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要商量婚事吗?这和预料中不一样啊!
元氏面色发白,下意识朝凌婆婆看去。
看着那张被凌珣拍了一下就碎掉的实木桌子,凌婆婆心里也已经骇得不行,可面上却还是死死撑住了,只绷紧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抖着手惊怒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旁早已磨拳擦脚,蠢蠢欲动的叶绍嘿嘿笑了起来,“自然叫你们实话实说的意思了。说吧,为何要说谎算计我大哥?”
此话一出,元氏和凌婆婆都猛地瞪大了眼睛。但凌婆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铁青着脸道:“你们这是不相信老身的话?既然如此,方才为何又要在众人面前应下这桩婚事?”
叶绍笑眯眯地回道:“院门明明开着,你们却不肯进来,非要站在门口大声嚷嚷,闹得众人皆知。这不就是想用孝道和舆论逼我大哥应下这婚事吗?若我们不答应下来,你们岂不是要没完?我大哥岂不要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
凌婆婆面色微僵,好半晌才冷哼道:“那你们如今是想做什么?逼迫我们否了这婚事不成!”
元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休想!这亲事可是你去死的老子订下的,你若悔婚,那就是大不孝!传出去,我看你还怎么在村子里立——啊呸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
叶绍笑眯眯地弹了下指尖:“没什么,只是一种会叫人说实话的好东西。”
“你,你少唬人!”元氏自然是不信的,可刚说完她就惊恐得瞪大了双目,而后满脸痛苦地抱着肚子翻下了椅子,整个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好……好痛……”她想放声尖叫,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哀鸣。
元氏又痛又惊,一时吓得涕泪直流,好不狼狈。
凌婆婆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脸上的傲色顿时绷不住了。她抖着发白的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从前做过什么,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青年身上沉沉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就连叶绍这个早就习惯了的人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见凌婆婆脸色瞬间惨白,显然是想起了村中关于他当过土匪的流言,凌珣这才淡淡道,“说吧,刘氏许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凌婆婆眸子猛地一缩,面色一下子白了。许久,她才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
原来,这元氏是刘氏表舅的女儿,只是刘氏这表舅去得早,元氏的母亲便带着元氏改嫁了,因时间久远,两家又已完全不再走动,这层关系便没什么人知道。但刘氏与这元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不是不错,因此如今虽也不怎么联系了,但彼此还有关注。
刘氏一直对凌珣家的大房子念念不忘,但抢不着偷不到,无奈之下便将主意打到了凌珣的婚事上——前些日子她四处嚷嚷,本是想把自己娘家媳妇设计嫁给凌珣的。但她愚蠢,凌二成可不蠢,凌珣早已恶了他们,怕是不会轻易中计,且他性子凶煞,万一恼羞成怒对他们动手,那多可怕呢。
思前想后了一番,两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元氏的女儿大丫身上。
也实在是巧,刘氏去找元氏的时候,元氏正在发愁——她女儿大丫前段时间被村里几个地痞流氓糟蹋了,如今肚子里有了孽种,正不知该怎么呢!
刘氏的出现可谓是及时雨,元氏一听不仅能瞒下女儿的丑事,还能白白得座大房子,自然是喜不自禁,忙不迭就答应了。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可行,这便操作了起来,凌二成也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暗中琢磨了好几天,终于琢磨出了这么个自觉“天衣无缝”的计划,甚至为了叫人信服,他们还威逼凌婆婆,叫她帮忙做这场婚事的“见证人”。
凌婆婆原本是不肯答应的,但凌二成年少时曾和凌婆婆的女儿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纠葛,他威胁凌婆婆,若是不肯帮忙,就要把那事情抖出去,叫她女儿在夫家无法做人。
凌婆婆的女儿嫁的是隔壁村的张家。张家家中颇为富余,如今人们都叫她女儿一声张太太。但只有凌婆婆知道,她女儿不过是表面看着风光罢了——那张地主是个花心贪色的,早已被府中那十来房小妾迷得晕头转向,厌了她女儿了!
前些天那张太太才刚回来与她这母亲哭诉过,说是丈夫被新纳的小妖精迷了魂,不仅动手打了她,还说要休妻呢!
这样的当口,凌婆婆自然不能叫凌二成把那事情传出去,否则那张地主还不立马就逮着这机会休了她女儿?
她素来清傲,哪里能容忍女儿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呢?因此不得不答应了凌二成的要求。
至于那个凌大成的信物,凌二成是从凌三成那里哄来的。凌三成念旧,家中收了许多老物,这东西便是从前凌大成送给他的新婚贺礼,凌二成看过几次,因此才打上了这样的注意。
事情不复杂,很快就说完了,叶绍听完,忍不住抽着漂亮的嘴角,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们不止想谋夺我哥的房子,还想叫他头上变绿,给别人养儿子呢?!”
哪儿来的自信能成功啊,真当别人都是蠢蛋不成!
凌珣没有说话,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和刘氏有关,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原因很简单——对于坏了自己好事的人,拿扫帚直接赶出去,强词夺理,扭曲事实才是刘氏的作风,而不是故作不甘,话里话外却一直帮着证明这婚事的真实性。他会陪着她们折腾那么久,不过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
如今既然已经清楚,那就没什么必要再说废话了。
“老身,老身也是被逼无奈……”凌婆婆抖着唇,想说求饶的话,可多年来的高傲叫她怎么都开不了口,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瞧着狼狈又凄然。
“无奈便可助纣为虐,那还要什么公义,要什么律法?婆婆当真是出身书香门第?”凌珣冷冷地扫她一眼,并没有生出什么同情来。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这并不是做恶事的理由。
高贵的出身一直是凌婆婆的骄傲,听到凌珣这嘲讽之语,她一张老脸瞬间变得煞白,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至于元氏,她已经疼昏过去了。
叶绍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半晌才嘿嘿笑道:“哥,还有你那二叔二婶呢,怎么处理?”
自然是彻底处理。
“你看着她们,我出去一趟。”凌珣淡淡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只是刚走到院子里,隔壁墙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同时一个慌乱的低呼声响了起来。
凌珣眉眼猛地一动,飞快地点足跃上墙头,将险些从桃树上栽下去的小姑娘紧紧揽在了怀里。
纤细的腰肢被他的大手紧紧圈住,整个人也贴在了他宽阔温暖的胸前,阿茶心头砰砰直跳,又是尴尬又是害羞,一张柔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凌,凌大哥……”
看来方才的那个“好”字起作用了,虽然这“作用”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凌珣看着她,眼中生出了明晃晃的笑意,嘴上却故意道:“阿茶这是在摘桃子?”
看着树上虽已经结了果,但却只有指头大小的青涩小桃子,阿茶咬咬唇,到底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这样的桃子怎么吃呀!这人太促狭了!
这一眼竟带着素日不见的风情,凌珣忍不住双手一紧,低头凑近了她,眸子黑亮幽深,叫人心惊:“那是担心我?”
阿茶想说才不是,可张了张嘴巴,却怎么都说不出否认的话。
一开始她确实被那个干脆利落的“好”字震得满心冰凉,差点要哭了,但进屋之后想了想,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凌珣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他这么做,想必是缘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