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一声:“现在谁能证明这一胎小产是因为下药呢?”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服侍的宫人泼了汤才惊到了袁淑妃,与皇后并没关系。
桃华看了看皇帝冷峻的侧脸。连她这个局外人心里都不禁有几分失望,皇帝用自己的骨肉吊了皇后这么久,到了最后却又失败了,皇帝心里又该是个什么滋味呢?
寝殿里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是袁淑妃醒了。皇帝站在那里,却并没有挪动脚步过去看看的意思,桃华当然也就只能站着不动,侧耳听着那边的语声。
“娘娘,太医说娘娘要好生调养……”流苏当然不敢告诉袁淑妃她不能再生了,只能委婉地劝慰,“娘娘先用点东西吧……”
“我的孩子呢?”袁淑妃声音木然。
流苏的声音就带了点儿哭腔:“娘娘不要太难过,养好了身子,日后……”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哪还有什么日后呢?
“是啊,日后……”袁淑妃却突兀地笑了一声,“这孩子跟我没缘分,去了也好,去了也好……”
流苏疑心她这是被刺激得太厉害有些疯了,然而仔细观察,袁淑妃虽然面色憔悴苍白,但神色却还是正常的,并不像疯癫的模样,反而比前些日子还冷静些似的。就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倒获得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
这态度不像疯癫,可也不是正常孕妇小产之后该有的反应,流苏心里吊着,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刺激了袁淑妃,连忙转身去端了一碗粥过来:“这是红枣银耳胭脂米粥,娘娘先喝一碗。”
宫里的胭脂米都是御贡的,煮出粥来颜色红润如桃花,配上红枣银耳,才端上来就飘溢出一股子甜香的味道,引人食欲。袁淑妃接到手里,却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瞧着黑糊糊的……”
流苏怔了一下。宫里的粥怎么可能熬得黑糊糊的,岂不是要倒主子的胃口么?而且这粥也根本不黑啊,明明颜色是极好的。
“怎么,这是瞧着我小产了,立刻就来敷衍我了?”袁淑妃却错认了流苏的态度,一抬手就将碗摔了,“打量着我不行了,就不想伺候了?”她是失去了孩子,或许这一辈子她也不会有孩子,可是她也算想明白了,皇帝需要她跟皇后抗衡,只要皇帝还需要她,她就能在宫里生存下去。以后的事情太远,她得把握住眼前才行,如果现在她就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流苏连忙蹲下身去收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娘娘,这粥,这粥――”这粥明明是好的啊,“奴婢再换一碗来。”算了,失了孩子心情不好也是有的,这时候有什么可争的,摔了这一碗,再去换别的粥就是了。
她刚收拾了碗要起身,转头却见安郡王妃走了进来:“郡王妃――”
“娘娘醒了?”桃华径直走到袁淑妃面前,伸手将桌上那盅红枣粥端了起来,“娘娘说,这粥是黑的?”
安郡王妃这是要干什么?流苏连忙起身去拦:“郡王妃,我们娘娘刚刚醒过来……”心情不好挑剔个粥而已,安郡王妃总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桃华抬手把她推开:“娘娘真的觉得,这粥是黑的?”
袁淑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头。她现在的心情其实很不好――任谁也不会好的,毕竟她也实在是盼着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免得后半生孤零――对桃华,她同样有几分嫉恨,毕竟她跟皇后一样清楚,这位郡王妃的确有些像当年的长皇子妃夏氏,甚至由于对夏氏的了解,她可能比皇后还知道得更多一点呢。
原先对蒋氏尽礼,是盼望着她能帮她保住这一胎,既然现在孩子都没了,她还跟蒋氏客气什么呢?
“这粥黑糊糊的,难道我还说不得不成?”
桃华往盅子里看了一眼。这盅子是雨过天青色的瓷器,衬得里头的粥更是桃花之色,几颗枣子在微黄的银耳中又浮起深红的颜色,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袁淑妃说的“黑糊糊”的感觉。
“娘娘看这帕子是什么颜色的?”
流苏目瞪口呆地看着郡王妃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浅红色的鲛绡帕,一直递到了袁淑妃面前。这是干什么?郡王妃这是要跟淑妃娘娘抬杠不成?这,这也太不像样子了。虽说郡王妃地位尊贵,说起来比淑妃只高不低。但淑妃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嫔妃,郡王妃也要敬重三分才是!
“你拿条灰扑扑的帕子做什么!”袁淑妃不悦地瞥了一眼,“究竟是要说什么?”蒋氏虽然在她面前从不卑躬屈膝地奉承,可也从未做过这样古怪的举动。
桃华捏紧了那条手帕,紧盯着袁淑妃的眼睛:“娘娘没有觉得这殿内有什么不对?”
袁淑妃疑惑地环顾四周:“有什么不对?”殿内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挪动过――想也知道,这是她的寝殿,若无吩咐谁敢乱动?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只是她一时说不出来。
桃华也跟着在殿内看了一圈儿。皇后自诩中宫正室,素来爱用红色,整个凤仪宫都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红,难怪她的神经越来越敏感。
而袁淑妃则以温婉贤淑示人,宫内的摆设都是有意避开皇后的锋芒,以青碧之色为多,间以极少量的浅淡红色。尤其是春夏之季,更是多用冷淡颜色。此刻正是午后,殿内亦未摆上红烛,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件红色的显眼东西来。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看袁淑妃皱起的眉头就知道,其实这寝殿在她眼里已经有些细微的变化了,只是一时还难以形容罢了。
“你去给娘娘换粥吧。”桃华缓缓地吩咐流苏,“娘娘不爱红枣粥,换山药粥也好,可以略加一点红糖。”
皇帝一直站在偏殿里,直到桃华退出来才道:“出了什么事?”
桃华捏紧手里的帕子:“皇上,或许有线索了……”袁淑妃,这也是有了瞀视之症的迹象啊!
☆、第192章 侧妃
袁淑妃的小产在宫里带来了一股子古怪的气氛――人人说起此事都表现得很伤心,仿佛小产的是她们自己似的,然而一转头就会继续喜笑颜开,据说是为了不让皇帝看见大家愁眉苦脸的模样再引发伤感,要知道伤感太过可是会有损龙体的呢。
皇后的理由就是如此。她大方地赏了钟秀宫好些补身的东西,之后转头就准备寒食节去了,而且要大张旗鼓地准备,为的是替皇帝“散心”。
寒食节虽然要禁烟冷食,但应节的食品却也颇有特色,比如寒食粥、寒食面、青精饭等,另外还有供奉的各类面点。这次皇后决定,不但寒食节那日要在宫里聚会插柳,还要由各宫自制面点,在聚会之时斗盘。
太后宫里当然也有巧手宫人在做面燕、蛇盘兔和巧饼之类,吸引了不少不当值的宫人来看,有人还学着做,场面颇为热闹。
这轻松的气氛只止于外殿,内殿里的太后却没那么高兴:“安郡王和王妃这几日又去了谁家?”
青玉垂手侍立一边,低声道:“今日是去了皇庄……”
皇庄上据说已经制出了第一批痘苗,安郡王妃就是去检查这痘苗的。
太后嘴角一弯,勾出一道讥讽的线条,配上鼻子两边深深的法令纹,说不出的阴沉:“今日去了皇庄……等过几日回来,怕是有更多的人家要去了吧?”
青玉垂下头。前些日子痘苗还没开始制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人往安郡王府上递帖子了。只不过郡王妃自回了京城手头的事就没消停过,后来更是因为去给崔知府医治而离开京城数日,哪里有去做客的空儿呢?
如今宫里袁淑妃已经小产,郡王妃不必再入宫诊脉,崔知府也死了,不需要她出京,就连她的娘家,听说蒋药师也出远门,为了编纂药书往东北去了。于是郡王妃多出了许多时间,开始应那些帖子的约请,频频出门了。
“福州的事,怎样了?”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这个问题,青玉回答起来更是有些心惊胆战:“皇上说,这种事也难免有的,陆大将军如今还在海上追捕倭人,应许他戴罪立功。若是改换守将,谁能保证再不出此事……”
“胡闹!”太后恼怒地道,“若照此说法,吃了败仗都不必治罪了,反正换了别人也不敢说百战百胜?”
青玉不敢吭声,太后恼怒了片刻,问道:“朝堂上怎么说?”
“都,都说要问陆家的罪呢……”
这个“都”,指的就是于氏一党了。太后心里也明白,微微皱了皱眉:“别人呢?”
这下青玉迟疑了起来,半晌才道:“也有人不……”譬如说赵尚书啊,再譬如说有些没经过于阁老的路子上来的年轻官员们。
再譬如说,这些日子被安郡王妃拜访过的一些官员。尤其是那些武将们,都反对此事。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毕竟大家都是领兵打仗的人,若是被人偷袭了就要撤职,那人人都有这危险了。更何况这件事还不是陆大将军本人懈怠,而是麾下的人出了问题,就算陆大将军有连带责任,也不致问罪的啊。
然而太后并不这么看:“果然是他们在居中串联!”
青玉嗫嚅半晌,低声道:“都说郡王妃制出的痘苗是最好的,种了绝不会出什么错……”这些日子郡王妃已经对种痘之事做了一些宣扬,众人才知道,原来这痘也不是人人都种得的,若是痘苗不好,或是孩子身子太差,这痘种上也受不住,有极少数说不定还会染病。
各家的孩子都是珍贵的,谁不想着安全地种上痘,以后永远不受天花的威胁呢?既然是郡王妃发明了种痘之法,那毫无疑问她制的痘苗是最好的,由她亲自来接种也是最安全的。
然而郡王妃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别说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就是京城里头这些人家,郡王妃不变成千手观音也种不过来,自然是谁能请得动郡王妃,谁家孩子就能让她来种痘了。
只可惜郡王妃从前只是个医家女,且远远住在无锡,进京之后没几年又去了西北,京城里竟没几家人家与她熟识,这会儿自然只好临时抱佛脚,上赶着请人了。
“如今她做了郡王妃,这心也大了。”太后深吸了口气,表情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淡淡地道。
青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原本袁淑妃的事情过去之后,她还松了口气,因为郡王妃并未诊出什么端倪,皇帝至今也仍只是在查袁淑妃被热汤泼中之事,但除了打杀几个宫人之外,并无进展。
谁知道按下葫芦起来瓢,这位郡王妃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种痘的事儿尚未正式开始呢,她就已经借着这事儿串联人手,替陆大将军说情了。
“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太后半阖着眼睛,仿佛说什么闲话似的,语气平淡,连点儿不悦的意思也没听出来,“当初进宫替陆氏诊肺痨,就可见一斑。”那时候蒋锡还没封药师呢,不过是个秀才,还是被先帝亲口说不配行医的罪人之后,蒋氏的身份就更低微得可怜了。
然而就是如此低微的身份,蒋氏仍旧敢进宫,甚至毫不犹豫地推翻了太医院太医们的诊断,直指陆氏不是肺痨而是梅核气。从那会儿起,她就该看得出来,蒋氏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身上透着股子野劲儿,难以驯服。
果然后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印证了蒋氏这一特质。皇后叫她去治疟疾,她竟然真就去了,还令两县的人为她立了生祠。去西北治不好炭疽,却又搞出个种痘避天花来。还有承恩伯那事儿――太后到现在都忘不了那药里头份量极重的望月砂。她就不信,那望月砂倘若少用些,于思睿的病就治不得!
然而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蒋氏如今说是功成名就也差不多了,且身份也不比从前,已经开始学着用自己的医术去影响朝堂了。虽然这影响现在还很轻微,只是利用了那些武将们兔死狐悲的心情,但毕竟是开始了。若是放任不管,以后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青玉小心翼翼地道,“郡王妃只是在后宅里应酬。”本来各家的夫人们相互来往都是常事,郡王府接到的都是女眷们递来的帖子,不是赏花就是游春,再正经不过。虽然大家都知道,后宅也可以与前朝有关,但至少从表面上,安郡王妃并没给人留下什么口实,她甚至连诊脉的事都没做过一件,就是要说她私自行医都不成。
太后的脾气,青玉十分了解。越是这样说得平淡,其实心里就越是恼怒。只是郡王妃做得颇为周全,青玉想不出有什么把柄可抓。毕竟在这个时候,如果太后轻举妄动,影响了种痘之事,只怕反而会招致天下人的埋怨呢。
太后半阖的眼睛忽然睁开,嗤笑了一声:“在后宅里应酬?也好,后宅的事,自然该由后宅来解决。传旨,崔知府既是为国捐躯,他的家眷理当优抚。寒食那日,请崔夫人并崔二姑娘一起进宫来。”
青玉怔了一下,脱口道:“太后,她们正是重孝之时,进宫也太……”丧夫丧父这样的重孝,论理是不当出门的,更不必说入宫了,实在是不吉。
太后淡淡地道:“为国捐躯,何来不吉?若是将她们母女视为不吉,又如何对得起力战的亡魂?”
青玉刚才只是下意识地说了那么一句,闻言连忙道:“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浅见了,这就去传旨。”
说是她去传旨,其实自有下头的宫人跑腿。青玉也只说了句话,就又回到太后身边伺候,小心地问道:“太后的意思是――”这自然不是为了优抚崔氏母女,她得问清楚了太后的意思,才知道如何对待崔家人不是?
太后又阖上了眼睛,徐徐道:“安郡王妃既要主持种痘事宜,又要在外应酬,实在是辛苦。但一人毕竟精力有限,想必郡王府里的事难免就要疏忽一些。别的倒也罢了,只怕她无暇照顾安郡王。安郡王这都二十出头了,还未有子息。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毕竟也叫我一声母后,少不得我替他操心了。”
青玉瞬间就明白了:“太后是想把崔家女――”
“他本就与崔家长女有婚约,当日长女暴毙,崔家还曾想把次女嫁给他不是?”太后慢悠悠地说着,心里却有点后悔。当时崔家想将这婚约延续下去,还是她不愿意,不想让沈数娶个四品官之女,最后辗转选中了出身低微的蒋氏。
可到了如今,早知道崔济民死得这么早,当初真不该拦着!不然哪有今日蒋氏搅风搅雨的事儿。
“虽说如今崔知府已经不在了,但他是忠烈之臣,女儿做个郡王侧妃还是足够的。”太后微微冷笑了一下,“想来忠烈之家,女儿必定四德俱全,有她给蒋氏分忧,我也就放心了。”
青玉想了一下:“但是崔知府……”
太后依旧阖着眼睛:“崔知府伤重难治,连太医院院使也是束手无策的。虽说郡王妃用的法子有些匪夷所思,可医者父母心,想来也不致因为安郡王曾与崔家长女有过婚约而记恨崔家,更不致因此要害崔知府性命吧。”
青玉默然。太后这些话听起来都是在为郡王妃开脱,可字字句句都有些暗指。
“何况――”太后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听说蒋氏跟崔家长子还签了个什么契书,即使崔知府不治身亡,也没有她的错处。毕竟是她聪慧,崔家当日既肯签这契书,如今自然不好再提了。”
青玉把头垂得更低。这聪慧二字用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是说郡王妃早想到了为自己脱身的法子,如此一来,若说她是无心为崔知府医治,似乎也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事了。
别看都说宫禁森森,只言片语都难以递出来,但那是指宫中不愿意让你传什么消息。似太后这般地位,只要有心,随便说一句话马上就能传出去,想来过不了多久,该知道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哦――”太后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到寒食那日,让蒋氏也进宫来吧。既然是给安郡王纳侧妃,她也该知道了才好回去准备不是?”
寒食节素来都是宫内妃嫔自己的聚会,因这一日全是冷食,并不好设宴,因此是不召外命妇的。如此,崔氏母女应召进宫就格外引人注目,才半天就传遍了京城。
“母亲,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崔幼婉这些日子也憔悴了许多。虽说崔家在京城中无亲无眷,但因为有个捐躯为国的好名声,来吊唁的人也川流不息,崔家一家人这几天都在不停的答礼和守灵之中,没有累倒已经很好。
崔夫人比她更憔悴,失去丈夫让她的眼神都有些木然了:“总是好事吧……”头上的天塌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这时候太后说崔济民是忠烈之臣,不啻是雪中送炭,无论这炭里头包着什么,她都得接过来。毕竟她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若能得了太后的青眼,前程定然比现在更好。
“可父亲才是头七……”这时候实在不该出门的。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崔夫人抬手抹了抹脸,疲惫地道,“太后有旨,我们岂能违抗。你去好生挑一挑衣裳,虽说是热孝,入宫却不好穿得太扎眼了,选件素净些的就好。”
崔幼婉点了点头,正要回自己房里,去送传旨内监的崔敬便走了进来,眉头紧紧皱着。崔夫人瞧了他一眼:“这副样子做什么,太后也是要优抚咱们家才有这旨意的,你可别在外头露出来。”
说起来,太后这旨意的确下得不怎么合人情。崔知府才是头七,就叫他的妻女入宫,至少也是并不体谅亡者家眷的伤痛心情。然而这又是一种恩宠,崔家只能接受,还要感恩戴德,绝不能露出半点不满来。
“母亲,并不是因为这个――”崔敬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这时候太后的召见对崔家乃是件好事,“方才,方才那来传旨的内侍……”
“怎么了?”崔夫人终于敏锐起来,“他是说了什么?”
崔敬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崔幼婉。崔夫人从他这一眼里就看出了意思,面色微微一变:“是幼婉的亲事?”
这种事本来是不应该在崔幼婉面前谈的,然而事关她的终身,崔家又是非常时期,崔敬也顾不得那许多了:“那内侍暗示,太后想给幼婉做媒。”
“你父亲这才――”崔夫人说了半句话就停了下来。父母亡是重孝,如有婚姻之事,应守孝三年而后行。然而亦有一种习俗,就是在丧事百日之内出嫁,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习俗主要行于民间,某些地方管它叫做娶荒亲,多少带了一点儿轻视的意思。至于高门大户里,当然更极少出现这种趁孝成婚的事了。
如今太后要做媒,必然不会是让崔幼婉再等三年,毕竟她也十五了。如此,多半就是热孝成亲,然而愿意娶荒亲的人家,门第怕就不会很高了。
崔夫人心中一阵凄凉。丈夫一死,儿子尚无官职,崔家其实已经变成普通人家了,哪里还能挑剔什么门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