫‘琳儿’的女人,才会有这些灾祸……”阿茶也听明白了,她压下内心汹涌起伏的波澜,有些茫然地苦笑了一下,“可那个‘琳儿’到底是谁呢?非亲非故的,我们为什么会与她长得相像?”
“或许……不是非亲非故。”
门外突然响起的颤音叫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