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知道他不爱听,可这事还非说不可:“姑母年纪也大了,还能看顾你几年?趁着这时候抱个小的,从你那些姬妾里挑个老实点的,姑母再给你几个宫人帮着照顾,养大了也是你的依靠,姑母或许还能再给他帮个前程。若是再拖几年,姑母一闭眼,可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话说得有些动情,于思睿也不由得软了:“姑母怎说这样的话。姑母身子好着呢,定然长命百岁。”
太后叹道:“哪里就有长命百岁的人呢?这一年我身子越发不好了,太医只开些太平方儿,吊着我不死不活罢了。要说姑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要是你没个香火,姑母到了地下都没脸见你爹!”
于思睿低了头,半晌道:“我原想着,过继个年纪大点的,也看得出来脾性。年纪小的虽说容易养得熟,总归不知道好歹。”万一费心费力养大了,倒回头去找自己亲生父母,他岂不是白折腾?
到了这时候,只要他肯琢磨这事,太后就万事大吉了:“这都依你。你看中了哪个只管跟姑母说!”
于思睿苦笑道:“我原瞧中了六房的那个,谁知他又死了。”
太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谁:“你是说那个……死都死了就别提了。”不就是那个叫于铤的吗?当初在西苑围猎时好像还看见过的。那倒也算是个肯上进的,可惜搅进了那件事里,又不知个轻重,只好留不得了。
姑侄两个说了一会儿过继的话题,都觉得心里不快,索性不提了。太后便吩咐传饭,宫人们正流水般往桌上布菜,一个小宫人快步进来跟青玉悄声说了几句,青玉的面色就有些变化。太后一眼看见,便道:“又是什么事了?”
青玉嘴唇动了一下,顿了顿才能说出话来:“娘娘,袁淑妃诊出了喜脉。”
太后脸色微微一变:“袁淑妃?皇后知道了吗?”
马上就要过年,宫人们这些日子都能用点鲜亮颜色的饰物了,脸上更是要时刻带笑,为的就是求个好彩头。青玉在宫里这些年了,自然知道这规矩,可是此刻实在就有点笑不出来:“去请平安脉的太医已经报了上来,皇后娘娘那里已然知道了。”
太后头痛地按住太阳穴:“你去取一对儿如意赏给袁淑妃,再去给皇后说,今年这又是双喜临门,可要好生操办。几个月了?”
青玉低头道:“说是快两个月了。”
嫔妃有孕,首先就该上报中宫,由中宫去告知皇帝。因人人皆知皇后善妒,所以若有了孕便千方百计将消息瞒下来,如上次赵充仪有孕,便是待满了三个月之后才宣布出来,为的就是胎已坐稳,便有人要使什么手段也难些。
可是袁淑妃这一胎却是还不到两个月,差不多就是刚刚可以诊出有孕就立刻报了上来,这可不大符合嫔妃们的习惯,莫非她自己根本不知道有孕,所以猛然间被太医诊了出来,也来不及想办法拖延?
“那胎气还未稳。”太后淡淡地道,“就说是我的话,让她好生歇着,这些日子不必去中宫和我这里请安,就是过年时的宫宴也不必一定要来。”
青玉低头一一听了,待太后吩咐完,这才转去太后私库里,取了一对儿吉祥有象的碧玉如意,亲自送去了钟秀宫,又将太后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这才收了袁淑妃赏的荷包,又转去了凤仪宫。
皇后正坐在殿内,外头院子里跪着个小宫人,噼噼啪啪在自己掌嘴。青玉才进宫门,就看见那小宫女两颊紫胀,口角破裂,血顺着下巴滴到了淡青色衣襟上,染出深色的污渍。
青玉不禁皱了皱眉,问旁边监刑的宫人道:“这是怎么了?大年下的,纵有错也该留到年后再罚。”要过年了人人都要讨好口彩,若有小错也就放过了,怎么到了中宫这里倒打得血淋淋起来。
到底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凤仪宫的宫女也要让三分,忙走过来低声道:“姐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们娘娘心里不快……”
青玉当然知道皇后为什么不快,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日子,你们也该劝着些娘娘。”虽是这么说,也知道皇后不是个听劝的,遂移步进了殿内。
皇后黑着脸坐在上头,见了青玉只扯了扯嘴角:“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青玉行了礼,将太后的话说了,只见皇后的脸色更黑,便婉转地道:“娘娘,太后娘娘说了,到底是双喜临门呢。”去年赵充仪来了个双喜临门,结果生下来个怪胎,今年袁淑妃也来了个双喜临门,如果再弄出什么事来,可就太难看了。
皇后很知道太后又赏如意又让袁淑妃养胎的意思何在,可是她如何忍得住?袁淑妃可是如今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又是多年固宠无可动摇,虽说家世上差一点,但她若生下长子,那身份可就与众不同了,而且就是她想将这孩子抱到中宫来养,只怕也是不成的。
“娘娘,就有什么事,也等过了年再说。”青玉看皇后脸色实在难看,只得又道:“年下宫里都图个吉利,又有这样喜事,娘娘也该高高兴兴的……”别一听袁淑妃有孕就在宫里责打小宫女,这不是明摆着叫人都看见她不待见袁淑妃么。
皇后铁青着脸看了旁边伺候的宫人一眼,宫人会意,忙出去止了那小宫女掌嘴,把人送到下房去敷药了。这里皇后忍着气将人都屏退了,才问青玉道:“母后究竟怎么说?”
刚才青玉已经把太后的话都转述了,这会儿皇后还这样问,其实就是问太后打算怎么处置袁淑妃这一胎。青玉心里明白,但太后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道:“太后娘娘只说要淑妃好生保养。”
皇后脸色骤变。好生保养,就是说让她生下来?这万万不成!
“娘娘――”凤仪殿的宫人像缩头鹌鹑似的逡巡进来,欲言又止。
皇后正烦着呢,一眼瞪过去:“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宫人看起来很想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最好是皇后连看都看不见她:“皇上听闻袁淑妃有孕大喜,赏了好些东西下去……”现在正在流水似的往钟秀宫抬呢。
这年是没法过了。皇后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要摔出去的时候勉强抑制住了,半天咬着牙道:“比着皇上给的东西减一半,本宫也要赏她!”
青玉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她也多少能揣摸到一点太后的意思:别看袁淑妃位份高,可她娘家不行,就算生下皇子,身后没个得力的母族支持,想要继位也是难上加难。相比之下,赵充仪身后的赵家得力,所以太后就不能让她生下皇长子。皇后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袁淑妃多年有宠,这份嫉妒之心始终难安。如今若是皇后能想清楚,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宫人领命去中宫的库房挑东西了,皇后盯着她的背影狠狠吐了口气,才转头对青玉道:“你回去伺候母后吧。也问问母后,是不是按着当初赵充仪的份例给钟秀宫?”
青玉被皇后的眼神盯得背后有点发凉。她这才发现刚才她那口气松得太早了,皇后并不是想清楚了,而只是勉强容忍着袁淑妃,等待下手的机会呢。
不过她一个宫人,虽然是伺候太后的,也没什么资格在皇后面前说得太多,青玉只得低头答应,回寿仙宫去了。
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说是宫里喜气洋洋的,其实真正高兴的没几个。于思睿当然明白,也不会在这时候非要留下来,早就告辞出宫去了。青玉便将皇后的问话一字不差地说给了太后听:“奴婢看,皇后娘娘的眼神有些……”
太后长叹了一声:“也真是造孽啊,宫里这许多嫔妃,怎么就偏偏袁氏有了。”若换了别的嫔妃,哪怕是王充媛呢,皇后也不至于这么急切。
“今年才生了个畸胎,明年若再来一回,那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太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袁氏生了其实也不能怎样,皇后就是迷了心窍,看不清啊。”
青玉低声道:“其实……也难怪皇后娘娘着急,奴婢方才听说,皇上赏了好些东西去钟秀宫呢。若是皇上想将袁家提拔起来……”
太后嗤笑:“那也得袁家有人可提拔。不过是一家子庸人罢了。”麻线串豆腐,提不起来就是提不起来。
“那皇后娘娘那边……”要如何回话呢?
“跟她说,袁氏算不了什么。”
青玉有点发愁,这话说了皇后就能听么?
其实发愁的并不只是青玉,甚至不止是皇后,钟秀宫里,此刻也并没有多么欢乐狂喜的气氛。
“娘娘,皇上赏了好些东西。娘娘看这对儿步摇,奴婢还没见过金色的珍珠呢。”钟秀宫的大宫女流苏捧着个扁匣,小心翼翼地想逗主子开心。
袁淑妃端庄的鹅蛋脸这些日子反而消瘦了些,闻言只是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那精致的缕金芙蓉步摇头上闪着宝光的珍珠,淡淡地道:“搁起来吧。”
流苏愁得不行:“娘娘,过年的时候就戴上吧。”皇帝赏的东西,就得赶紧找机会穿戴出来,也让皇帝知道没有白赏了你。这会儿眼看着就到年节,自然是过年的时候戴出来最好。
袁淑妃苦笑了一下:“你刚才没听青玉说么,太后让我好好养着,不必去宫宴。”
流苏叹道:“娘娘,太后虽那么说,可除夕那日娘娘还是得去啊。”节下宫宴很多,别的袁淑妃可以不参加,但除夕的时候宫内嫔妃齐聚,算是奉着皇帝的家宴,这除非是病得爬不起来,不然是不能不去的。又及例行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的日子,难道袁淑妃真敢那么大脸的就不去吗?
袁淑妃笑得更苦:“皇上有没有说几时过来?”光赏东西,人不来么?
流苏打起精神笑道:“杜公公说皇上晚上就过来看娘娘,这会儿想也快到了,奴婢去御膳房叫几个菜吧?”
“也好。”袁淑妃也终于有了点儿精神,“皇上喜欢锅子,你叫御膳房备一个,不要什么鹿肉獐肉的,皇上不喜欢那些。要点儿羊肉,必得是西北那边的羊,不许拿京城这边养的糊弄!另外冻豆腐多要些,再要些鸭血来,皇上喜欢那个。”
鸭血猪肚这种东西,皇宫里头是不大吃的,嫌这东西贱。所以这会儿袁淑妃说皇帝喜欢吃鸭血,流苏也怔了一下,才道:“奴婢知道了。”
各宫妃嫔都有定例,东西是不会少的,但若是想额外加什么,就得叫人去御膳房自己点了。当然这里头也有差别:有些不得宠的小妃嫔就是拿了银子过去也未必能得着,有些特别得宠的,只要一句话御膳房那边就屁颠屁颠上赶着送。袁淑妃这个境地挺尴尬的,她有帝宠,可是并没有什么与之相配的实权――比如说宫务就没她什么事,而太后和皇后明显都不待见她,所以她现在要个什么东西,还真得让流苏亲自跑一趟。
钟秀宫离膳房可不近,流苏带了个小宫女过去,一路上忍不住琢磨――皇帝在饮食上的这点爱好,宫里大概没几个人知道,如此看来,袁淑妃果然是早就伺候皇帝的人,知道得清楚。
流苏是在皇帝登基之后才来伺候袁淑妃的宫人,而袁淑妃当年带来的陪嫁丫鬟据说是得了急病死了,因此她如今虽算是钟秀宫第一得意的人,但对袁淑妃这个主子,却还是有些不大了解的地方,总似是隔着一层什么。
就比如说这次有孕吧,瞧着袁淑妃就不像高兴的样子。当然,她前头怀过两胎都小产了,或许是有所担忧,但不管怎样,她今年都三十岁了,还能再有孕这是多大的喜事呢,怎么就至于半点欢喜都没有?
流苏提着心去了一趟御膳房,这次御膳房的态度却是与往日又有些不同,听了她说的话,立刻满脸堆笑地答应下来,特地指了个厨子专门去准备,连流苏给的荷包都不肯收,还硬给她塞了一份刚出锅的荷花酥。
流苏回了钟秀宫没多久,膳房的饭菜便送了过来,果然多添了一个锅子,热腾腾的白汤翻滚,一闻就是上好的鸡汤。旁边盘子里切成薄片的羊肉毫无腥膻之气,也的确是西北羊无误。另有白玉般的冻豆腐和玛瑙般的鸭血片,加上冬日里少见的几样青菜,碧油油地堆着,一瞧就让人有了食欲。
流苏指挥小宫人将饭菜都摆上,就听外头有轻轻的口哨和击掌声――皇帝来了。
袁淑妃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的宫装,一头乌发松松挽起,只将那对镶金珍珠的步摇取了一枝簪上。没有别的首饰喧宾夺主,皇帝一进来就看见了那颗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的珠子,微微一笑道:“这是南海进贡来的,瞧着可还喜欢?”
流苏看袁淑妃盈盈下拜,虽则三十岁的人了,腰身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如细柳一般,折下去的时候格外的惹人怜爱:“臣妾喜欢得很,谢皇上赏。”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你若给朕生下皇子,要什么没有呢?”
这明明是句好话,流苏却发现袁淑妃正往起站的身子晃了一下,就连步摇下头缀的那粒白玉珠都非常明显地晃悠起来,这可是有点失态了。她急忙过去搀住袁淑妃,低声道:“娘娘,是不是又头晕了?”
袁淑妃当然没有头晕,然而孕妇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头晕是对刚才失态很好的掩饰。袁淑妃却没有接这话,只向皇帝道:“天冷,臣妾让膳房上了个锅子,皇上用一点?”
“好啊。”皇帝伸手拉了袁淑妃的手,笑吟吟地道,“朕正想着天冷,用锅子热乎些,你就叫了锅子,可见是个体贴――”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空气里,皇帝的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流苏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只见皇帝直勾勾地瞪着桌子――确切点说,是瞪着桌子上的那盘子鸭血片,那种眼神,让流苏一时难以形容出来。
屋里的气氛陡然间诡异起来,不过皇帝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向袁淑妃脸上看了一眼,轻轻一笑:“你果然体贴入微哪……”
☆、第165章 挡箭
“你果然体贴入微哪……”
皇帝这句话说得深情款款,语调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可是不知怎么的,流苏却觉得后背上有点发凉。
如果她刚才没有看见皇帝瞪着那盘鸭血的眼神,或许她会以为皇帝是真的在夸奖袁淑妃,然而现在――皇帝刚才的样子仿佛想把那鸭血拿起来摔到谁脸上去,那种神情,在愤怒之中似乎还掺杂着痛苦,又仿佛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复杂到流苏看不明白,只觉得害怕。
是这盘鸭血有什么不对?流苏有些恍惚地想。可是袁淑妃明明说这是皇帝爱吃的东西,难道是袁淑妃搞错了,惹了皇帝生气?
她还没想明白,袁淑妃就已经道:“你们都下去吧。”
皇帝每次来袁淑妃这里,都不大喜欢有宫人们在旁,大多数时候都会屏退宫人内侍,只由袁淑妃伺候,这也是皇后为何特别嫉妒袁淑妃的原因之一。只是从前都是皇帝开口,今日却是袁淑妃主动让人退下。
不过既然是惯例了,谁开口都是主子吩咐,流苏也没有特别在意,低头屈膝一礼,就带着众人退出去了。
不让你在旁边伺候,不等于你可以去逍遥自在,众人只不过是把等待的位置从殿内换到了殿外罢了。
流苏是贴身大宫女,自然就站在殿门边上,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随时准备进去伺候。
这个活计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首先,主子们让你出来,就是有些事不想让你听见,所以你若是拼命伸长了个耳朵把一字一句的都听见,那叫你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呢?可你若是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听,主子叫你进去伺候你也不知道,那又该挨板子了。
因此流苏现在的情况就是似听非听,只要里头人声音高一些她就能听见,若低些就听不清。所以她隐约听见袁淑妃说了一句什么,却没听清,只觉得那语气仿佛十分之哀婉,像是在乞求什么,又像是请罪。
为何会如此?流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站在门对面的杜公公,却见他半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也不知听没听见里头的动静,总之从他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不过,流苏马上就听见了皇帝的声音:“这金色珍珠据说并非蚌珠,而是从一种稀罕的海螺里产出来的,这两颗虽然不大,色泽却好,难得形状个头也相仿,恰好做一对儿步摇……”
这是又谈到赏的首饰了?流苏松了口气。听皇帝的语气颇为轻松,再说这么稀罕的东西赏给娘娘,那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了。所以,刚才果然是她听错了吧?
如果现在流苏能看见屋里是个什么情景,就不会如此放心了。可惜这是窥探主子,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她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屋里,袁淑妃已经又跪下去了:“皇上恕罪。”
皇帝在桌边坐了下来,手指从几个盘子上逐一滑过:“西北来的羊肉,冻豆腐,鸭血,这都是朕爱吃的啊,有锅子怎么能没有这些个呢?宫里都说这些血啊杂的是下贱东西,上不得席面,朕虽是爱吃,却也没吃过几次呢。”
袁淑妃听见“下贱东西”四个字,虽然明知那说的是血杂,仍旧觉得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本能地缩了缩,声音发颤地道:“是妾逾越了,皇上恕罪。”
皇帝好像没有听见她在请罪,也并不让她从坚硬的地砖上起来,只是笑吟吟地道:“你是有心人,朕从没在你那里吃过这些东西,你都知道了朕的喜好,果然细心体贴。”
他一句句地夸奖着袁淑妃,袁淑妃的身体却越来越缩成一团,缩到最紧的时候,她仿佛突然崩断的弓弦一般,猛地弹了起来,几步就膝行到皇帝身边,膝盖在地上甚至碰出了声音:“皇上,就让妾留下这个孩子吧!”
“这是自然。”皇帝仍旧笑着,“你若给朕生下皇长子,就是皇后也要让你三分呢。”
“不不不!”袁淑妃伸手想抱住皇帝的腿,却又不太敢,“妾自知身份低微,绝不敢跟皇后娘娘相争的!”
“是吗?”皇帝脸上笑容不变,“朕记得你素来是个有志向的,又善于审时度势,皇后和太后也很喜欢你,想来定然是相信你的忠心的。”
“皇上――”袁淑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发出一声类似悲啼的声音,又在皇帝突然冷下来的目光中赶紧自己压住了,“皇上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皇帝的目光也只是冷了一下,就又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亲自伸手来扶袁淑妃,“你有了身孕,怎么好跪在这样的冷地上,快起来。这天气冷,饭菜凉得快,你怀着朕的骨肉,可不能吃冷饭。还不快坐下用饭呢,否则饿坏了肚子里的小皇子,朕可不依。”话语温柔,仿佛刚刚发现她跪着似的。
袁淑妃被皇帝硬扶到椅子上坐下,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膝头直钻上来,将她整个人都冻成了冰块似的。
方才皇帝说的这些话对她而言好生耳熟,在她怀着头两胎的时候,皇帝也曾经这样轻言细语地跟她说话。也不知是不是特别的巧,她的三胎全都怀在冬日,所以皇帝每次说的话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而结果也是一样――过不了几个月,她就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