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香罗握了握双手:”我都是要死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
桃华看了看那双枯瘦的手。手指很细,皮肤干燥,还有细小的色斑,看起来弱不禁风,就跟谭香罗这个人一样。然而她在父母都反对的情况下能毅然离开刘家,哪怕接了休书也要求得活的机会,就足以证明她的坚韧。这样的人可以逆来顺受,但只要下定了决心,就没人能阻拦。
桃华吃着点心,跟谭香罗打听陆盈的消息。
”表妹一回去,听说家里已经给准备了教规矩的嬷嬷。”是陆盈请来了桃华,谭香罗对她十分感激,自然关心她的事,”选秀是明年三月,大概出了正月就会动身去京城。也不知会怎样,只但愿――我瞧着表妹是不想去的,但愿选不中吧……”
”是啊,但愿选不中……”桃华也发出相同的叹息,”不过,想中选不易,想要选不中,应该不难。”
”嗯,听说此次是大选,应选的秀女很多,未必就选得中表妹。”
选秀远在明年,现在说也无用。桃华和谭香罗说了说陆盈的情况,又说起无锡城眼前的大事来。
”也不知郡主是怎么了,请去的郎中都是有名的,可哪一个最后都被砸了招牌。听说杏林居开始还很高兴,想着能治好郡主的病,就压过了回春堂,结果……如今橘井堂听说是郡主请郎中,都没人敢去了,最后还是橘井堂的东家亲自带着一位郎中过去……”谭家的消息比蒋家灵通,谭香罗虽然足不出户,也听丫鬟们说了不少。
”这请一家砸一家,也实在是……”谭香罗也觉得有些过分,”但愿橘井堂的郎中能治好郡主,否则――”
谭香罗话还没说完,伺候她的丫鬟从外头进来,表情古怪:”姑娘,听说橘井堂的郎中也被郡主赶回来了。”
”赶回来?”桃华和谭香罗对看一眼,”不是今天刚请了去吗?”就算药不管用,也得先吃两天才知道啊,何至于今天就赶回来了?
丫鬟摇着头:”奴婢只是刚刚听外门上的小厮传进来的消息,说有人看见橘井堂的郎中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桃华在中午的时候得到了答案――苏老郎中登门,因为南华郡主派的人已经找到他门上去了。
”橘井堂的孟郎中给郡主诊过脉后开了药方,然而郡主一看便说他开的方子与之前杏林居王郎中开的方子一模一样,根本没用,说罢就将孟郎中赶出来了。”贺老郎中边说边叹气,”郡主的侍卫已经找到老夫门上,幸好老夫当时不在家中,否则当时就会被带去驿馆了。不过侍卫留下话,傍晚之前,老夫必须去为郡主诊脉。”
”这几位郎中,有没有细问过郡主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桃华皱着眉头,”腹泻与饮食有颇多关系,单是吃药未必周全啊。”
贺老郎中摇头苦笑:”桃姐儿,你不曾行医,这行里的规矩还不通晓啊。凡郎中诊脉,多人共诊一家病者的,相互之间哪里会互通消息呢?回春堂不会告诉杏林居,杏林居也不会告诉橘井堂。老夫这张老脸还算有些脸面,才打听出一些消息――之前回春堂去诊脉,还问过饮食起居,后来再有郎中询问,郡主便不耐烦回答,只说饮食俱无妨克。到了橘井堂这里,甚至不容多问,一看方子与前人相同,便即刻翻脸。老夫因与橘井堂东家有些渊源,才好容易讨到了这张方子。”
桃华把方子迅速看了一遍:”这――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从这方子上来看,无非是有些脾胃虚寒罢了。”
”是啊,老夫这些天也打听了一番,都说是脾胃虚寒罢了,想来大致不会出错。可是换了四五张方子,全不奏效啊。”贺老郎中眉头深锁,”所以老夫也想,怕是郡主的起居饮食,并未向郎中们说清楚。”
”郡主那个脾气……”桃华想起南华郡主在惠山寺里对待文氏的样子,直想摇头。对儿媳尚且如此,对大夫可想而知,”那苏爷爷您今日前来……”
苏老郎中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但还是说:”我听说,你前些日子陪着郡主去了一趟惠山寺?”
桃华恍然大悟:”您是想让我打听一下,郡主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
”说起来实在不该……”苏老郎中不免也有些尴尬,”这原不关你事……”
”瞧您说的。”桃华站起身来,”我大约能带您去见见江少夫人,郡主的起居饮食,总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的。”
桃华在驿馆侧门请人递了消息进去,没一会儿,碧春就出来接她了:”蒋姑娘,这几日我们少夫人正念叨您呢。若不是郡主身子不适,我们少夫人早就登门拜访了。”
这都是客气话,桃华自然不会当真。那天郡主这里赏赐的东西,估计里头就有文氏给的,也就算是两清了。文氏是什么身份,断然不可能登蒋家门的。
”我也惦记着少夫人,不知这几日胎象可好?有没有什么不适?”
”都好都好。”碧春笑盈盈地扫了一眼苏老郎中,没有询问他的身份,”劳蒋姑娘惦记着。我们少夫人这些日子就是觉得有些口淡,总想吃点酸的。”
”想吃酸好啊,酸儿辣女么。这是我家自己腌的桂花梅,若少夫人觉得口淡,不妨吃两个尝尝可合口味。”
碧秋接过白瓷小坛,心里不禁暗暗点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桃华这是上门来有求于文氏的。以蒋家的地位,给文氏送什么东西恐怕文氏都不稀罕,但送这腌梅子,虽不贵重,却显得细心体贴。纵然前头说的惦记文氏是假话,有了这腌梅却也让人觉得真起来了。
文氏很给面子地当场尝了一个腌梅。这些日子她开始孕吐了,再加上南华郡主病势难痊,闹得心里烦躁,口中就更觉无味。此刻含了这腌梅,只觉得比丫鬟们从外头买来的更为酸甜适口,里头似乎还有些别的滋味,不由得问道:”这梅子味道极好,我吃着跟外头铺子里的不大一样呢。”
桃华笑道:”这是我们家的方子,里头加了几味消食健脾的药材,孕妇和孩子吃着都是好的。少夫人若是喜欢,我把方子写给少夫人,说不得以后都用得着呢。”
这是给孕妇吃的东西,说以后都用得着,岂不是说文氏以后还有怀孕的机会?文氏闻言不禁含笑:”那我不客气了,也借你的吉言。”
桃华提笔就写,写完之后还跟碧春说了几点制作中的注意事项。文氏含笑听完了,才道:”蒋姑娘今儿过来,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桃华站起身道:”的确有一事想求少夫人援手。”随即将苏老郎中身份讲述明白,”郡主反复腹泻,几位郎中都是经验丰富的医者,其方剂却均不见效,实在不合常理。我想,多半还是起居饮食有些不宜之处。郡主病着,心绪难免烦躁,不愿多言。但医者四诊,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若有些细节之处遗漏,则医者背无能之名事小,耽搁了病情事大。我所以大胆前来,想请少夫人请服侍郡主的姐姐们过来,容老郎中询问一二。”
文氏微微点头。这几天南华郡主病着,也把她折腾得够呛,巴不得南华郡主快些好起来:”碧春,你去看看能不能请珍珠过来。”
”这几日郡主身边少不得人……”碧春有些为难,”珍珠姐姐走不开,我过去几次,都看见她守在郡主房里……”
文氏略一沉吟:”那就去请二少爷,请他想办法把珍珠叫出来。”
要说哄南华郡主,没人比江恒更拿手,没一会儿,江恒就带着珍珠过来了。
”多谢江二公子。”桃华和苏老郎中一起行礼。
江恒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带着一丝愁色,连忙一侧身不受苏老郎中的礼:”老人家何出此言。我自然也希望能说明情况,尽快治愈母亲。珍珠姐姐,你来与这位郎中说说母亲的起居饮食吧。”南华郡主这个脾气,他做儿子的既头疼,又心疼母亲为病所苦,巴不得有人能赶紧开出有效的药方来。只是之前也没有哪个郎中敢来找他询问,现在有了,他自然是要帮忙的。
珍珠长着一张端正的鹅蛋脸,眉目五官都平平,但放在一起瞧着却很舒服。她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却很有条理,片刻就将南华郡主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都说得明明白白。
”如此看来,郡主第二次腹泻绝非水土不服,而是饮食不当。”苏老郎中听完就下了结论,”只怕是食蟹过多之故。”
”回春堂来的第二位郎中也是这般说的。”珍珠蹙着眉头道,”可是用药之后,郡主的饮食奴婢们便多加注意了,然而郡主方好了两日就又……”
她还带来了前头几位郎中所开的药方,苏老郎中一边看一边摇头,一脸不解:”看这些方子,虽有变化,但大致相似,均为有效药方,除非诊脉有误,否则不该如此啊……”
但是这些郎中都是多年行医富有经验之人,再加上在南华郡主面前谁敢大意,纵然有一人偶尔失误,也断不可能众人齐齐诊错了脉。
”郡主的饮食,都是珍珠姑娘侍奉吗?所有的饮食都经你手?”桃华琢磨了半天,转问珍珠。
珍珠不由得皱起了眉:”难道蒋姑娘是怀疑有人投毒吗?”
桃华连忙摆手:”若是投毒,郎中们必定会有人发现。可腹泻之事,无须下毒,只要饮食上略有不当,便缠绵难痊……”
珍珠连连摇头:”每位郎中来时都说过饮食定要注意,奴婢们怎敢轻忽。再说,再说郡主若身子不适,对谁也没有好处啊……”
桃华和苏老郎中面面相觑。苏老郎中看看天色,叹了口气:”既如此,老朽还是先去为郡主诊脉吧。”再拖延下去,说不定他一到南华郡主面前,就要先被扣上一个怠慢的罪名了。
桃华到这时候也是无计可施了,只能看向江恒:”能否请二公子……看在苏老郎中年迈的份上,若有触怒郡主之处,代为斡旋……”
”我也去母亲处。蒋姑娘可跟我一起过去。”文氏也站起身来。在惠山寺中多亏桃华诊出她身怀有孕,否则或许胎儿便会小产,虽然之后她送了自己心爱的一枝华胜过去酬谢,但孩子的一条命又岂是一件首饰能偿清的?此刻去侍奉南华郡主,既是儿媳的本份,也可与江恒一起代为斡旋一二,也算还一点人情。
桃华连忙跟上:”多谢少夫人,多谢二公子。”
☆、第29章 蟹黄
南华郡主断断续续泻了有半个月了,脸色蜡黄,眉宇之间都带着戾气,见了苏老郎中进来也没有好气。身边丫鬟要请她到屏风后面坐,被她不客气地一甩手:“有什么好避讳的,人都这般样了,赶紧诊脉开方子要紧!”
苏老郎中年纪已大,其实也不必特别避讳,只在南华郡主腕上搭了一条帕子,便上前行礼诊脉。他诊过南华郡主双手之后,转眼看了一下桃华。桃华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之前几位郎中开的方子,按脉象来说并无错误。也就是说,现在苏老郎中开方子的话,跟前面那些药方,也是大同小异,如果前面的药方不起作用,那么苏老郎中的药方也不会特殊。
南华郡主脾气不佳的时候,眼睛却格外的好用。苏老郎中就这么一眼便被她发现了,顺着目光一瞧,就看见了桃华:“怎么蒋姑娘也在?”
桃华只得上前行礼:“因苏老郎中奉命来为郡主诊脉,他所用药材,大半出于蒋家药堂,所以民女也跟着来了,若是需要什么特别的药材,蒋家药堂也好立刻准备。”
“是吗?那开方子吧。”南华郡主不耐烦地说,伸手不自觉地又按了按小腹,觉得似乎又有泻意了。
桃华只能硬着头皮说:“请问郡主,这几日可还有食过螃蟹?”
“没有!”南华郡主顿时就恼怒起来,“你们这些庸医,开的方子根本没用!如今怕招牌被砸,就想把错处都扣到本郡主头上吗?”
苏老郎中连忙跪下道:“郡主明鉴,小民等绝不敢有此心思。小民忝行医道数十年,家有祖训,行有医规,绝无推诿错处于病家之理,更不敢推诿于贵人。只是以郡主脉象而言,前面数位郎中开药并无谬误,即使小民再拟方,也不过类似。若不问清情况,小民等招牌被砸事小,耽搁郡主病情,令郡主受病痛折磨,才是医者心中最为不安之事。”
文氏轻声细语地道:“母亲,这位老郎中说得倒也恳切。别事暂且不论,若病情不愈,总是母亲受苦,便砸了他们的招牌,与母亲的身子也无补……儿媳想,不如就细细查一查……您看,这些日子二弟担忧您,人都瘦了。”
其实要说瘦,瘦的主要是文氏。开始孕吐之后饮食上就有些难进,且南华郡主虽然说不用她来问安侍疾,但婆母生病,儿媳总不能不闻不问,否则别说传出去难听,就算以南华郡主那个喜怒无常的性格,将来会不会重翻旧账还未可知。
文氏自知并不受婆母喜爱,行动必得更小心才行。谁敢保证她肚里的就是男胎?若是生个女儿,难保南华郡主不会失望不悦,到了那时候,她不侍疾可就成了现成的罪名。
因为有此忧虑,文氏这些日子仍旧每天来陪伴南华郡主,两下里凑在一起,她是明显的瘦了一些。而江恒虽然也着急,却还不致就消瘦到能看得出来的程度。
然而在南华郡主眼中,儿子这些天是面色憔悴脸颊瘦削,文氏说的简直无比正确。
江恒也跟着道:“是啊,母亲您不要发怒,好生跟这位郎中说说。您这般总是不好,儿子都要急死了。”
南华郡主顿时一腔怒气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忙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娘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头没好气向苏老郎中和桃华道,“自打那什么回春堂来人,列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我身边这些丫头们就跟得了圣旨似的,一样样照着做,不敢出半点差错。你们有什么疑心的,只管问她们。”
她身边总共四个大丫鬟,虽然平日里各有职司,譬如珊瑚管银钱,玛瑙管衣裳,琥珀管首饰,珍珠管饮食,但大家都在内室伺候,这些日子又是延医又是煎药的免不了交叉忙碌,因此说起话来都能插上嘴,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南华郡主这些日子的起居都说得清清楚楚。
苏老郎中和桃华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因为听起来正如珍珠刚才所说,南华郡主这些日子饮食上十分注意,就连茶都不喝了,实在找不到有什么纰漏。桃华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可否请几位姑娘将这些日子郡主所用的菜品说一下?”
珍珠道:“菜不过都是青菜肉蛋之类,鱼虾蟹是半点都没有的。不单郡主这里没有,少夫人那里也没有,只有二少爷处每日有虾蟹之类。”文氏有孕,本来就不能吃蟹,何况她近几日孕吐,更闻不得一点腥气。
“厨房不会弄错吧?”到了这地步,桃华也觉得无计可施了。饮食没问题,药没错,那南华郡主怎么就不好呢?难道不是肠胃的问题,还有别的不适吗?
玛瑙是个急脾气,闻言便道:“厨房怎么会弄错!再者这菜都摆在那里,若是有虾蟹上来,奴婢们难道看不见吗?这些日子郡主连荤腥都不大动了,只食鸭蛋多些。这鸭蛋纵能做出螃蟹的味儿来,也不是真螃蟹,总不会也有问题吧?”
鸭蛋做出螃蟹的味来?桃华心里一动:“是――做的赛螃蟹吗?”
赛螃蟹是用咸鸭蛋炒制的一道名菜,咸蛋黄加姜末白糖料酒等调味后炒熟,其味极似蟹黄。有些地方还加入鱼肉或干贝,味道便更似真蟹了。
珍珠点头:“是。不过早就交待厨下了,只用鸭蛋,不用鱼肉。”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在门边探了探头,小声招呼珍珠:“姐姐,厨房让来问一下,晚膳都备好了……”
南华郡主正不耐烦,闻言便道:“都上来,正好让这位郎中好好看看。”
这话说出来,小丫鬟忙答应着跑了,桃华却突然发现,琥珀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没等她琢磨明白,琥珀已经向南华郡主道:“小丫头们慌手慌脚的,珍珠妹妹没空,奴婢去瞧瞧,别叫她们打翻了东西。”
南华郡主随口应了,琥珀掀帘子便出去了。这里苏老郎中额头上已经微微见汗。饮食都没有问题,可是他能开的方子,却也只是跟前面那些郎中大同小异的,这却如何是好?
“哎呀,叫你仔细些!”门外隐隐响起琥珀的责骂,接着是小丫鬟带哭腔的声音:“琥珀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丫头!这两盘菜都被你翻了!”琥珀也有些发急的样子,“行了行了,快回厨房去,看还有什么菜拿两份来。”
“怎么了?”南华郡主这会儿肚子里又有些翻绞,听见门外小丫鬟连传菜都能出错,不由得恼了,“拖出去打十板子!”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丫鬟咕咚就跪下了,“奴婢不是故意的,是琥珀姐姐停下来,奴婢没有看见,才撞了上去……”
文氏忙示意碧春出去看看。片刻之后碧春就走了回来,陪笑道:“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打翻了一盘赛螃蟹,一碗丸子汤。不过这两样菜少夫人那边也有,奴婢已经吩咐人先把少夫人那份送上来。”
南华郡主不悦道:“那你们少夫人吃什么?连菜都端不好的丫头,留着做甚?只有你当好人,坏人都是我做!”
最后这句话是对文氏说的,可就有些重了,文氏连忙立起身来:“媳妇不敢。只是怕打起板子来太过吵闹,闹得母亲不得安生……”
江恒也连忙道:“母亲现在要静养,小丫头莽撞,先记下来,等母亲身子大好了再处置不迟。”
琥珀从外头进来,低眉顺眼地道:“都是奴婢没看住她们,才出了这样的差错。郡主要罚就罚奴婢,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儿子开口,南华郡主就软了一半,挥挥手道:“罢了,都交给你们,我是不管了。”
桃华站在门边上,从门帘缝隙里看见小丫鬟跪在外头,一边哭一边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心里忽然一动,悄悄溜了出去,走到小丫鬟旁边:“这是打翻了什么?”
小丫鬟哭得一脸泪,也没看是谁就抽噎道:“是,是郡主的菜。”
一股鲜香的气味扑鼻而来,桃华毫不犹豫地从碎盘子上捻起一块看起来极似蟹黄的东西就放进了嘴里。
“那是掉到地上的――”小丫鬟阻拦不及,睁大了眼睛,却见面前的少女脸色一变,伸手把碎掉的半个盘子都端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卷进屋里去了,只能徒劳地伸了伸手,“不能拿进去……”摔到地上的菜,怎么能给郡主端上去呢?
“苏爷爷,您来尝尝这个。”桃华把碎盘子上剩下的赛螃蟹直塞到苏老郎中面前,眼角瞥见琥珀的脸完全白了,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苏老郎中先是莫名其妙了一下,随即闻到味道,脸色顿时也是一变,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就断然道:“这放的就是蟹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