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嗖嗖嗖,百姓们闻言迅速离开。王珏此时的心情如同昨日的李晋江,往常咱走到哪都有百姓跟随,今日竟一句话后连人影儿都瞧不见了。
拉了拉发呆的王珏,周齐说道:“老师,咱们走吧……”
也是,几个住城里的弟子早就在悦来客栈占好位子等他们,还是快点儿过去会和吧。
可不是等急了,小二郎急得直在客栈门口晃悠,见到王珏连忙挥手喊:“老师,这里这里!”
呼啦啦,因房遗爱的叫喊声又跑来一群百姓。王珏已有心理准备,但准备还是不够充分。没等她把台词说出来,就有百姓从一旁路过说道:“王县公身上没有木牌!”
嗖嗖嗖,原本准备上前的百姓瞬间没了踪影。
王珏尴尬地放下抬起一半的手臂,轻咳一声带着弟子们往客栈内走。边走边自我安慰,百姓们这样只能说明咱百家派受欢迎。
客栈内,程处默几个正咧大嘴嘿嘿乐,他们挺会选地方,正靠窗边儿。毫无疑问,方才的场景都被几人看在眼里。王珏坐下后开始喝着茶向窗外张望,懒得看那几个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坏小孩!
不久后,刚上完工的马周也换上常服过来了。熊孩子再次隔老远就开喊:“徒儿徒儿,为师在这儿呢!”
瞧着马周笑呵呵往过走,王珏特佩服他的养气功夫。说实在话,刚才小二郎迎着他们开嗓的时候,王珏羞得直想捂脸。在朝堂那日以为弟子迅速成长,怎么没两日又变成这样了,小二郎的成熟度就跟松紧带一样可长可短……
凭今日长安的热闹劲儿,坐着看一天也不会觉得无聊。咱领您瞧瞧,都有何热闹可看。
首先,堵车,堵马车。
人多是次要原因,备不住大家谦让。
“我们不着急,您先过。”
“我们更不急,您赶紧。”
“哪里话,您马车上有长者。”
“别逗乐,哪有您车上正在啼哭的孩童要紧。”
谁知道王县公安排的人在哪盯着瞅着呢,‘谦让’这种美德可以有。就这么着,无论是平日打马玩闹的二代们还是混混之流,亦或是不拿正眼瞧人的某些世家子,今日都变成了谦谦君子中的祥林嫂。
还有很有趣的,平日负责在家中买菜做饭的妇人们乐了。本来很纠结,想看热闹呢,但是不能不买菜开火呀。这下好了,长安城内一下多出好些良善人,上赶子要帮咱把东西送回家。有些妇人家中人口单薄,想买个大件都不好拿,今日平白送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以上两种情况都不算猜错,王珏还真安排了几个等待让路或帮忙的人,至于谁能遇到,看运气呗。比如说,咱给您举个运气好的例子。
不说李世民跑了二儿子都不知道嘛,看看他在干啥。
话说李小胖成功从皇宫中溜出来,走在人群拥堵的大街上有点儿不习惯。这孩子很少出门,再加上今日街上人流量太大,瞧着快速移动的往来行人,李小胖有点茫然。
就这么着,被人一拥二挤,李小胖的圆滚身子一顿转圈。咦,脚下踩了个东西,好悬没站稳。低头一看,不是意淫中的木牌,而是一只小手,小黑手。
这可不得了,小胖看到了啥,在咱大唐都城居然有小娃在路边要饭。
“小娃你家人呢,可是走丢?若无亲故,为什么不去救济所?”自从灾年开始,朝廷就办理了专门收纳孩童的救济所。先等待他们的家人来寻,不行就将他们给无儿女的人家收养。
那孩童揉揉手,说道:“我出来看热闹,腿摔坏了,你能送我回救济所吗?”
李泰看看那娃跟手一样黑的衣服,握了握拳做心理建设,最后一咬牙说道:“我背你回去!”爹和大哥常说,无论官员还是乞丐,每个都是他大唐的子民。
小娃的黑手在李泰身上左摸右抓,成功将一身纯色衣服变成印花款式。见李泰并无怨言,走至坊间偏僻处,小娃突然说道:“哥哥放我下来吧,我给你木牌。”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小胖有点茫然。僵硬的放下背上娃,再一瞧,好家伙,小娃的腿哪还似方才一般连站都站不得。咽了口唾沫,李泰问道:“你是……”
“我是墨家门徒,今日来帮忙哒!”说完,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纸和炭笔,刷刷两下将李泰的样貌画出个大概。最后将笔递给李泰,“签名!”
得,这种防作弊手段,让原本想耍点心眼的小胖子立马摆正了心态。目送小娃灵活奔跑的背影,回忆一下他方才连站起都直冒汗的样子,小胖浑身冷汗直流。外面似乎很危险,还是回去找大哥帮忙吧。
至于除去本心考验,木牌们都在哪,咱再领您瞧几处。
自去年得王珏安慰,卢荟在卢奎夫妇的支持下憋足劲等待今年的考试。卢氏族内原本对她有些怨言的小娘子,听闻她与王珏的对话,思及她竟为族中未嫁女打算轻生,还有什么可怨。
本以为入得百家派的好处已经很多,王珏这次带弟子们到战场走一遭,更是刷新群众的认知。眼瞧着好些百家派门徒封官给爵,便是那没得爵位的也在圣上面前挂号,使得好些世家子都心动。
原本不看好卢荟欲以女子身份出头的卢氏族人,对她也重新升起信心。以前说的是,你以为大唐能有几个王珏。自看到圣上毫不犹豫给周齐爵位,并且无朝堂官员反对,再考虑卢荟本身的才学,那些并不看好她的人也转变了思维。
此次卢氏应考者不止一人,每人都带着仆从出外找木牌,打算集合后挑选族中优秀者去参加复试。卢荟有自己的想法,她出行,除了为安全带上几个护卫,其余跟随者都是女子。
卢荟的侍女拉扯她的衣袖站住不动,“娘子,我们为何要来此处?”
她们面前是公厕。自登州瘟疫使得大唐乡亲们知道瘟疫从何而来该怎样预防,大唐境内便多起好些公厕。与现代不同,每日有农民特意来此处取肥料,完全不用花钱雇请。李总为此还自豪过一阵,省工钱了。
“不要多言,我亦只是猜测。”卢荟打头进入女厕,见只有一个蒙着面的小娘子在内蹲坑。
略犹豫,卢荟走过去侧身不直视,客气地询问道:“娘子可否给我一块木牌?”
那蹲坑的小娘子爽快起身,从袖内拿出纸张和炭笔,刷刷刷,“请签字。”
待将木牌递给卢荟,蒙面娘子好奇问道:“您怎么寻来此处,如何得知我身上有木牌。”
卢荟轻笑,“王县公是女子,她有两位不错的女弟子,定不排斥收女子为徒。反而,可能会在初试给女子优待。什么地方娘子去得,郎君去不得?”见那蒙面娘子不说话,卢荟看着她的眼睛,一句一顿地说道:“女子公厕,绣楼,这样的地方。”
虽极力掩饰,卢荟还是从对方的眼睛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蒙面女子也若有所感,知道上当后她气得跺了跺脚,“娘子欺负我!若有缘,往后可不能再欺负我!”
她说的若有缘,自然是卢荟有缘入王珏门下。
卢荟闻言笑道:“借你吉言!”半年自我改造,原本被退婚哭泣的小娘子竟变成了撩妹高手。
蒙面娘子气得再次跺脚离开,这地方被她知道后没准会有很多人来,咱去换地方玩。
“娘子,她是何身份呀?”卢荟的侍女好奇问。
“蒙着面,自是因为有很多人可能认得她。若入百家派以后会见到的这般小娘子,只有王县公的两个贴身侍女。”
“原来如此!”
毫不意外,卢荟成为第一个在一日内得到三块木牌的人。由于在绣楼时,她承诺不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任何人,回家也只告诉族人关于对方会画像并要求签字的事情。
看完卢荟,咱们再跟着一个小娃瞧瞧。
小娃身边有个咱们的老熟人,尉迟敬德。他们俩不相识,也并非有缘结伴,只是尉迟敬德在路过县衙时遇到一群人围观,他也跟着驻足观看。
那小娃一直在县衙外到处摸索,尉迟敬德好奇拉过一人问道:“你们瞧什么呢,那小娃有什么不同?”
旁边百姓回道:“小娃说县衙外可能有木牌,我们瞧瞧他能否找到。”
尉迟敬德能混到今天这地位,肯定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脑筋一转,一下就想到百家派那个小人精来,小童没准还真能发现年长者不易察觉到的东西。反正他的兄弟们及其随从都在帮忙找木牌,咱不急,停下来看看这个娃。
大概一炷香时间,衙门口就那么大,小娃几乎找遍所有地方。就在好些人已经失望着离去时,小娃站到守门的衙役面前问道:“您能给我木牌吗?”
衙役从袖中拿出纸张,刷刷刷画了个四不像,“可以,先写下名字。”
真的有?!围观者激动异常,尉迟敬德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而后凶神恶煞看向衙役,他从此处经过两次,怎么没见衙役提起呢。别说不知道咱在找木牌,俺就差在脸上写出木牌俩字了!
小童让开后,尉迟敬德大步过去,“能给我块木牌吗?”大有你不给我,我就揍你的意思。
衙役从袖中再次拿出一块木牌,“您别怪我,我可答应过王县公,若不是主动问起,无论谁路过都不能拿出木牌。您运气好,王县公一共给我十块木牌,您这是最后一块。”
原本想上前的人,只能摇着头失望离去。尉迟敬德开始挺高兴,后来一想,最后一块还不是靠本事得来,转而又怒视衙役怪他多嘴。再看他给自己画的像,什么玩意,整个一黑熊,不会画就别画。得赶紧走,本想着有兄弟们帮忙应该没问题,现在看来可不好作弊。
等等,尉迟敬德眼珠一转,“那小娃休走,叔叔跟你结伴而行可好?”
小娃毫不犹豫地回道:“不好!!”
某人开始施展诱拐技,“叔叔给你买糖!”
“吃糖烂牙。”不买账。
仍不放弃,“……那你要什么?”
小娃低头思索片刻,而后仰头亮着黑眼珠说道:“我要黑将军!”
首先他就是将军,并且长得挺黑。感情小娃是咱簇拥,尉迟敬德挺胸脯说道:“我就是黑将军!”
谁料,小娃闻言先是鄙视地看他一眼,而后说道:“得了吧,哪有你这么大个的蛐蛐!”
黑将军?蛐蛐?!尉迟敬德转头瞪了一眼正在捂嘴偷笑的衙役,然后继续追着小娃喊道:“别走别走,叔叔这就让人去给你找黑将军,要多少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7章 木牌在哪(二)
程处弼扁着嘴哇哇叫:“爹爹,那是我的黑将军,不告而取是为盗!”
程咬金嫌弃地看了看手里的蛐蛐笼子,破玩意儿都当宝贝似的。再瞅瞅面部表情已经扭曲成房遗爱的三儿子,他准备用讲道理来平事儿,“尉迟叔叔对你好不?他遇到困难你帮不帮?现在这蛐蛐能帮你尉迟叔大忙!”
“跟我的黑将军有什么关系?他还约了人斗蛐蛐不成?”程处弼伸手握住程咬金拿笼子的那条手臂,死不放手。别以为他不知道,爹爹看黑将军不顺眼很久了。
这要咋解释?!昨日他们哥几个帮尉迟找一天木牌,还多亏他上树掏鸟蛋才在鸟窝里找到一块。之后会和的时候,兄弟说身上带牌子的都给画像还签字,像他这般得到牌子是难得幸运。别提当时多沮丧,大家都等着兄弟入门后好偷人家门派绝技出来呢。
结果峰回路转,尉迟兄弟又说了,遇到一个机灵鬼,但是得有黑将军人家小娃才肯帮忙。程咬金当时就拍胸脯,那东西俺帮你解决,明日早朝后就送你家去。就这么着,偷偷拿儿子蛐蛐的时候,让人家物主给逮正着。
瞧着三儿子死拉着他袖子不松手,程咬金怕尉迟敬德等着急再错过与那小娃约定的时间,拉开儿子的手啥也没说就嗷嗷跑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解释,难道要说他派人折腾一晚上都没逮到一只破蛐蛐?!
“呜呜呜……娘!!!”追两步,眼瞅着他爹越跑越远,程处弼嗷嗷哭着找崔氏告状去了。
告状也是门学问,得讲究技巧,就跟撩妹一样。你看人家徐志摩,张口闭口我想跟你一起起床,骗了多少浪漫主义女文青。
程处弼跑到崔氏面前先将事情经过讲一遍,而后解释道:“若是寻常物件,爹爹拿去也就拿去了,我吃穿用都是家里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这个蛐蛐不同,自大哥拜入百家派门下,不是在南山学习就是在军营里,我想大哥的时候就跟他送我的蛐蛐说话。如今,这个念想竟被爹爹抢走了。什么能帮尉迟叔叔,阿娘你可信?”
先把玩物上升到兄弟情义层面,再说出程咬金给的荒唐理由,让阿娘的心偏向咱这边。瞧程处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不知道得以为程处默死了,那蛐蛐是遗物呢!
果真,崔氏听了赶紧把程处弼搂到怀里哄,“他可真是越来越不着调,我儿快别哭,阿娘帮你要回来。”
“若真是帮尉迟叔叔,孩儿……孩儿,呜呜呜那是大哥送我的……”到底还是舍不得说送人。
崔氏此刻欣慰死了,虽然夫君有点不着调,但三个儿子都很友爱孝顺。见儿子又哭了,她斩钉截铁说道:“若真是你尉迟叔叔需要,娘让人再捉只蛐蛐跟他换。”
程处弼往崔氏怀里一靠,“谢谢娘*^__^*”看爹爹以后还敢不敢动他的黑将军!
再说孩儿他爹,提着蛐蛐笼子嗖嗖往尉迟敬德家跑,那蛐蛐差点儿没让他给晃悠死。
尉迟敬德看到黑将军乐坏了,“还是哥哥有办法,待我入门后学得武艺,定不忘记哥哥的帮助。”
“好说好说,咱们兄弟谁跟谁!”若不是自家熊孩子张口闭口讲门规,他们兄弟几个何苦这么折腾呢。至于做人要讲究啥滴,俺们几个是谁呀,就是不要脸!
没再多说,尉迟敬德赶紧拎着笼子往衙门跑,昨日跟小娃约好的时间地点,若去晚兴许人家就不等了。
嘿,在那呢!
尉迟敬德从小娃背后靠近,突然将笼子往他面前一亮,“小娃,你瞧瞧这是啥?”
吓一跳,这个大叔有病吧!不过蛐蛐还是挺让人满意,小娃接过笼子检查一番,“它看起来很蔫,不会是个病的吧?”
“咳,我来的路上有点儿急,它兴许是晃晕了需要缓缓……”
无奈翻个白眼。得,人家也算守信用,瞧大叔眼巴巴的样子赶紧把他想知道的事情说说。
“王县公都说是考题,考题必然不会只看个人运气,木牌所放的地方肯定有迹可循。比如说,昨日有人在路上谦让帮忙,大家都看到那些人得到木牌,此为礼。礼有了,君子六艺剩下五艺该去何处找?再比如说,王县公为何将考试地点设为长安?除了衙门,长安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人?或者有什么与百家派师徒有渊源?这么算来木牌应该不少,就怕考试结束木牌都送不完。”
行啊,没枉费咱找兄弟们帮忙,此娃果真聪慧!君子六艺,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礼、乐、射、御、书、数。尉迟敬德一琢磨,脑中大概想到一些地点。长安城特别的地点或人,也许与百家派有渊源,脑中再次出现一些猜测。
要过初试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