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荣弯腰将小妹扛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他两只手紧紧攥着妹妹手,这才笑问:“你自己贪懒起得迟了,还赖哥哥不成?哥哥等你们几个时辰了,走吧。”
唐锦荣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直缀,微黑的一张俊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经过妙晴身边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两眼。妙晴见他走过来,就已经稍稍退后了一步,然后脑袋微微低垂着。虽然低着头,但是她也能够感觉到他刚刚多看了自己两眼,心突然就“噗通噗通”跳起来,一双手也紧紧绞着帕子。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紧张?激动?兴奋?似乎都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之所以不愿意留在湖州嫁人,非要跟着唐家一家来京城,为的不就是能够多看他两眼吗?
可是她也知道,像他那样的男人,是不会瞧得上自己的。所以,以前每回去唐家的时候,她都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心,生怕叫任何一个人看出来。
他一直不肯娶妻,她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但是心中还是有些雀跃的。
只要他一日未有娶妻,那么,她就还有做这个梦的机会。跟着来京城,只盼着,等哪日她成了京城里的名人儿了,或许就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她本来是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可是那一日,谢七小姐跟裴小姐来府上做客,她看出来了,裴小姐也心下喜欢公子。
她本来燃起的热情一下子全部都没有了,裴小姐,怎么是她能够比得了的?若是裴小姐想嫁给公子,就算公子不愿意,裴家那样的权势之家,也会有很多法子。
她如何比得了?
所以那日,她哭了。
本来今天能够跟着公子一道去赏灯就已经很满足了,却没有想到,素来都不会怎么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公子,会特意多看自己两眼。妙晴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因为今天穿得漂亮又描了眉毛点了胭脂的缘故吗?
☆、第45章 掌中宝四十五
四十五、
唐妧牵着香草的手已经走到了前面,回头见妙晴还站在原处,又折了回来。
“妙晴,想什么呢?”唐妧站在妙晴跟前,见她脸颊红扑扑的,不由得想起来,刚刚哥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好像停了会儿。莫非,妙晴心中藏着的那个如意郎君,是哥哥?
“没有想什么,师姐,我们走吧。”妙晴怕被看出心思来,匆匆说完一句,就将手中攥着的帷帽罩在了头上,白色的薄纱遮住了她羞红的脸,她不由得轻轻吐出一口气儿来。
出了唐府大门,拐了个弯儿,便到了热闹的街市。
唐锦荣扛着妹妹走在最前头,妙晴牵着香草的手仅随其后,唐妧故意落后,走在妙晴身后,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确定她时不时就在偷瞄哥哥后,唐妧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骋就跟在唐妧身后,见她走路跟丢了魂儿似的,他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想什么呢?”赵骋站在唐妧身侧,说话的时候,目光垂落,望向身边的女子。身边的女子个头只到他肩膀,虽然脸上罩着纱幔,但是他依旧可以透过薄薄的一层纱,看清楚她那张白净的小脸。
街上人来人往,拥挤得很,唐妧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突然涌上来的人挤到了一边。赵骋立即伸出手臂来,紧紧护住她,将莫名其妙围拥过来的人挡在外面,将他最心爱的女人紧紧护在胸前。
唐妧娇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前,想动怎么都动不了,好一会儿,她才挣脱开。
“街上人真多。”唐妧感慨一句,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她庆幸的是,此刻头上罩着帷帽,就算脸红,也没有人看得见。
“到那边去。”赵骋习惯性牵住她手,靠得离她更近了些,“你跟小七和裴小姐约在哪儿见面?”
“小七说是在天香酒楼见,约好的时间应该到了。”唐妧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牵起了自己的手,踮起脚尖四处望了望,“天香酒楼在那边,我看哥哥已经往那边去了。”
“嗯。”赵骋也看见了,应一声道,“我带你过去。”
天香酒楼里,谢七跟裴玥已经在了,同来的还有谢四爷谢玉松。另外还有一位金冠锦袍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唐妧不认识,不过看他衣着华丽,想着应该是哪位世家公子。
裴玥瞧见了人,连忙站了起来,见唐妧也看过来了,她一个劲冲唐妧笑。
笑着笑着,脸忽然就红了,然后有些羞涩地躲到自己哥哥身后面去。裴鸿低头看了妹妹一眼,然后顺着妹妹目光望去,目光在走来的几人脸上一一掠过,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甚至,在这里见到了赵骋,他也不觉得奇怪。
敬忠侯府的大公子在湖州的时候想迎娶商户女的事情,他听母亲说过了,所以,此刻见到赵大公子与唐家人呆在一起,并不觉得惊奇。他好奇的是,这位唐大姑娘到底是何等天香国色,不但入得赵大公子的眼,而且还让赵大公子等不及要迎娶过门。迎面走来两位姑娘,头上都罩着帷帽,他看不清楚脸。
不过,看了看两位姑娘的衣着,他目光落在了左边那个身上。
站在左边的人是妙晴,走了过来后,她便抬手将帷帽摘下来了。裴鸿看清楚容貌的时候,只是挑唇轻轻笑了笑,然后收回目光来。此女子的确是颇有几分姿色,不过,的确没有瞧出哪里特别的。
收了八卦的心,裴鸿笑着跟赵骋打了招呼,这时候,唐妧摘了帷帽。
裴玥见兄长只跟赵家公子打招呼,都不跟唐公子打招呼,不由鼓了鼓嘴,明显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扯了扯兄长袖子后,小声开口道:“哥哥,这位是唐大公子,唐姐姐的哥哥,回京城的路上,就是他救了我。”裴玥见哥哥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目光只幽幽定在一处,裴玥顺着他目光望去,就见他盯着唐姐姐看,不由得狠狠踩了一脚,“哥!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裴鸿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后,右手轻轻攥拳,搁在唇边掩着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玥,你刚刚说什么?”裴鸿垂眸看向妹妹,就见她蹙着峨眉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裴玥又说了一遍:“这位是唐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唐兄,是舍妹的恩人。唐兄,请受在下一礼。”说罢,裴鸿双手叠在一起,朝着唐锦荣稍微弯了弯腰,算是表示了感谢。
唐锦荣道:“裴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跟裴鸿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裴鸿,说完之后就收回了目光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裴玥一眼。
恰巧妙晴就站在唐锦荣旁边,唐锦荣收回目光的时候,刚好就又扫了妙晴一眼。
她身上穿着这件衣裳,是妹妹及笄的时候,他送妹妹的礼物。请的湖州城最有名气的一位绣娘替妹妹做的,价格不便宜,他只见妹妹穿过一回,没有想到,现在却转送给别人了?
妙晴见他没有看裴小姐一眼,却再次朝自己看来,不由得心又突突跳了起来。
“外面斗狮子比赛,赢得比赛的,可以得到天香酒楼的一盏花灯。”谢七一早来的时候就想让两位哥哥去比赛斗狮子给她赢花灯了,不过想着,唐姐姐没来,她自己玩儿有些不太好,所以,就没有好意思说得出口,现在人都到齐了,又相互打了招呼,她自然将心思放在了比赛舞狮子上。
“舞狮子赢花灯?”赵骋低语一句,随后目光四下搜寻起来,果然在天香酒楼一角发现挂着很多漂亮的花灯,他朝另外几位抱拳道,“我先去。”
裴鸿目光在唐妧脸上轻轻溜了一圈,而后笑着道:“子默兄定要旗开得胜。”
赵骋看了裴鸿一眼,轻轻颔首,而后撩起袍角便大步往外面去。外面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本来已经有人在跟天香酒楼的人比赛,赵骋等了会儿,等定出了胜负了,他则把狮子头接了过来。
唐妧等人早就挤到了门口去,妙晴悄悄凑到自己师姐耳边说:“赵公子肯定是想为师姐你赢得一盏花灯。”
唐妧侧眸来望向妙晴,见她今儿心情十分的好,便也笑着回道:“那一会儿叫哥哥也给你赢一盏回来。”
☆、第46章 掌中宝四十六
四十六、
妙晴没有想到唐妧会来这么一句,一时间怔愣住不晓得如何回话,待得反应过来后,那张雪白的俏脸顿时红透了。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以为没有人看得出来呢,没有想到,师妹她竟然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她是不是发现了,刚刚来的路上,她有在后面偷偷看公子?
想到这些,妙晴只觉得十分羞涩,脸烧得更厉害起来。她怕被别人瞧见,一双纤纤素手紧紧捂住脸,只从指缝里偷看,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发现了,也在看她。
“师姐,别害羞了,没有旁人知道。”唐妧见妙晴一副羞涩模样,也不再逗笑她,只凑到她跟前去道,“师姐的心思藏得可真是好,其实刚刚我也不确定的,就是故意这么一说,没有想到,你就招出来了?现在就不闹你了,等回家后,你一定要好好与我说。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依的。”
“好了师妹,回去一定说。”妙晴怕两人私下的窃窃私语会叫公子给听到,从而让公子对她印象不好,所以,只能暂时服软。
唐妧想,于感情的事情,哥哥素来是不怎么在意的。以前在湖州的时候,母亲托了媒人给哥哥相看了那些个美丽的姑娘,哥哥那眼睛根本都不往那些姑娘身上瞟一眼。可是刚刚出门的时候,竟然在妙晴跟前停了脚步,想必是觉得妙晴不错了?其实妙晴挺好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是目前徒弟,也常常去家里探望母亲,彼此知根知底的。
说来她也是蛮同情妙晴身世的,很小就被母亲送出来干活赚钱,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多大?好像只比香草大些,被一个声称是她伯娘的人牵着手,她则乖乖站在一边不动。那个自称是她伯娘的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简直把妙晴夸到了天上去,就是为了让母亲能够在妙晴还是学徒的时候就给她多些工钱。
说妙晴别看人小,但是很能吃苦,以后不管脏活累活,都可以给她干。又说她家里如何如何不容易,穷得揭不开锅,就想要银子。
她当时就站在母亲身边,眼巴巴望着那个只低着脑袋一句话不说的小女孩,她觉得她很可怜。母亲也很可怜她,最后收了她做徒弟,简直把她当亲生闺女一样待。
那之后,她便跟妙晴一起玩儿,一起跟母亲学做发簪。久而久之,妙晴渐渐爱笑了,性子也越来越活泼。
其实妙晴以前不叫妙晴,是拜了母亲为师后,母亲给她取的一个名字。
希望她将来能够有一把巧手,也希望她能够像天上的太阳般,永远温暖。
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师姐妙雪,妙雪师姐两年前就进宫当女官了。打从她进宫后,就失了联系,也不晓得她现在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索性如今他们一家都来了京城了,若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去见一见妙雪师姐。
“哇,师姐,你瞧,赵公子多厉害啊。”被妙晴这么一喊,唐妧立即就回了神来,顺着妙晴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赵骋双手高举撑着狮子头,身姿十分灵活矫健,在他的带领下,狮子就跟活了一般,不但是妙晴,就连唐妧都看得呆住了。再看对方的那只狮子,仿佛受了伤一般,舞了会儿就跳不起来,只软趴趴匍匐在地上。
这个时候,天香酒楼的掌柜的拎着只锣敲打起来。
“这一局,赵公子胜!”那掌柜的宣布完结果后,笑着看向迎面稳步走来的赵骋道,“赵大爷不愧是将门之后啊,瞧刚刚那一场舞得多精彩,您愣是一口气儿不喘的。”说着,顺便抬手指了指已经软得瘫坐在地上的人,又呵呵笑道,“赵大爷,这些便是今年天香酒楼的花灯,您选一盏来?”
赵骋双手背负,身子笔直立在一排花灯前,目光一一扫过,毫无波澜。
最后收回目光来,轻轻落在唐妧脸上,这才道:“唐大姑娘,喜欢哪一盏?”边说,他边又朝唐妧走近两步。倒是还晓得分寸,没有靠得过近。
唐妧本能朝后退了一步,这才看向赵骋道:“哪一盏都好看,都可以。”
“你都喜欢?”赵骋轻声问一句,继而扯了扯唇,然后望向吴掌柜道,“既然如此,那这些花灯,我全部都要了。”
“赵……赵大爷,素来天香酒楼的规矩,这只有赢了舞狮子比赛,才能够获得一盏花灯。赵大爷您刚刚只赢了一场比赛,想拿走这里所有的花灯,怕是……”吴掌柜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扯着面皮笑。天香酒楼的规矩他不会坏了,但是这位敬忠侯府的赵大爷,他也是不敢得罪。
赵骋道:“不会为难于你,我继续比赛,直到将花灯全部拿走为止。”
“赵公子!”唐妧没有想到他会只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来,连忙喊了一声,阻止道,“我的意思是,这里的花灯都很好看,随便哪一盏,都可以。”
“唐大姑娘放心吧,今天我一定为你赢得这里所有的花灯。”说罢,赵骋顺手接过了贴身小厮递过来的狮子头,目光在躁动的人群中扫视一圈,而后道,“谁想来?”
“这一局,我与赵兄来!”一个锦衣玉面的年轻公子笑意盈盈走了出来,一看就是文弱书生,根本不会是赵骋的对手,只听他冲赵骋挤眉弄眼道,“赵兄想博美人展颜一笑,我就不自量力与赵兄来一局,也算是成人之美呀。不过,要是赵兄失手,侥幸让我赢了比赛,刚好也赢一盏花灯回去哄美人儿。”
这位公子乃是楚湘郡王的儿子,素来眠花宿柳惯了的,所以,常常出言轻薄。
他口中所谓的美人儿,根本不是家中妻室,要么是哪家青楼里的花魁娘子,要么就是养在外面的女人。拿那些女子来跟自己心仪的女子比,赵骋心中自然是不舒坦的,连带着,脸色都暗沉了几分。
那边吴掌柜望了赵骋一眼,见他点头,吴掌柜道:“这一局,便由敬忠侯府赵公子,与楚湘郡王府的小王爷比试。”敲了下锣鼓,“比赛,正式开始。”
若说方才那场比试赵骋有所保留,那么与楚湘郡王之子的这场比试,可谓是丝毫情面不留。
这位郡王府小公子,都还没有机会展露一下自己的拳脚功夫呢,就被赵骋几次连番打趴下。李小公子再一次摔跌趴在地上后,急了,麻溜爬了起来,将沉重的狮子头往地上一扔,冲赵骋狂吼道:“靠!赵子默,你疯了不成?瞧老子被你打的,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啊?你显摆你的拳脚功夫你会死啊。”
赵骋没有搭理这位小郡王爷,只摘下狮子头来,看向一边的吴掌柜。
吴掌柜嘿嘿笑,锣鼓一敲,就宣布结果道:“这一局,依旧是敬忠侯府赵大公子胜出。”
小郡王爷则灰头土脸,站在一边,目光哀怨地望着赵骋,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接下来的几场比赛,陆续有人愿意与赵骋过招,小郡王爷没走,比赛的时候,他则一直对着赵骋的大狮子吐口水,自己乱挥拳,就差没有上去打人了。他倒是想打人,可是他不敢啊,赵子默的拳头,一个砸下来,他不死也得伤筋动骨躺大半年。
等赵骋先后赢了所有花灯后,小郡王爷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了。
天香酒楼本来在京城就大有名气,此番赵骋为博得佳人一笑,先后一路斩杀,最终赢得天香楼今年元宵灯节的所有花灯,可谓是前无古人的英雄美人事迹,自当是惹来了很多人的目光。这元宵灯节,其实与七夕无异,不少来街上赏灯的男男女女看对了眼后,结成了一对。
大齐民风开放,并不若前朝那般,对女子管束得十分严格。
所以像今天赵骋舞尽雄狮只为博美人一笑的事情,只会传位佳话,而不会有人对唐妧指点。因为这场空前盛大的比赛,天香楼门前更加聚集了不少人,既然不能够舞狮子得花灯,那么,只能花钱自己买了。
所以,于天香楼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位姑娘,赵公子为您赢得了这里的所有花灯,姑娘,这些全都是你的了。”无掌柜看着唐妧笑,颇为有些讨好的意思。
他刚刚听赵公子喊她唐大姑娘,吴掌柜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唐姑娘。不过不管是哪家的,只要是赵公子瞧上的人,便就是敬忠侯府的人,他需要给好脸色。
唐妧道:“这么多,也拿不完,不若我们一人选一盏吧?”她看向赵骋,意在问他的意见,但见赵骋点头答应后,她先把妹妹阿满抱起来,让她先选一盏。
打从进了这天香酒楼,阿满的眼睛都没有从那些花灯上挪开过片刻,见姐姐让自己选,她笑嘻嘻伸手点了一盏兔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