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新郎官来迎接新娘子了,唐家很多客人都跑去了前院,赵骋一身红袍,负手立在院中。
新郎官长身玉立,不但身形颀长,更是容貌俊美。因是军人,身上少了些文人弱质的书生气,多了些英武之姿,一双黑眸闪闪发亮,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叫人不敢抬眸与其对视。
沈铭峪安静立在一边,沉默不言,面无表情。
赵骋先与岳父唐元森行了礼,而后朝沈铭峪看来,男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只客气地冲沈铭峪点了点头,而后继续与旁人叙话。呆了不多会儿,便听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
赵骋闻声望去,就见一身大红嫁衣的妻子趴在大舅兄的背上,宽阔的袖口里,是一双若隐若现的如白玉般的素手。
本能的,赵骋便举步迎了过去,站在兄妹两人跟前。
“让我来。”赵骋低声一句,而后手已经伸了出去。
“好好待我妹妹。”唐锦荣盯着赵骋看,面上表情严肃。
“你放心,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命。”赵骋亦严肃认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唐锦荣沉默了会儿,收回目光,然后将妹妹递送到赵骋手上。赵骋接过,将妻子稳稳当当抱在怀里,走过去与岳父唐元森又行了礼,这才带着人上花轿。
后院一行女眷也跟了来,一直送到府门口。
赵骋一身大红喜袍,高高坐在马上,手勒住缰绳,腰杆挺得笔直。奏乐又响起,一路吹吹打打,直往敬忠侯府去。
赵骋婚前便在侯府东面有一处独立的院子,婚后小两口,便就住在这里。与唐府比起来,敬忠侯府的客人要多很多,除了一些普通的世家公子外,竟连几位皇子都来了。闹新娘也是厉害,一路从唐府大门口,闹到赵骋夫妻俩小院子。赵骋将妻子背去新房,用喜秤挑了红盖头,还没来得及多看妻子几眼,便被一群人拥着到前面喝酒去了。
闹哄哄的人都出去了,唐妧忽然觉得耳边清静下来,然后抬眸四处打量。
“奴婢樱桃,奴婢黄橙,给奶奶请安。”两个丫头规规矩矩走进来,然后朝着唐妧行礼。
唐妧匆匆打量了两人几眼,然后道:“都起来吧。”
“谢大奶奶。”两人起了身,其中穿着红色衫子的樱桃道,“奴婢跟黄橙,是老太太派来的,老太太吩咐奴婢们,定要好生伺候大爷跟大奶奶。奶奶,奴婢给您换身衣裳吧。”
唐妧笑着道:“原来是老太太屋里的姐姐,今儿有劳两位姐姐操劳了,现儿没什么事情,你们去歇着吧。有秀禾跟霜剑在,她们会好生伺候着的。”
“是……”樱桃与黄橙没有多言,闻声退了出去。
“小姐,您换上这身吧。”秀禾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大红色的便服来,搁在床上,然后跟霜剑一起帮唐妧解衣裳。
唐妧道:“霜剑,这里有秀禾就行了,你去帮我打盆热水来吧。我有些困了,想洗了脸睡会儿。”
“是,夫人。”霜剑应声,连忙走了出去。
唐妧实在是累,净了面,换了轻薄简单的衣裳后,便躺着休息了会儿。好像似乎也没有睡多少功夫,她一惊,就醒了。
屋里静悄悄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床头边上坐着个人。唐妧自然知道这人是谁,连忙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来。赵骋抬手按了按她肩膀,示意她躺着,道:“我刚回来,喝了些酒,你好生躺着,我先去沐浴更衣。”
“好。”唐妧轻轻点头,应一声。
赵骋笑,抬手便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又俯身亲了亲她红艳艳的唇,而后才转身大步往净室去。
唐妧没有动,表情有些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唇。
她也不晓得自己躺着呆了多久,耳边能听到净室哗啦啦的水声,好像也没有多少功夫,她便见那人一袭紫衣稳步走来。
这一回,唐妧没有再躺着,而是缓缓坐了起来。
赵骋弯腰坐在她身边,执起那双小手来,紧紧攥在掌心,轻声问:“饿了吗?”
唐妧闻声,使劲摇头。
赵骋点头,默了会儿,又问:“渴不渴?”
唐妧还是摇头。
“那歇下吧。”说罢,他抬起素白的大手,去褪她的裙衫,动作很慢,时不时,也会抬眸看一眼她神色。
☆、第66章 掌中宝六十六
六十六、
他手缓缓伸过来的时候,唐妧一颗心本能往喉咙口提了提,心跳加速,此刻的镇定,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
因为紧张,所以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就任他去做吧。唐妧双眸紧闭,长卷的睫毛却轻轻颤抖,没有涂抹任何胭脂的一张脸,越发的明艳动人。
赵骋褪去她外面罩着的大红衣裳,然后轻轻覆过去,整个人厚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
唐妧仰躺在大红褥子铺成的床上,两手本能抵在胸前,似是想护住自己衣裳。熟料,那人只稍微用力,她两只柔若无骨的手便被挪开,紧接着,身上一凉,她吓得睁开眼睛,就发现上半身只剩下樱桃红绣鸳鸯的肚兜。她感觉有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自己腿间,隔着衣料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子火热生硬,无端羞得她两面娇红。
“爷……”她轻轻启口唤一声,本意是想要阻止他的,却不料,口一开,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声音酥酥软软,娇滴滴的,不像是拒绝,反倒像是欲迎还拒。
唐妧忽然想起,昨儿晚上母亲与她说过的那些话,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拒绝。重新又阖上眼睛,任是发生什么,她也都承受着。不知道为何,忽然间就觉得很害怕,却又想着,他该是不会如何伤害自己。
赵骋早已等不及,此番见她安静躺着,似有任由自己处置的意思,便也没有再忍。
他又不是豺狼猛虎,一会儿,手脚轻着些便是。思及此,赵骋便没有再犹豫,只将整个身子重量完全倾泻在她身上。
外间,今儿是秀禾跟霜剑守夜,两人是唐妧从娘家带过来的,也忙了一整天了。虽则累,却不敢歇着,两人都打着精神等着里面爷跟奶奶的传唤。
本来内室安安静静的,突然间,她们听见了自家小姐叫了一声。秀禾吓得望了霜剑一眼,本能要进去看看,霜剑拦住人道:“爷不会伤害奶奶的,咱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秀禾想着霜剑说得也对,就没有进去,不过到底不放心自家小姐,身子贴着墙壁,竖着耳朵去听动静。
屋里安安静静的,隐隐约约,她能够听到里面床板震动的声音,又轻到重,还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以及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声。秀禾也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听着这些声音,她脸莫名燥红起来。瞄了霜剑一眼,匆匆退了回去,坐在自己的床上。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小姐在哭啊,她听到了。
内室里,红色纱帐被风吹得飘起,唐妧弓着身子仰躺在床上,两只纤长的腿尽最大可能地被高高举起。
她的身子在晃动,似是被铁锤一下下猛烈撞击着一样,断断续续的哭声被风吹走,残留下来的,是颇为有些凄惨的哀嚎。软软的,柔弱不堪,像是受了伤的小猫儿一样。
现在算是明白了,昨儿晚上娘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极力忍受着,好不容易,暴风雨骤然停歇。这一刻,仿若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忽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轻轻阖上眼睛,许是累极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透过窗棱,她能够看见外面黛青色的天。
“什么时辰……”唐妧想问秀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话才出口,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的声音,哑了。她仰躺着,忽然觉得浑身上下犹如被马车碾压过一般,不但一丝力气也无,还疼得厉害。身上某处,犹如被利器割过一般,疼得她只稍微挪动下身子,都要流下眼泪来一般。
“时辰还早,若是觉得身子不适,再躺着歇会儿。”赵骋素来眠浅,警惕心也高,唐妧只动了下身子,他便也醒了。
忽然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来,唐妧又气又羞,瞪了半卧在头顶的男人一眼,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去。只可怜她现在浑身酸痛,随便动作一下,就是致命的疼。
赵骋扯唇笑了笑,凑过身子去,轻轻伸手将被子一角拉开。
“别闷坏了,没什么好羞涩的,一回生二回熟,做得多了,就习惯了。”赵骋抬臂将人整个轻轻圈在怀里,叹道,“从今往后,这个被窝,再不是冷的了。”
唐妧其实心里也不是怨他,不过就是觉得不习惯与他这般坦诚相待,但见他主动靠来,她也没有刻意拒绝。
只乖巧缩在他怀里,安安分分的,一句话不说,任由他抱着自己。
赵骋本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但见妻子不说话,便也只安静陪着。很快,外面天儿便亮起来来,院子里,丫头婆子们来回穿梭。
“不早了,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跟夫人请安敬茶,该起了。”休息了会儿,唐妧再去动身子,勉强能够适应那种痛,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然后扬声喊道,“秀禾,你进来。”
秀禾因为担心自家小姐,所以,一整夜都没有怎么睡。
一大早醒来后,就候在外间门口,等着主子一有传唤,她便即刻进去。
此番听得吩咐,秀禾连忙笑着应声道:“奴婢这就来。”说罢,对霜剑道,“夫人醒了,打了热会来,伺候爷跟夫人洗漱更衣。一会儿,还得去上房给老夫人请安。”
霜剑点头,转身出去,秀禾则撩起帘子进内室去。
秀禾进去的时候,赵骋已经穿好中衣。他打小是在漠北草原长大的,素来没有京中贵公子那种娇贵劲儿,便是回了京,一应起居也都是不喜欢外人靠近。
所以,他院子里没有近身伺候的丫头,一应穿戴,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帮夫人穿衣吧。”赵骋吩咐一声,而后继续自己的动作,待得自己一应穿戴齐整了,坐在床上的娇妻,却还裹着被子不肯出来,赵骋黑眸攒笑,点了点头,大长腿一迈,出去了。
待得赵骋出去后,唐妧才肯放下杯子来,那边秀禾已经捧着衣裳走到了床边。
“小姐,你……”秀禾见自家主子身上“伤痕累累”,那如玉的娇嫩肌肤上,满满都是红色的痕迹,吓得一跳,连忙将衣裳放下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她挨着在床边坐下,险些哭了,小声问,“昨儿晚上,奴婢听见小姐哭了,可是奴婢没敢进来。小姐,这是……是姑爷欺负你的吗?”
唐妧想着,的确是欺负了,不过,应该也不能算是欺负吧?
或许,是夫妻间本就该做的事情,娘都提点过她了。
“没有,他待我很好的,秀禾,你别问了。”对于昨儿晚上的事情,唐妧有些羞于说出口,只匆匆避开不说。她自己浑身酸软提不上力,便让秀禾帮她穿衣。
赵骋候在外间喝茶,等了会儿,见妻子出来了,他忙起身迎过去。
唐妧的嫁衣是在锦绣斋量身定做的,除了大婚当日的凤冠霞帔外,新婚几日的衣裳也一应都有。样式不同,花色各异,每一件的款式,都非常漂亮。
今儿这件,是枚红色,衬得水嫩嫩的肌肤越发娇艳欲滴。
因如今乃是妇人,唐妧头发也盘了起来,露出洁白高挺的额头。
“走吧。”赵骋手揽着她腰,顾虑着她昨夜劳累,因而自己步子也渐渐放慢了下来。
赵老夫人对小辈素来宽厚,并没有旁家老太太那些苛责的规矩,言明说了,不必晨昏定省。就算想来请安,也不必一大早就过来。所以,今儿赵骋夫妻携手来上房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屋里,就只有老太太一人在。
“大爷跟大奶奶来了。”老嬷嬷手撩起帘子,笑意盈盈走进来。
赵骋扶着妻子进来,站在老人家跟前,小夫妻一并请了安。
“快起来。”赵老夫人欢喜得很,连忙伸手去扶,一手一个,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了会儿,越发满意起来,关切地问,“怎生这一大早就过来了?天儿还早着呢,子默,该是带着你媳妇儿多睡会儿。”
“今儿要给祖母敬茶,孙儿不敢失礼。”赵骋微微弯腰,单手背负在腰后,另外一只手则依旧扶着妻子腰。
赵老夫人让他们坐下,这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便满意。如今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子默,你该是晓得。你娶了媳妇,祖母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你本来军中事务就多,留在家里也没有多少功夫。以后有空,还是多陪陪你媳妇儿吧。偶尔的,来我这里坐坐便好。”
老夫人没有言明,不过她想,孙儿定然是明白自己意思的。
“我晓得,你平素肯定也不得闲着。你既然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便放下大胆地去做,只要我跟子默同意了,没人敢说你。”赵老夫人道,“便是说你几句,你也别往心里去,只管来找我。”
唐妧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连忙冲老人家点头。
祖孙三人坐着说了会儿话,陆陆续续的,赵家各房主子都到齐了。
依着规矩,唐妧给长辈敬茶收礼,而后又接受赵家小辈的茶,以及给几位小辈送礼。
相较于旁的世家,赵家人不算多。老国公只留了两个儿子,如今继承爵位的是长子,也就是赵骋父亲。侯夫人小谢氏,是璟国公府庶女,也是赵侯爷续娶的夫人。
小谢氏给侯爷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赵骥早已娶有妻室黄氏,女儿早两年也出嫁了。
大房还有两房姨娘,两个姨娘都比较年轻,并无子嗣。
二房老爷体弱多病,常年病卧床榻,这会儿人没有来,只二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儿子年岁不大,左不过十六七,一身青色的锦袍,斯斯文文的,眉眼间透着几分秀气。女儿十二三岁的样子,身量还未长得开,面相肖似其母秦氏,乌澄澄的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好似会说话似的。
赵骥只得一庶子,如今三岁,黄氏育有一女,如今五岁了。
赵家人不算多,唐妧一一认下来后,就把人全部记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