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放下茶盏,揽向她的腰肢,王音奴敏捷的避开,冷冷道:“王爷喝多了,我命人熬一盏醒酒汤。”
秦王说道:“你我是夫妻,你应当履行妻子的职责。”
王音奴觉得好笑,“不,在王爷心里,邓铭才是你的妻子,我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今夜你我弄假成真,若被邓铭知道,她恐怕要闹得整个皇室都不得安宁。”
秦王问道:“你怕她?”
王音奴冷笑,“京城第一泼妇,她如果敢来□□撒野,我就敢一巴掌扇过去,真正动起手来,邓铭不是我的对手,只是到时候王爷会心疼吧。”
秦王瞳孔一缩,面上却是带着笑容,“邓铭不懂事,你当正室的宽容大度些,我会慢慢劝她的,王妃,良宵苦短,我们——”
“王爷,别做戏了,锦衣卫的人早就走了。”王音奴打断了丈夫的话,讥讽道:“王爷这次无功而返,京城皆知。想必是王爷在沙场征服不了北元,就想床上征服一下来自北元的女人。”
“放肆!”秦王暴怒,举手要打王音奴。
王音奴退到了门口,“瞧瞧,一句话就撕开了王爷的伪装。我早就说过了,你和邓铭怎么过我都不管,井水不犯河水。倘若你们要闹开了,我也不会装什么贤惠,一味委曲求全,成全秦王/府的脸面。哼,我连尊严都没有了,何必强撑什么面子。”
这个女人以前明明不是这样样子的!以前的王音奴事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现在居然也变成了豁得出去的泼妇了……真是越来越不好对付。
“哼,泼妇,咱们走着瞧!”秦王拂袖而去,去了书房歇息。
王音奴并不在乎秦王的冷脸,淡定的梳洗睡下,铺床的老嬷嬷低声说道:“王妃,今晚王爷好不容易要在正房歇息,您何必把王爷往外推呢?留下王爷,生个一男半女,将来都是王妃的依靠。”
王音奴对镜卸妆,满不在乎,“我名下有一双儿女。虽不和王爷同房,但并没有耽误王府的子嗣。”
老嬷嬷说道:“那是邓侧妃生的。自己的骨肉才和自己亲呢,别的都是虚的。”
王音奴漠然说道:“就因为自己的骨肉,所以心疼呢。我不想因一己之私,使得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因血统的缘故,沦落到两面都得不到认同的尴尬境地。既然保护不了孩子,为何要生下他呢?太残忍了。”
老嬷嬷劝道:“邓侧妃生的那个,年纪再长,那也是庶出。您只要生下嫡子,必然封世子,继承秦王的爵位。将来……熬到头了,您就是府里最尊贵的王太后,现在受的委屈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王音奴摇头,“其实道理我也懂,但我不忍心把孩子变成争权夺利的工具。如果有一天我生了孩子,是因为我爱他,我有能力保护他,而不是我需要他帮我巩固地位。”
王音奴心有所感:哥哥们都说爱我这个妹妹,可最后依然把我当成了和亲的工具,这种被亲人利用抛弃的滋味,我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不要让我的孩子也和我一样难过。
老嬷嬷知道苦劝无用,只得长叹:“王妃是个好人呐,可惜在皇室里,王妃的性子太吃亏了。”
“我一个人吃亏就够了,不用拖上一个无辜的孩子。”王音奴无所谓的说道:“其实人世间每个人都有烦恼,哪怕皇后娘娘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呢,我关起门过日子,自得其乐,凡事想开些。”
可是王音奴想的还是太天真了,很快她平静的日子被打破。半夜,她被叫醒,说书房里的丈夫要她过去一趟。
王音奴睡眼惺忪到了书房,秦王躺着床上,“口渴了,倒一碗茶水来。”
王音奴觉察不对头,说道:“我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人,王府养了那么多宫女太监,难道都是吃白饭的?来人,给王爷端茶送水!”
“都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别进来!”秦王坐起来,驱赶了宫人,关上了房门,指着王音奴说道:“身为妻子,伺候丈夫天经地义,笨手笨脚不要紧,从今晚起开始学,王妃聪明能干,这等小事,还怕学不会么?”
摆明了要折腾王音奴。
王音奴呵呵大笑:“王爷耍这些恶婆婆折磨新媳妇的小伎俩,男子汉大丈夫,不觉得很丢脸,很恶心吗?无论我怎么尽心尽力伺候你,你都会挑出一堆毛病,所谓‘三日断五匹,大人固嫌迟’,我累死累活,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一切推倒重来。既然如此,我还不如什么都别做,看看你的人性能够卑鄙到什么地步!”
秦王被骂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我要你倒茶,你听见了没有!”
王音奴寸步不让,讽刺道:“王爷打了败仗,掌不住兵权,难道连区区茶杯都拿不动了吗?”
书房外焦心等候的老嬷嬷听到里头有打斗之声,暗叹王妃命苦,夫为妻纲,当丈夫的想要折磨妻子,有的是法子。如果王妃有一男半女,秦王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许能收敛一些,现在连同房尚且不能,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书房传来瓷器破碎之声,随即是王妃的闷哼,一切归于平静。
老嬷嬷心头一紧,正要拍门,秦王打开了房门,“进来收拾,王妃摔倒了。”
老嬷嬷忙跑进书房,顿时呆住了:只见尖锐的瓷片散落一地,秦王妃满头都是血水和茶水,昏迷不醒。
这怎么可能是滑倒了?王爷居然用茶壶砸破了王妃的头!
老嬷嬷抱起王音奴,大声叫道:“来人啦,传太医!”
西长安街,锦衣卫和通政司两个情报衙门是邻居。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将一纸调令扔给千户明月和百户纪纲。
明月打开调令,咬唇不语。纪纲立刻跳脚:“毛大人,您要贬我们两个去燕地那个苦寒之地?我不想去!听说那里一年到头风沙漫天,纳哈出时不时带兵犯边,日子不太平啊!”
“连燕王一家都去得,你们去不得?”毛骧说道:“不止是燕地,你们两个还要亲手罗织从高丽国到北元纳哈出的情报网,着重调查高丽国国王王耦的身世,还有高丽国与北元是否暗中结盟,背叛我们大明。”
纪纲还是摇头,“不行!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去北方会冻死的。您干脆把我削职为民吧,我做点小买卖就行了。”
明月说道:“纪纲,你不要不知好歹,毛大人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不得已远远将我们调到北方去。
我们两个昨天狠狠得罪的秦王和邓侧妃,这两人都是瑕疵必报之人,心胸狭窄,不折手段,听说昨晚秦王打晕了秦王妃。还有邓侧妃,仗着卫国公府娘家显赫,将来定不肯轻易放过我们,我们去北方避一避风头,再立下功劳,方能躲过此劫。”
秦王虐待秦王妃,理由是王妃不守为妇之道,忤逆夫君,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秦王着急逼迫秦王妃给青梅竹马的邓侧妃让出正室之位呢。
所谓忤逆夫君,实属秦王掩耳盗铃。可见秦王和邓侧妃都没有底线,什么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毛骧此举是为了保护明月和纪纲。
纪纲恍然大悟,立刻对毛骧感激涕零,“毛大人!您替属下考虑的真是周全。属下这就收拾行礼,准备北上,绝对不给毛大人添麻烦。”
毛骧揉了揉额头,眼神有些疲惫,“京城乃是非之地,你们两个没有家族做靠山,秦王和邓侧妃如果要整治你们,连我也很难护住你们。好在藩王们都即将就藩,等秦王一家去了秦地,我会把你们调回京城。”
明月说道:“毛大人放心,我们到了北方,定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纪纲也乘机表忠心,“毛大人,听说高丽多人参,我去挖几斤给大人补身体。”
纪纲总是不着调,毛骧已经习惯了,叮嘱道:“你们的任务还包括监视燕王府,我知道你们和燕王妃有些私交,这并不算是坏事,对付高丽国和北元纳哈出,你们要和燕王府合作。不过要把握好分寸,切莫感情用事,反过来被燕王府利用,蒙蔽了双眼。”
“你们都记住,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燕地发生的一切都要禀告给皇上知道,不能藏私。”
明月和纪纲齐齐说道:“属下遵命!”
京城,燕王府。
燕王世子朱高炽一早就去了皇宫大本堂上学,午睡后,永安郡主继续练字,燕王妃徐妙仪陪着小女儿永平郡主在花园玩耍,马三保来报,“周王妃来了。”
周王妃冯氏,出身名门,宋国公冯胜之女。冯氏嫁给周王朱橚八年,至今没有子嗣,朱橚去年加入了亲哥哥燕王的北伐军,随军当军医,依然救死扶伤,即将和哥哥班师回朝。
冯氏没有孩子,她抱着永平郡主爱不释手,“哎哟,好像瘦了。”
徐妙仪蹙眉说道:“这孩子苦夏,一到夏天就吃的少,王府的厨师换着花样都不管用。真是奇怪了,炽儿和永安都不像她这样挑嘴的。”
冯氏亲了亲永平郡主的小瓜子脸,“最小的孩子,自然娇气些。四嫂若舍得,我抱她去周王府,试一试我的王府厨子的手艺,如何?”
徐妙仪当然舍不得,又不好直言推脱,她问小女儿,“永平,你愿意和周王妃住几日么?”
永平郡主圆溜溜的大眼神在母亲和周王妃之间转了转,“我可以去周王府吃饭,不过吃完了饭要回府和母亲玩耍。”
徐妙仪和周王妃都笑起来,“这贪心的小姑娘,什么都想要。”
看着天真可爱的永平郡主,周王妃眼里全是艳羡,她想要个孩子,男女都行,四处求神拜佛,各种药吃了足足一车,肚皮都没有动静。可是丈夫周王一心扑在医学上,对子嗣并不热衷,几乎常年泡在药铺里,只有逢年过节才回王府和她同房……
去年周王干脆参加了北伐军当军医,一去就是一年,她没有机会机会怀孕,这次好容易熬到丈夫快要回来了,她却听到了一个可怕的传闻。
周王妃看着徐妙仪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四嫂,你有没有听说过昨晚秦王/府的事?”
大人们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孩子。徐妙仪命马三保将永平郡主抱走,这才说道:“知道一些,邓侧妃想要扶正嘛,就是吃相太难看了。”
周王妃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我听说,以前秦王妃和我们家王爷曾经……曾经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东窗事发。
今天舟心里瘆得慌。憋得难受,和大家说一说。
舟这几天带着孩子回娘家看父母。舟白天抽时间在楼下的储物室里码字,当做临时书房。
储物室隔壁住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瞎眼,腿脚瘫痪,平日子女轮流送饭照顾。
因为老人残疾,从不出门,我从没见过他。
昨晚强降温,二十四节气的小雪。一夜北风,雨夹雪,老人去世,今天中午就出殡抬走了。
由此邻居空无一人。
下午我在储物室码字,听见隔壁有挠墙的声音,而且断断续续持续了很长时间。
可是隔壁明明没有人在。
还有两只猫总是对着我的门口叫唤……
反正有点害怕。
☆、第236章 凯旋归来
其实周王朱橚和秦王妃王音奴以前的过往不算是绝密,类似宋国公这种公爵应该知道的。徐妙仪以为宋国公将女儿嫁给朱橚时,应该隐晦的提过此事,可如今看来冯氏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徐妙仪问道:“是谁和你说的这些传闻?”
冯氏低头说道:“我偶然听见两个老嬷嬷嚼舌根。”
徐妙仪叹道:“你既然鼓起勇气来问我,为何还要用谎言掩盖谣言?这事不可能是老嬷嬷这种人敢编排的。”
冯氏的头更低了,“四嫂,我错了,是吕侧妃无意间说了一句,被我听见了。”
若是以前,徐妙仪的火爆脾气肯定会将冯氏劈头盖脸骂一顿,当头棒喝,将冯氏打醒。如今当了十年王妃,成了三个孩子的亲娘,徐妙仪性子稳重了许多,她安慰似的拉着冯氏的手说道:“周王和燕王一母同胞,皇室二十几个妯娌,你我是最亲的,有些话不用避讳,我就直说了。东宫和我们这些藩王,那都是面子情,皇上在时,必定是兄友弟恭,太子要摆出宽容仁爱的姿态。如今那么多朝中大臣叫嚷着削藩,包括太子太傅宋濂,但太子对此缄默不语,你觉得他真不想削藩么?”
冯氏摇摇头。
徐妙仪说道:“这就对了,皇上是藩王们最大的靠山,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只要皇上不想削藩,朝廷就是吵成一锅开水、削藩的奏折堆成小山也无用。东宫必定暗中着急了,想着既然无法削藩,那就让藩王们自杀自起来,那才热闹呢。”
冯氏出身名门,一点就通,说道:“四嫂的意思是说吕侧妃想要挑拨我们藩王内斗?”
徐妙仪点头说道:“藩王内斗,互相对峙打压,就更给朝廷大臣们找到了削藩的口实,皇上也会对我们藩王心怀忌惮的,此乃一箭双雕的毒计。”
冯氏心有余悸,“果真如此,吕侧妃真是太歹毒了,我太笨了,差点上当。”
徐妙仪安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莫要自责。何况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吕侧妃是个有手段的,如若不然,东宫堂堂正正的嫡出会被庶出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冯氏冷哼一声,“下次吕侧妃若再挑拨离间,我定不给她好脸色。”
徐妙仪淡淡道:“你是堂堂亲王妃,论名分,她低你一等呢,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就像对待邓侧妃一样,无视是最好的打击。何况东宫嫡出的皇孙朱允熥也有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常家或许会提出请立东宫世子,到时候该轮到吕侧妃头疼了,东宫自有一番热闹好看,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徐妙仪一番开解,冯氏心绪稍定,“那吕侧妃说我们王爷和秦王妃有私情,是刻意造谣了?”
徐妙仪说道:“你的丈夫为人如何,你还不清楚?他品行端正,不可能主动惹什么桃花债,他是个医痴,除了医术,其他一概没有兴趣。至于他在娶你之前和秦王妃有什么交情,我身为嫂子,不好多说。你自己去问他,他必不会瞒你的。除了五弟,谁的话你都别信。”
都说周王朱橚无能,文不成武不就,徐妙仪不以为然,起码人品上朱橚是过关的,婚前对秦王妃恋恋不忘,婚后真的断得一干二净,没有背叛过周王妃冯氏。
冯氏在徐妙仪的开导下渐渐淡定了,一切都等丈夫回来再说,别傻乎乎的被东宫利用了。
秦王虐打秦王妃一事,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人们对和亲女子有一种“非我族类”的偏见和冷漠。
皇上照例将秦王臭骂一顿,皇后赐了贵重的药材,命秦王妃好好休养身体。邓铭悄悄观察着北元的动静,看王保保是不是真的死了。
重伤昏迷的王音奴醒来时,恰逢燕王班师回朝,洪武帝在城外亲自迎接,并检阅军队,当场将归降的五万北元军队编入大明军队,并册封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官位和厚重的赏赐,以示怀柔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