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眉心一跳,与玉引相视一望间,二人都是同一个想法:老十这是压根没接着老九的请帖,怕进不去慎郡王府的大门吧?
☆、第79章 拜佛
孟君淮自是不想见这位十弟的,玉引也不想。但人已到了府门前,不见能怎么办?总不能他们两个做主人的为了避人从后门开溜吧?没那规矩。
孟君淮就回了杨恩禄一句“知道了”,扭头跟玉引说:“不然你跟和婧等等,我应付走了十弟再说?”
“罢了,一起去吧。”玉引一笑,低头对和婧说,“一会儿要好好跟十叔问安哦。”
一家三口就这么出了正院往大门去,到了大门口,看见两位侧妃带着孩子在偏门边候着。她们一福,二人点点头便各出各的门,踏过门槛,便见善郡王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六哥,多日不见,多日不见!”
孟君淮呵呵一笑:“十弟。”
柳侧妃也上前来向玉引见礼:“嫂嫂安好。”
“这位是柳侧妃吧……安好。”玉引抿唇而笑,抬眸一睃正从偏门出来的两位侧妃,扬音便道,“兰婧来,母妃带你跟姐姐坐,让你母妃陪你小十婶说说话。”
两句话,打太极似的就把这位使劲往正妃跟前凑的侧妃推回了地位相同的侧妃那边,何侧妃噙着笑迎过来:“柳妹妹。”
柳侧妃看着玉引面色微白。
玉引当不知道,俯身亲手抱兰婧上车:“好好跟姐姐待着,喊姐姐陪你玩翻花绳。”
和婧兰婧两个便一起钻进了车,玉引听了听,听她们姐妹两个好好地聊上阿狸了,才又去注意孟君淮和善郡王的交谈。
善郡王努力找着话题说话,他说三句孟君淮应一句,一句还就一个字,类似于“嗯”“好”“是”这些字眼。
在把府里的几个孩子全问了一遍之后,善郡王终于说不下去了,缓了缓笑,又道:“那咱这便走吧,别让九哥那边多等。”
“哎,不巧。”孟君淮微笑,“你嫂子说今儿是个上香敬佛的吉日,说好了要先去华灵庵拜一拜,也为九弟祈个福,同行怕是不方便了。这么着,你先去,一会儿六哥多陪你喝两杯算赔罪,啊。”
“去华灵庵拜佛?!”善郡王一下子连眼睛都瞪大了,“六哥您可别诓我,今儿是贺宴的日子,您去华灵庵拜佛?!”
“六哥怎么会诓你呢?”孟君淮皮笑肉不笑地啧嘴,“我知道贺宴重要,可敬神佛更重要。再说,这对九弟也好,我这当哥哥的能不上心吗?”
他说罢转身就上马了,玉引在旁静静瞧着,善郡王被他气得脸都白了。
她颔了颔首:“善郡王殿下,您也请吧,不然马车走不开。”
善郡王恼怒又不好发作,只好一揖:“嫂嫂先请。”
她也不多客气,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了。片刻后揭开车帘瞧瞧,善郡王府的几辆马车正向南行,而他们正往北走。
玉引皱眉问骑马的孟君淮:“我们这样……好吗?”
“自然不好。”孟君淮叹气,“但九弟的贺宴总得由九弟做主,若他真没请十弟,咱自作主张把人带过去了,不是给人家喜事上添恶心么?”
这个理儿是这样,玉引就又问:“那咱真去华灵庵啊?”
“话都放出去了,就去吧。”孟君淮一哂,侧首吩咐杨恩禄,“你亲自去慎郡王府说一声,说清楚了,别闹误会。”
杨恩禄应了声“是”,策马扬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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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郡王府。
随着宾客的陆续到场,府中逐渐热闹起来。门口放过了鞭炮,宴席虽没正式开始但也不乏有人先一步推杯换盏的喝起来。这气氛不错,孟君汋也高兴,向一帮早到的兄长都敬了酒,尤其跟长兄多喝了几杯。
刚放下酒杯,几人便遥遥瞧见了跑来的宦官。
“哟,这是老六来了。”谨亲王认出杨恩禄便一笑,将酒盅又塞回了慎郡王手中,“你还得接着喝,大哥就先歇了。”
慎郡王作势一撸袖子就打算迎战六哥,杨恩禄到他跟前刚一见礼,便听他说:“虚的都免了,六哥人呢?弟弟先敬他三杯!”
“……殿下您见谅。”杨恩禄赔着笑又作揖,然后言简意赅地将方才在逸郡王府门口的事同他说了,大致就是善郡王不请自来,自家爷怕慎郡王这边没请人,不敢擅自带过来,便寻了个由头说先去华灵庵,得迟点到。
这话慎郡王听完当然不生气,只笑道:“六哥反应够快的!”他是真没打算请这位比自己还早加封的十弟来。
皇次子平郡王则问:“那他还真去华灵庵了啊?”
“是……”杨恩禄如实说,“应付完善郡王,我们爷就去了。不过华灵庵祈福确实灵,我们王妃早年也是在那儿修的佛,兴许是想给慎郡王殿下您求点什么来。”
“那就多谢六哥好意,我等着瞧。”慎郡王答应得挺痛快,心里特别感谢六哥替他又给十弟添了个堵。
这还真不是他小心眼,谁让十弟加封那会儿把一众兄弟都得罪了呢?还不止那时,去年八哥封王的时候他还补了个刀,当着众人的面跟八哥说什么“皇子府扩建王府的事还挺麻烦,八哥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弟弟我帮您”。
——会不会聊天?非得在这会儿显摆你封王早是吧?
慎郡王那会儿就斜眼瞅了这位好十弟半天,琢磨着自己封王的时候绝不叫他来,大好的日子才不让这老鼠屎进来搅合!
没来就好,还多亏六哥看事明白,他改天登门跟六哥道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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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灵庵里,旁人在外候着,孟君淮和谢玉引恭恭敬敬地到佛前叩拜敬香。敬完香后,庵里的尼师迎了出来,合十了双手一躬身:“阿弥陀佛。”
“师父。”玉引有些激动。这位尼师法号慧净,玉引在庙里十年都是跟着她。
慧静见了她也高兴,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笑问:“得有三年多没见你了,一切都好?”
“都好!”玉引衔笑点头,接着便向她介绍孟君淮,“这是……我夫君。”
“师太。”孟君淮恭敬地一揖,慧净点了点头,又向玉引道:“你嫂嫂来上香时说过你在王府过得高兴,今日一见王爷,确是和善之人。”
玉引听得脸上红扑扑的,又招呼几个孩子来向慧净见礼。慧净很高兴,似乎真的很喜欢他们这一家子,把孩子们都夸了一遍,听说和婧好奇庵里的素菜,还叫来弟子说“去让厨房多备些菜,这几个孩子好奇,就让他们尝尝”。
几个孩子便开心地跟着那比丘尼去膳房,孟君淮和谢玉引则很诚恳地为慎郡王府请了些开过光的发物。给慎郡王请了串佛珠、给慎郡王妃请了柄如意,然后又多敬了香火钱,这才从华灵庵里道别出来。
和婧在马车上很惊奇地告诉她:“那个素牛肉,吃起来就跟真的牛肉一样!还有那个鱼肚,我听师太说也是素的,但就跟家里做的鱼肚一样!”
孟君淮便哄她说如果想吃以后还可以来,玉引则在旁边笑:“师父这是为他们破了规矩了。平日庵中都不这样做素菜,师父一贯说,若连荤食的味道都放不下,便不要出家、不要逼自己,要从心而为。”
所以华灵庵里从来不会做这些味道像荤菜的素菜。许多佛门圣地把豆腐做成“素鸡”“素鹅”,在她们这里都是见不到的。若不然玉引也不至于还俗之后久久吃不惯荤菜,那十年的素,真是彻彻底底的素。
“慧净师太当真待你不错啊。”孟君淮一哂,将腕上脱下来的东西给她看,“你带几个孩子四处看的时候,师太给了我这个。”
玉引看着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一愣:“为什么?”
“她说觉得有缘,便给我了。还告诫我说有些事在红尘内外都一样,要多存善心,不可生恶念,不要胡乱猜忌亲近之人。”孟君淮说着,顺手将那佛珠套到她腕上,“不然你带着吧,到底是你师父。”
“……不要。”玉引将那手钏戴回他腕上,“师父给你的就是你的,我那儿的每一串佛珠都经她开过光,我不缺这些。”
然后她抿了抿唇,蹙眉又说:“而且……师父从不随意给旁人这些,若她主动给你、又叮嘱你那些……可能是瞧出了什么。”
“瞧出了什么?”孟君淮眉心微锁。
“我不知道,师父佛法高深,我就懂个皮毛。”她道,细思间,神色不禁添了些许不安。
孟君淮凝睇了腕上的檀木珠子一会儿,道了声“好吧”,他又握一握她的手:“那我好好记着她的话。但你……我觉得你不必担心,现下虽然局势渐乱,但我并不想争任何事,也未对什么亲近之人起过猜忌,遑论恶念。”
“嗯,我知道。”玉引点点头,肩头被他一揽便就势靠进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她的心绪却莫名地继续乱着,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又觉得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浑浑噩噩地想了一路,毫无结果。
☆、第80章 年前
因为皇九子册封是在夏天,各样的事情一忙,孟君淮他们这一年便也没去清苑避暑。
不过这年本来也不算很热,好像很快暑气就褪下去了,弹指间已经树叶枯黄,秋风轻拂。
阿祚和阿祐在中秋时满了周岁,接着似乎并没有过太久,雪花就落了下来。府里众人都换了冬衣,玉引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冷些,便细细算了账,而后吩咐给各房都加三成炭。
接近年关时,芮嬷嬷按玉引的吩咐请了苏良娣过来,帮她一起写给各府贺年的帖子。
玉引平常见苏良娣的次数并不多,今天乍一见,只觉得她的气色比当初刚挪到晴芳阁时好了许多。
玉引便打趣着问她有什么喜事啊?苏良娣一哂,答说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搬到前头来后有王妃照应着,日子过得滋润了。
这都是客套话,她这么一说玉引这么一听。然则到了第二日,玉引蘸墨时偶然看见苏良娣跟和婧的目光递来递去的。
和婧使劲往她这边努嘴,苏良娣则又皱眉又摇头。一来二去之后和婧好像不太高兴了,一咬嘴唇想说什么,却刚一张口又咽了回去。
“和婧。”玉引搁下笔招呼她过来,面色微板,“跟苏良娣谋算什么呢?有事不许瞒着母妃哦。”
苏良娣神情一僵也搁下笔,她离座垂首一欠身:“王妃恕罪。”
玉引暂没理她,牵着和婧的手把她拉近了,继续追问:“想说什么?跟母妃直说。”
和婧望着苏良娣鼓了鼓嘴,喃喃说:“苏良娣跟我说,她搬到晴芳阁之后比在北边过得好多了,时常能去何母妃那里坐坐,兰婧也喜欢她。”
“嗯,那是因为她照顾过兰婧一阵子,后来也都常走动,怎么了?”
和婧便又低着头道:“可是……乔奉仪过得不好,母妃能不能让她也搬出来?”
“乔奉仪过得不好?”玉引眉头一皱,“怎么个不好法?”
和婧就跟她细说起来,她掰着指头数,说跟乔奉仪同住的江良娣和王保林位份都比她高,份例肯定也比她多。可是,江良娣总让人去跟乔奉仪借炭,乔奉仪不好意思不借,可借了又不见她还。
“乔奉仪身边的青杏都冻病了!”和婧皱着眉头为乔奉仪打抱不平,“前两天,我跟表姐帮乔奉仪要过一回炭,江良娣还了一点儿。可是……我们也不能总帮她要啊!过年时我们没空去找她怎么办!”
哎呀小丫头你一年比一年灵啊!
玉引对她这成长很满意。遇到麻烦了,她知道自己先去帮忙,但同时也能意识到以自己的能力不能一直一直帮下去,便想到找更有力量的人求助。这样的想法是对的,尤其在家里,她很愿意看到和婧在遇到问题时能想到找家人一起解决,而不是自己一个人使劲儿,家人却不知情。
她想了想,只问和婧:“你跟乔奉仪说过你能帮她晋位、让她从北边搬出来吗?”
“没有。”和婧摇摇头,“我不知道母妃会不会答应,所以不敢跟她说。”
和婧你真的特别棒!
玉引把她搂过来好好夸了夸,跟她说这事母妃没意见,等母妃跟你父王商量商量。
和婧就心满意足地走了,临走前把正熟睡的阿狸从旁边的罗汉床上扒拉下来,阿狸委屈得一声悠长的“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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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之后玉引把这事忙忘了,晚上孟君淮来时,她只记得自己有个事要跟他说,具体是什么却想不起来。
直至二人在榻上缠缠绵绵时她忽地记起,一拍他的后背:“我想给乔奉仪晋晋位份。”
正吻在她肩头的孟君淮抬起脸:“啊?”
他一脸“你现在跟我说这个?”的神色,玉引也觉得很抱歉,赶紧解释自己方才一直没想起这茬,怕一会儿再忘了所以趁热打铁。
“……”孟君淮一阵无语,不得不先从她身上下来,不然这姿势聊正事实在太奇怪了。
他边盖被子边揶揄:“还好……还没开始,要是再过一会儿你突然说这个,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