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云冲淡然的神情里却全是了然。
愣了好一会儿,云七夕才迟钝地笑起来,点点头,“是,谢谢你。”
云冲轻轻摇摇头,“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以后你去了晋王府,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只要满了一个月,她就拿着银子远走高飞了,自然不会去晋王府。
云七夕依旧含笑,“哥能帮我这一次,我已经很感激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据云冲从宫里回来说,他在皇后面前说过之后,皇后倒很理解地同意她不去参加,还嘱咐他带话,让她好好休息,眼看着婚期将近了呢。
只能说,这皇后也是装得一手好逼的典型。
七夕节那一天,云七夕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生日祝福。所说云风烈一大早就出去了。
后来云七夕从巧儿的口中才知道,从她们出生到现在,府里从来没为她们庆过生日,因为七夕节虽然是她们的生日,也是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的祭日。所以,每年这一天,府里的气氛都很怪异。到了她们十来岁时,就年年参加宫里的赏花宴,既是生日又是节日的日子,每年都是这样过的。
而这一天,向来乐观的云七夕却莫名有些伤感,生日也是母难日,她想到了她的母亲。
父亲背叛了她的母亲,那些日子对她母亲来说是黑暗的,若不是还有她陪着,她母亲应该早就活不下去了。是她的陪伴,让她母亲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可如今,她突然消失了,母亲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她已经只有她了,如今连她也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活?
她很后悔当初一时好奇,戴了那只玉扳指,让她穿到这个鬼地方。更郁闷的是,穿越过来之后,那只玉扳指就不见了。如果有可以让她穿回去的方法,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可以尝试。她的母亲不能没有她。
傍晚,云揽月出发前,来到了云七夕的院子。
她精心地打扮过,粉红色的百褶裙做工很考究,应该是为了这场赏花宴而特意订做的,妆容和发髻都很精致。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达她身为未来太子妃,想艳压群芳的心机。
她高傲地昂着下巴,眼神不可一世地扫了眼在院子里品茗的云七夕,“算你有自知知明。”
云七夕本来心情就很烦燥,听她这暗讽的话,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我知道姐姐想要赛过所有人的心情,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以免坏了姐姐的好事。”
云揽月愣了好一阵,似乎才回味过来这话里的意思,憋红了脸冷哼一声,“你一个刚刚从瘟疫村里出来的人,即便去了,也只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与她这种智商的人斗嘴,云七夕毫无乐趣可言,只是哼笑了一声,“还是姐姐好,不嫌弃我刚刚从瘟疫村里出来,临行前还特意来跟我告别。”
被她这么一提醒,云揽月的神情顿时有了一丝警惕,似乎真的生怕染上了瘟疫似的,瞪了她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瞧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云七夕的心情似乎畅快不少。
七夕节,宫里有赏花宴,不知道百姓们会怎么过这个七夕节。
“巧儿,今晚外面是不是会很热闹?”云七夕问。
听她问起,巧儿连连点头,“是啊,每年的七夕节都会很热闹的,什么猜灯迷啦,赏花灯啦,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身为妙龄少女,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也是兴奋的。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云七夕起身。
“二小姐,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好好的,并没有身体不适,还去逛市集,会不会怪罪啊?”巧儿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
云七夕揽着她的肩,轻轻一笑,“担心那么多做什么?皇后今晚忙不过来,不会知道我出现在什么地方的。”
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已经来到了市集上,果真热闹极了。
各色的花灯照亮了整条街,花灯朦胧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少男少女们的笑脸,兴奋中带着几分欺许,似乎希望今夜这个特别的日子,能发生一段特别的故事。
不远处,搭了个台子,上面围了很多人,云七夕好奇地走了过去。
走上台阶,只见门匾上写着锦绣坊三个字,门上的无数个彩灯将整个锦绣坊门前照得很亮,许多根彩绳牵起,上面挂了不少刺绣,有大有小。云七夕还不时看到人群中有女子走到彩绳前,趁人不注意,便羞涩地将手上的刺绣飞快挂上去,然后红着脸没入人群里。
“这是做什么?”云七夕好奇地问。
巧儿道,“以往的乞巧节,二小姐都在宫里,难怪您不知道,这里是锦绣坊,是民间最大的绣坊,每年乞巧节,姑娘们都会把自己的绣品拿到这里挂起来,若有还未成婚的男子看中了,便会把那一幅取下来,问锦绣坊的坊主是否愿卖。谁取了自己的绣品,姑娘们在人群里都看见了,心中有数,便会私底下把想法告诉给锦绣坊的坊主,由坊主出面回答。愿意卖,表示姑娘看上了男子。不卖,表示姑娘不愿意,男子心中也就明白了。”
锦绣坊门口站着的那个妇人,大概就是坊主了,她看着围在一圈的男男女女,笑容淡淡的,像是看淡了红尘的过来般。
云七夕觉得好有趣,想不到古代就有这么先进的相亲方式了?看来古代男子很在意女子的绣工,像她这种只会用绣花针扎人,还万般挑剔的女子,恐怕好难找到对象吧?
“巧儿,你带了绣的东西了吗?”
巧儿红着脸低下头,“二小姐说什么呢?巧儿身份低微,自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云七夕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能说是非份之想呢?姻缘这个东西有时是很奇妙的,一年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好想知道,哪位男子慧眼识珠,能看上咱们巧儿的绣工。”
“二小姐,你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巧儿的脸更红了。
“有就拿出来,机会错过一年就少一年了,你不趁你正花样年华时,觅一份好姻缘,还等到什么时候?”
“巧儿真的没有。”
眼看巧儿被她逼得快哭了,云七夕这才打算放过她,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明年记得准备,听到了吗?”
此时,锦绣坊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像云七夕这种只看热闹不参与的人就被挤得直往后退。
突然,前面起了哄,原来是有一个男子成功从坊主手里买到了绣帕,这男子好不兴奋,立刻四处张望,只不知人群里哪一个少女是那绣帕的主人。
人群挤得更厉害,云七夕与巧儿被越挤越远。巧儿弱小的身子却拼尽全力护着云七夕,挡着前面的人。
“别挤啊你们,后面还有人呢。”
“二小姐,您当心……啊!”巧儿回头,正开口提醒,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云七夕往台阶下倒了去,不由尖叫出声。
云七夕看热闹看得来劲儿,忘了后面是台阶,此刻被这么一挤,身子便往后倒了去。
以为这一次必定会摔得屁股开花了,却不想竟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第71章你似乎破坏了规矩
她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笑眼。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里?”云七夕好惊讶。
单景炎用臂弯稳稳接住她,手掌扶着她的肩膀,她能感觉到他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当他扶着她站好,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而那手掌上的温度,也随之消失了。
“我也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母后的宫中吗?”单景炎的笑容很温和。
“我?”云七夕结舌了。
她出来这一趟,是笃定碰不到皇后的,但没想到的是,却能碰到皇后的儿子。
“四皇子,你不会告诉皇后娘娘吧?”云七夕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讨好的意味很浓。
单景炎笑容很深,轻轻摇头,“不会。”
“谢谢你,四皇子。”云七夕笑得更甜。
瞧着她顿时开心的样子,单景炎的笑容暖暖的,“不用谢。”
“四,四皇子,”巧儿听见云七夕对眼前这个男子的称呼,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我看起来很凶吗?”单景炎问完,似是隐忍不住,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巧儿涨红了脸,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一点也不凶。”
她倒不觉得眼前这个四皇子有多凶,她担心的是,这位四皇子是否真的能如他说的那般,不把二小姐来逛集市的事告诉皇后。
云七夕却全然不担心,虽然她跟他交流不多,但第一印象不错,莫名地,她相信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便装,上好的料子,剪裁合体,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了他颀长的身材,比上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他,更多了几分清爽。而亲和力这个东西,他好像从来都不缺,干净的笑容,澄澈的眼睛,他不像出身皇家的皇子,倒更像是江南水乡某个书香世家的少爷,温暖而多情。只是,时不时的咳嗽声,让他添了几分孱弱,让人心疼。
“你一个人?”云七夕朝他身后看了看。
单景炎点点头,“嗯。”
“打算去哪儿?”
“随便走走,你呢?”单景炎笑容温和地问。
“我也是,随便走走。”
单景炎笑道,“那一起吧。”
“好啊。”云七夕爽快答应。
正准备走,却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闪到他们面前,素手一伸,拦住了他们。
“这位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去看看?姑娘们的绣工可都是很不错的?”
来人竟是锦绣坊的坊主,她淡淡笑看着单景炎,完全忽略了站在他身边的云七夕。
云七夕对她有点印象,因为之前她站在锦绣坊门口,面对乞巧节的这场游戏,她淡淡的笑容里有几分漠不关心的味道。而此刻,她刻意拦住单景炎,言语和神情里所表现出的态度却也所不同,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强势。
若不是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云七夕会觉得她对单景炎有意思。
云七夕不由看向单景炎,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是那种修养极好的笑容,没有说话,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公子,请。”坊主做了个请的姿势。
也许正是因为良好的修养,他不懂得如何拒绝,所以他默了半刻之后,还是提步走上了台阶。不过他却顺手牵住了云七夕,似乎生怕她趁机走掉似的。
上了台阶,单景炎就不着痕迹地松了手,面色偷窥,似乎未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何时不妥。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坊主看在了眼里,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云七夕的脸上,有一丝深意。
云七夕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况且单景炎这么泰然,半点也不理亏的样子,她如果在意这么一个小细节,反而觉得矫情,所以,当迎上坊主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她也就淡定从容地回视了过去,也明显看到坊主的眼中闪过微微的诧异。
彩绳周围有很多男子在看,而坊主却独独对单景炎特别用心,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云七夕怀疑,莫非她知道他显贵的身份?
这时,原本缓步走着的单景炎却突然停了下来,视线停在了彩绳上挂着的一副绣图上。坊主脸上一喜,忙走上前来说道,“公子好眼光,这张绣帕的主人是一个非常貌美,且有才华的姑娘。”
“这绣的是木兰?”单景炎淡淡问。
“是,这正是木兰。”坊主回答。
云七夕的目光也不由往这张绣帕上看了去,绣图很简单,就是一对洁白的木兰花,立在枝头,原本应该是孤独的,可因为有一对,又显得并没有那么孤独了。
云七夕的视线从那一对木兰花,再移向单景炎的侧颜,只见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这张绣帕,却始终未伸手去摘。她很好奇,莫非他真看上了这一张?而她更好奇这绣帕的主人,坊主这样夸她,显然跟她很熟,不知道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卖吗?”单景炎问。
坊主眼睛瞪大,满脸欣喜,连连点头,“卖,卖,公子,今天这位姑娘不在,等改日这位姑娘来了,我让她与您……”
“不用了,”单景炎打断了她,却是温和的声音,“我只要这张绣帕,十两银子够吗?”
说话间,单景炎已经掏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坊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面色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