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话的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太医跪下行礼:“臣等告退。”
太医走后,皇帝又不停的咳嗽,华裳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难受。
“皇上,这是臣妾吩咐御膳房做的冰糖雪梨,喝点吧,起码能压压嗓子。”华裳捧着一个小碗,轻声道。
皇帝捂着嘴低声的咳嗽,手有些抖,想要接过华裳手中的碗。
华裳看着就不放心,将手中的青花瓷碗放在一旁,将皇帝扶起来正坐着,背后放了一个软垫:“皇上先直坐着,呼吸畅通,就不易咳嗽了。”
然后华裳拿回瓷碗,一勺一勺的喂给皇帝。
皇帝显得很乖,将整碗冰糖雪梨吃掉了大半,然后又咳嗽了几声,看着华裳关切的表情,安慰道:“朕没什么事,你不必太过担忧。”
华裳垂下眼帘,轻声道:“皇上总说自己没事,但是臣妾又怎么可能不担忧呢。”
皇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华裳的头发,叹了口气道:“朕也不知怎么安慰你才好,朕不忍心你露出悲伤的表情,因为,你那么美丽。”
华裳鼻头一酸,果然高富帅的情话永远动听,连她都觉得感动,轻声道:“皇上才是病人,为何还想着安慰臣妾?”
皇帝嗓音因为咳嗽而显得嘶哑,沉沉的沙:“男人应该能够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
华裳低下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皇上,你可知,在这后宫中,因你而伤心的女人有多少么?所有的女人都因为你而悲伤啊。
高高的位份,奢华的生活,或是福泽家族,都比不上你对她们的一个笑容和一颗真心。
过了一会儿,陈喜带着两个宫女和四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华裳起身道:“陈公公,这是要做什么。”
陈喜躬身回道:“娘娘今儿第一天来还不知道呢,皇上每日睡前都要将所有的被褥都换一遍,换下来的则要拿去烧掉,避免病菌滋生。”
华裳恍然大悟,笑道:“正是应当。”
华裳扶起皇帝,几个小太监开始将龙床上的所有被褥靠垫玉枕都收了起来放在提着的箱子中。
华裳扶着皇帝到了里间,身后的小宫女跟着,捧着新衣敛息低头,华裳则是亲自为皇帝更衣,不假他人。
皇帝微微低头,看着华裳,道:“朕听说今日皇后召见了家中女眷,你说她现在在想什么?”
华裳的手顿了一下,皇上的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而且今日她在皇上身边侍奉,少有离身的时候,没见有什么人来拜见,但是皇上依旧对前朝后宫的事物了如指掌!
华裳低声回道:“皇上病倒,后宫姐妹无不忧心竭虑,皇后娘娘定是六神无主,只能召见家人以蔚心事。”
皇上垂下眼,沉声道:“在你眼中,谁人都是好的。朕是好的,后宫皇后、诸位妃嫔也都是好的。”
华裳不明所以的抬起头,道:“臣妾出身世家,什么都懂,臣妾也知道人分好坏善恶。但是臣妾入宫近满一年,未曾受过半分委屈,无论皇上太后还是后宫姐妹都善待与我。臣妾自然感恩不已,臣妾也相信他们都是好人,便是哪里做的不对,也定不是出于坏心。”
皇帝怜惜的摸了摸华裳的发丝,轻声道:“朕也希望如此,只是,天不遂人愿。”
“朕若是身体康健,自然相信她们都是好的,只是如今,朕这身子也不知能熬几天,有些人恐怕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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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化
那天皇上的话没有深说下去,华裳也不敢深听下去,就当做是一阵风过去了。
华裳捧着明黄色的托盘,轻步走到寝殿,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轻手轻脚的拉开帘子,走到龙床边。
“皇上,可用了药么?”华裳轻声问道。
皇帝慢慢睁开眼睛,来开一个浅淡的笑容:“刚用了,看你,像个小管家婆一样。”
皇帝语气中的亲昵显而可见,一个多月的陪伴,生死相随,也终于打破了这个男人坚定的心房。
华裳的衣饰更为简单了,整个人也因为一个月来的操劳而变得消瘦起来,但是不变的还是那份气质和品格:“皇上管家婆这字用得不对,臣妾为妃,不可逾越。”
皇帝眼睛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然后笑了笑点头道:“裳儿说的对,是朕错了。”
华裳扶起皇帝,嘴里唠叨着:“太医都嘱咐过了,用完膳吃完药后不要立即躺下,皇上便是累了,也起码坐会儿。”
皇帝嘴角有些苦涩,轻声道:“朕只是觉得乏力,连坐着都觉得累了。”
华裳知道这是病情渐渐加深的症状,不过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臣妾吩咐御膳房做了羊髓生地羹,是用羊脊髓、生地、熟羊脂油、精盐、生姜丝、黄酒、蜂蜜等物,滋阴清热,止咳化痰,臣妾也问过太医了,太医也说这东西适用于肺痨之低热、咳嗽、咳痰等症。”华裳将放在桌子上的托盘拿了过来,轻声说道。
皇帝蹙眉道:“朕才刚用完午膳,实在是没有胃口。”
华裳轻声劝道:“臣妾知道皇上胃口不佳,但是皇上午膳也用的极少,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皇帝皱着眉头,将头转向一边。
华裳无奈的叹口气,被病痛折磨着的人,不论有多坚强还是会被影响,脾气焦躁、爆裂都是正常的现象,皇帝没朝她发脾气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华裳放下手中的瓷碗,用盖子盖上,然后坐到床边,轻轻的抱住了皇帝的肩膀,将头倚在上面,低声道:“皇上就算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也应该为了担忧皇上的人们考虑,天下的子民都希望皇上快些平安,皇上自己怎么能放弃呢。”
皇帝对华裳的动作很是陌生,记忆中这个正直矜持的小妃子似乎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
“你离朕远点,朕……”皇帝首先想到的还是传染的问题,两个人靠的太近了,似乎呼吸都相闻,小妃子的身上带着浅淡的药的苦涩和食物的香气。
华裳放开了皇帝,看着皇帝的脸,道:“太后娘娘宿夜失眠,担忧的不知如何是好,皇上最是孝顺,若皇上不听医嘱,臣妾可要去禀告太后了。”
太后等人虽然进不来建章宫的正殿,但是偏殿还是可以的,几乎三四日便召见华裳一次,询问情况。当然,华裳也不能和太后等人直接接触,开着门挡上帘子,距离十尺,躬身汇报就是了。
皇帝苦笑:“朕听话还不行么。”
华裳露出笑容,将羊髓生地羹端出来,自己先尝了尝冷热,然后才喂给皇帝:“味道不是太好,但是对皇上的病情很有帮助的。”
皇帝看着华裳认真的模样,心下变得柔软,轻声道:“这一个月你换着花样的给朕张罗食补,又是雪梨菠菜根汤又是甲鱼滋阴汤的,的确很有效果的,朕现在咳嗽的少了,嗓子也不那么疼了。”
华裳温声道:“食物药品都只是尽力,最终还是要靠皇上您自己的意志力,只要有坚定的信心,就一定能够好的。”
皇上笑了一下,道:“承你吉言。”
皇帝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病情其实一直都在恶化,食补药品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经常性的高热,乏力,头晕,已经让他自己都变得没有信心了,当面临死亡的时候,即使是皇帝,也会恐惧,也会扭曲――不过,还好,有一个女人愿意陪在她身边。
因为病痛的折磨,皇帝开始喜怒无常,这建章宫伺候不好的太监宫女已经被杖毙了两位数,这些华裳都不知道。在华裳面前,皇帝依旧还是当初那个沉稳宽厚忍耐的男人,他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暴露出丑陋的一面――被病痛折磨的可怜的男人。
晚上。
华裳伺候皇帝更衣沐浴之后,扶着皇帝回到床上,掖好被角,轻声道:“皇上早些休息吧。”
仔细的吩咐了留下守夜的小宫女,然后华裳便起身准备到外屋休息了,但是皇帝突然拉住了华裳的衣袖。
华裳转身,关切的问道:“皇上怎么了,是哪里不适么?”
皇帝摇摇头,看着华裳低声道:“朕不想让她们守夜,你留下来好不好?”
华裳一愣,这是第一次,听到皇帝如此软弱的语气,几乎都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中兴之主了。
“臣妾遵旨。”华裳握住皇帝的手轻柔的说道,然后转头对跪在床边的两个小宫女道:“你们下去吧,在外屋守着便好。”
两个小宫女磕头谢恩:“是,娘娘。”
皇帝其实开口之后便后悔了,守夜其实是一件荣耀却苦累的活儿,荣耀是因为你能守在皇帝的身边,非信任的人而不得,苦累是因为守夜意味着这一夜都不能睡了,而且是跪在龙床边上,跪一夜不睡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华裳一看皇帝有些纠结的表情,大约就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了,温柔的露出微笑,轻声道:“臣妾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也不会真的让臣妾跪一夜吧?可否赐臣妾一个矮塌?”
皇帝见华裳没有误解他的意思,也露出笑容:“朕让陈喜去拿。”
华裳笑着点头谢恩,然后柔声问道:“臣妾看皇上精神不是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守夜宫女伺候的不好?”
皇帝慢慢的摇了摇头,双眼渐渐放空,轻声道:“朕的烦心事太多了,裳儿,你说,人是不是为了权力会不顾一切呢?”
刚说罢,皇帝自己就笑了起来,道:“这话朕不应该问你,你呀,肯定又会说出一大堆大道理来,就像是那些世家的老头子一样。”
皇帝虽然话中说老头子,但是语气中还是有些显而易见的敬重的。
以前只觉得世家古板,如今来看,却是好事了,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出身世家似乎就是不一样。
朝中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表面上都说着希望皇上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其实早就明争暗斗,三位皇子都有着自己的支持者,几个兄弟也虎视眈眈,便是那几位摄政的老王爷也摇摆不定。
唯有世家,上折子,请立太子。
话不好听,但是句句为君为臣,为国为民。
华裳不懂政事,但是也能感觉到现在的敏感时机,皇帝突出此言,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皇上的话,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皇上现在是病人,不能优思过虑,要好好养病,保持好心情。”
皇帝嗤笑一声:“裳儿,你心思纯净,自然只希望朕好起来,可是,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有些人恐怕巴不得朕快些死呢。”
华裳立刻皱眉,捂住皇上的嘴,轻声斥责:“皇上胡乱说什么,多不吉利。”
皇帝轻轻转头,看着面前这个日渐消瘦的女人,有些心疼又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朕若是崩了,你该怎么办?”
华裳眼圈一红,此时皇帝已经开始考虑后事了,还能想到她,让她觉得心酸:“皇上别说这种话,臣妾一介妇道人家,大事不懂,但是臣妾知道,后宫的姐妹都对皇上用情至深,盼着皇上好,皇上您不知道,臣妾前来侍疾之前,淑妃姐姐跪在臣妾面前,只求好好照顾皇上,姐姐身怀六甲,皇上难道不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长大、成家、生子么?”
皇帝听到淑妃,精神恍惚了一下,半响开口道:“朕当然想,只是不知老天愿不愿意。”
华裳紧紧握住皇帝的手,坚定的点头道:“一定可以的,皇上是天子,上天之子,一定会受到庇护的。”
皇帝看着泪眼朦胧,却仍旧面带微笑的华裳,心中一痛,对,他不能死,他还有裳儿,还是淑妃,还有未曾出生、未曾长大的孩子,还有,他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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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心意
建章宫,偏殿。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姐妹。”华裳轻柔的福身,声音略显低沉暗哑。
太后坐在主位,皇后坐在左侧,淑妃因为有孕坐在右侧,其他妃嫔都立着,并无座位。
“华妃免礼。”太后沉沉的开口,声音中透出一股苍老和疲惫,带着老年人的暮气。
华裳再次福身谢恩,才抬起了头。
华裳如今站在门口,门内挂起了帘子,隐隐约约的才能看见坐在屋内的人影,这也都是为了防止传染。
太后身着正黄色的宫装,发髻上带着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稳稳的坐着,表情凝重深沉,语气缓和:“华妃,哀家知道这些时日你的辛苦,哀家心里也记着你的功劳和情分,哀家在这里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