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知道,”纨秋展颜笑道,“这饆饠看着简单,却是极看功力的。用切的细细的鸡丝和着鲜嫩时蔬做馅,用鸡汤做高汤,加菌丝提味,嗯,上头再加一个煎的嫩嫩的凤凰胎,娘子瞧着如何?”
阿顾刚刚用完青头鸭羹,腹中还有些饱足,听得纨秋这般形容,竟又有几分馋起来,笑着道,“再好不过了,你快快做来就是。”
纨秋笑着朝阿顾行了一礼,从屋子里出来,阿顾瞧着赖姑姑道,“这些日子有姑姑调理阿顾身子,阿顾如今觉得身子挺好的,每日手脚暖暖的,赖姑姑的功夫确实高明!”
赖姑姑笑着道,“这有什么。老身于调养一道上专精多年,敢说天下就没有胜过我的。小娘子若当真能一直听我的,又有着暖玉温暖身子,便是到了七老八十岁,老身都敢打包票,你的身子好着呢。”
阿顾握着胸前暖玉,只觉一股暖意直透掌心,朝赖姑姑扮了个鬼脸。
一阵春风吹过院子里的桃花,纨秋在廊上行走,心中计议着这一顿饆饠如何做方能更出色,昨儿灶下熬了一锅鸡汤,尚还在炉子上热着,再切一点黑色的菌丝,红色的胡萝卜,和着脆爽的冬笋,滋味再好不过了!
一名青衣小婢执着一束鲜黄的鲜花从檐廊上迎着走过来,见了纨秋,执手站在了一旁,笑着唤道,“纨秋姐姐。”
纨秋笑着道,“你忙着呢?”
“嗯。”秋香笑嘻嘻道,“碧桐姐姐让我去流云亭边摘一束新开的报春花,给娘子插在书房里!”
纨秋点了点头,心不在焉道,“这花开的挺好的,你快些去吧!”
秋香望着纨秋唤道,“纨秋姐姐——我把自个儿的名字改成桂香了!”
纨秋顿住脚步,愕然问道,“好好的做什么要改名?”虽然女孩子的名字并不是十分重要,但终究是家中父母起的,若是如乌芳那样,被顾娘子改了名字也就罢了,但娘子既然没有说,又何必要改自己的名字呢?
眉目清秀甜美的女孩儿笑着道,“我原来的名字犯了纨秋姐姐一个字,我比姐姐低一等,自然要避一避姐姐的。”
“啊,”纨秋不意如此,一时手足无措,顿了半响方吃吃道,“你不必如此,我们都是娘子身边的伺候的丫头,虽然等分有差,但说到底都是奴婢罢了,哪里讲究这个?”
“自然是要的,”少女天真烂漫,“姐姐是娘子身边的大丫头,又是公主特意指派的,本就比旁人要尊贵些,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然是要表示对姐姐的尊敬的。姐姐不必介意,我如今虽作了桂香,其实还是和原来一个意思,”吐了吐舌头,“说起来,桂花桂花,可不就是在秋天开放的么?”
纨秋一时无言,“你这丫头,随你吧!”到底,看着面前小丫头的目光便柔和起来。
第77章 十四:罗绮垂新风(之拜师)
转眼之间,阿顾在公主府中已经住了一阵子。太皇太后听了公主府的事,心疼女儿,又厚厚补了赏赐下来。圣人也另有赏赐,公主接了赏,转身命人将这些御赐之物置入换到了正院西侧的新库房中。之前公主答应的梅树也已经运了过来,阿顾虽说爱梅花,但瞧着春苑中遍植春花,梅花属于冬令时花,与春苑中的满院春花不合,且春花娇柔,梅枝奇梗,气质也搭不到一起来,倒是春苑旁的思古斋空荡荡的,廷前没有种什么花草,索性便将梅树移栽到思古斋中,品种是与芙蓉园相同的骨里红,移栽的是一株已经成年的梅树,比芙蓉园中的那一株要小一些,植在廷中右侧,从斋中窗前望出去,一眼就可以看到崎岖的梅干。据照顾花树的园丁说,梅树移植第一年根系不稳,是开不了花的,待到在移栽地温养个一两年,来年便能开出些许梅花了,只要肥水施的得当,一年年恢复过来,日后渐渐便比原处开的还要盛了。
将作监的匠人开始出入公主府,在流云亭边建造树屋。阿顾闲来坐在春苑中,托着腮,似乎能听到不远处树屋搭建起来的声音。想着过些日子树屋建造起来,自己可以一个人登上树屋,置身周身碧绿的大树枝干中,心旷神怡,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扰,抬头望见阳光;待到冬日,搬到思古斋中住一些日子,推开窗,那株骨里红在廷中开起花来,花色定当烁红,如同自己记忆中湖州老房窗外雪中磊磊开放的红梅,经久弥香。
公主笑着道,“阿顾,你在想什么呢?”
“阿娘,”阿顾回过头来,瞧着母亲从外头进来,脸上温柔的神色,一时间觉得心情温暖,投到公主怀中,“阿娘?”
“嗯?”
阿顾傻傻的道,“我觉得像做梦一样,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就好了!”
公主怔了一下,鼻孔发酸,“傻孩子!”
“只这么点儿事情,就让你这么开心么?那你待会儿听到我要带你去见什么人,可不是高兴的要跳起来了?”
“哦,”阿顾迟疑问道,“阿娘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阿娘要带你去见的,是何学士的夫人。这位夫人姓卫,单名一个瑶字,出身河东卫氏,幼承家学,稍长师法画家靳智翼孙女靳神秀学习画艺,才名卓盛,画的一手好画,尤擅人物。长安人允称其为卫大家。”
阿顾一双琉璃眸明亮起来,“阿娘!——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学画画的?”
公主笑着道,“咱们可是母女啊!你自在大慈悲寺观了吴道子做文殊菩萨经变图,就起了学画的心思。我这个做阿娘的,难道还不知道么?”
一辆七宝香车在兴化坊何学士府前停下,小丫头上前叩门道,“我家公主昨日奉了拜帖,今日特来府上拜访卫大家。”
因着公主昨日便奉了拜帖的缘故,卫夫人一早便坐在家中花厅中等候。听闻丹阳公主前来,迎出大门来,拜道,“公主万福。”
“卫夫人免礼。”公主含笑道。
卫氏单名一个瑶字,出身河东卫氏,幼承家学,稍长师法画家靳智翼孙女靳神秀,学习画艺,在闺中才名卓盛,其夫婿何子明亦擅书画,出嫁之后,二人相互切磋,夫唱妇随,画艺愈发长足进步,尤擅人物,在女子绘画之中允称大家。卫瑶头上挽了一个弯月髻,插了一只金背齿梳篦。一身桃红色轻罗大袖衫,葱绿色六幅裙,身上贯着一条绛色披帛,身姿高挑清瘦,并不是时下大周崇尚的丰硕美的标准,五官也略偏硬朗,却极擅长妆扮,用技巧弥补了五官的缺失,气质妩媚动人。
卫瑶笑道,“公主请随我到花厅中坐坐。”
“就依卫大家的意思。”公主笑着道。
学士府占地不大,是个小四进的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清爽。公主随卫瑶过了一个穿堂,面前就是一块宽敞的庭院,一座小小的花厅位于庭院之东,厅额上写着丹青二字,台阶两侧种着两株柳树,青青的柳枝垂下来,十分可喜。
主客双方从中间台阶上上了厅堂,在待客的锦榻上相对坐下。阿顾坐在公主身后,打量着这座小小的花厅。厅中梁柱上施着湖水绿的轻纱帷幕,墙壁上挂了两幅字画,一张绘的是《春山花鸟图》,另一张是《仕女图》,靠北开着一张小小的菱花窗,窗前种了两三株美人蕉,花色绚烂。
饮了一盏茶,卫瑶开口,“……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公主闻言,转头睇了阿顾一眼,笑着道,“卫大家也是雅人,我就直说了。我有一个女儿,禀性顽愚,只是对画艺颇有兴趣,听闻长安闺中卫大家画艺卓绝,想将她托在夫人名下做个小弟子。”
卫瑶不由微微意外,望向公主身边坐着的女童。见一个大约十岁的女童依在公主身边,面容稚弱,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分外灵气。不由放柔了声音,含笑道,“按理说顾娘子想要拜师学画,我本不当辞的。只是有些画得说在前头,这绘画不同于看着轻松,是要下花时间、下功夫的。顾娘子,我想问一句,你是真的自己想要学画么?”
阿顾郑重道,“是,阿顾确实对画艺术有兴趣,是自己想要学的。”
卫瑶目中闪过一丝满意光彩,又道,“顾娘子既有此意,不若便在这儿绘一幅画,待我瞧了你的功底和天分,再做打算。”
阿顾也有几分意动,问道,“不知夫人让我画什么?”
卫瑶微微沉吟,目光掠过窗外开的正好的美人蕉上,“就画这美人蕉吧!”
阿顾应了。坐在画案之后,取了一支细管狼毫笔,瞧了窗外的美人蕉一会儿,在熟宣之上勾勒轮廓。待到纸上美人蕉的叶片绘毕,盛开的花朵轮廓也成了,又取了两支新笔,粗些的一支蘸了鲜红的朱砂颜料,细些的一支蘸了清水,一并握在手中,朱砂着色,清水晕染,两支笔交错而用,很快将美人蕉花瓣着完色。待到整幅画毕,将笔搁在案上笔架之上,小半个时辰已经是过去了。“夫人,我画好了。”
卫瑶起身走到阿顾案前,目光掠过案上的《美人蕉图》,闪过一丝异色。
窗外共有三株美人蕉,阿顾只择了其中一株入画,蕉叶用水墨表现,筋脉舒展,墨色浓淡变化工巧披沥。叶片裹挟之间,鲜艳灼灼的美人蕉大如杯状,旋转之处用笔轻巧,过渡自然。
“顾娘子之前可和旁人学过画?”
阿顾道,“我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是随江太妃学习着的,太妃曾经指点过我一些。”
“那就难怪了,”卫瑶挑了挑眉,笑道,“梅妃的名声我也听过。她的画作以性灵著称,你得她指点,于画技之上已经窥得一点门道。习画一道,不仅只有天分就够了,还需要长期的耐心和毅力,顾娘子,你能够坚持么?”
阿顾便知道,卫大家这是同意收自己为徒了,面上欢喜作色,郑重道,“当然。”
卫瑶笑道,“那好,我今日便收下你这个弟子了。”
阿顾长揖拜道,“弟子顾令月,拜见师傅!”
公主见着阿顾拜师顺利,喜意染上眉梢,笑吟吟道,“卫大家能收下小女,是小女之幸。”转身接过伽兰奉上的礼盒,奉给卫瑶,道,“这便算是我为小女送上的束脩。”
卫瑶低头,见是一张是李思训的《雄鹰图》,眉宇之间扬起一道喜意,笑着命身后的丫头康文收下,嘱咐阿顾道,“自明日起,你毎月单日到我这儿来学画,其余时间自行研磨。你还有一个师姐,是故秘书省校书郎凤清的女儿凤仙源,等你下次前来,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阿顾一一应了,随着公主拜别。
从学士府中出来,公主将阿顾揽在怀里,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开心了?”
“嗯,”阿顾重重点了点头。
卫瑶将公主母女送出门,重新返回府中。学士府后院池塘边,她的丈夫,大学士何子明正坐在一株梅树下钓鱼,池面上水波不兴。何子明抬头瞧了一眼走过来的妻子,笑道,“阿瑶,怎么,今儿是有什么喜事,让你笑的这般开怀?”
卫瑶挨着丈夫身边坐下,笑的极妩媚,“我又收了一个佳徒,能不开心么?”
“哦?”何子明愣了愣,想起昨夜妻子对自己说起的公主造访之事,便很快明白过来,笑道,“哦,那我就在这儿恭喜卫大家了。不知这位顾小娘子比诸阿凤如何?”
“阿凤自然是我的得意门生,”卫瑶听夫君提起自己的长徒凤仙源,嗔了何子明一眼,风情极为动人,“但这位顾娘子也不差,她小小年纪,功底上稍稍差了些,但灵性和悟性都是极不错的,听说她从前在宫中时跟着梅妃学过一些底子呢!”
浮子在池面上轻轻动荡,涟漪波心散开,卫瑶瞅见了,忙喜道,“有鱼了。”何子明猛的回过神来,提起钓竿,一条流线形的梭鱼在空中划起一条弧度,不知怎的,却又随钓竿落回到水中,挣开了钩子,优哉游哉的游开了。
“哎呀,可惜了。”卫瑶瞧着溜了钩的鱼儿,扼腕可惜道。
何子明静默了片刻,道,“刚刚手抖了一下!”
“阿娘,这位卫师傅和宫中的太妃师傅画的画都很好看呢!”公主的七宝宫车驶过长安街市,阿顾坐在车中,“长安城中有这么多大家夫人,会画画的也不止卫夫人一个。为什么你要我拜这位卫夫人学画呢?”
公主笑着道,“你若是还在宫中,自然还是跟着太妃学画。只是如今既然出了宫,太妃又不可能出宫教你,自然得另找一位教画画的老师了。这长安城中会画画的夫人确实不少,这位卫大家却是名门出身,你跟着她学画,是最好不过了!”
阿顾点点头,“阿娘,我听你的。”
阳光从车窗中射进来,照在阿顾的侧脸上,阿顾笑靥无邪,青葱没有一丝烦恼滋味。公主瞧着女儿无邪的侧脸,心中却泛起一丝忧虑。
阿顾今年已经十岁了。御医调养了这么久,她的腿依然没有起色,自己不肯放弃的同时不得不开始接受女儿可能会腿一直好不起来的局面。那么,她的婚配就会成为一个问题。大周亲王之女可得一个县主封号,以自己的身宠,阿顾到了及笄之年,应当至少能得一个县主的封号。但就算如此,长安真正的权贵人家如何能选一个父族仳离,本身又不良于行的儿媳妇。若是自己肯降低要求,自然也会有看重阿顾的身份和攀附圣宠的人家过来提亲,可是,阿顾可是自己捧在掌心中的女儿啊,这些动机不纯的人家,自己又如何看的上呢?
七宝香车声音碌碌,从热闹的东市中穿行而过,公主心思重重,放下帘子,手上臂环磕在车窗上,一粒硕大的米色明珠从上头滚落下来,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到街道一边。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的从背后追过来,拦在七宝香车之前,御人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停住,扬声问道,“小鬼,想要做什么呢?”
车厢猛的停下,公主身体微微前倾,稳住了后,扬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御人回头答道,“禀公主,忽然冲出来一个少年,在前头拦住了马车。”
公主掀开车帘,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站在马车前,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圆领袍子,领口袖缘已经破损,鞋子也洗的发白,但看着收拾的颇为整齐,面容干净,一双眼睛十分精神,开口问道,“这颗明珠可是车里的贵人掉的?”
公主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臂环上脱了一颗明珠,不由惊呼出声,“哎呀,我的臂环珠什么时候落了?”
“公主莫急,”圆秀忙上前笑着道,“想来是刚刚那阵子车行颠簸,公主打帘子的时候不小心落到窗外去了!好在这位小哥儿捡了送回来,奴婢这就下去接了回来。”
公主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位小哥儿捡了珠子没有眛下来,倒给我们还了回来,心思倒正,你多给他点儿赏钱。”
少年可见礼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从车队中出来,瞧着自己手中捧着的明珠,笑着道,“果然是公主落的走盘珠。”
这棵珠子足有龙眼核那么大,光泽没有一点瑕疵,放在盘子上可以滴溜溜的绕盘滚一圈,俗称“走盘珠”,十分珍贵,虽然说真的丢了对于公主而言也不会记挂在心上,但是能够被人送回来,自然也是好的。
圆秀从少年手中接过明珠,笑着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将这明珠送回来!这儿有二十两银钱,便算是我们公主赏你的谢礼了!”
桓衍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这位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生的脸如银盆,眸似银杏,身上的绫罗如水一样顺滑,不过是车中那位贵人的一个侍女,却有着这样出众的姿容,风姿矜然。
他和阿娘来长安投靠亲人,却不料亲戚早已远走,找不见下落,流落在长安街头,已经饿了三四天肚子了。刚刚他在东市街旁捡到这颗珠子。这珠子大如龙眼核,通身泛着圆润光泽,就是自己从前家事未落的时候,也很少见过这样品质上好的明珠。心中不由一喜,若是将这珠子悄悄当了,也能得上一笔不菲银钱,立时解了自己母子的困境。他兴冲冲的跑到阿娘面前,将珠子捧给阿娘看,谁知道阿娘却立时变了脸色,疾言厉色问道这珠子是哪里来的。得了自己的回答之后骂了自己一顿,言道桓家气节清白自守,自家便是饿死在路边,也绝不会拿捡别人的财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他被母亲骂的羞愧异常,立时决定将珠子还回去。这时候公主的宫车早已经走远,他足足追了几条街,才追到宫车尾巴,将这颗明珠奉回。
盘中的银钱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引的桓衍心旌动荡。阿娘性子高洁,若是知道自己收下贵人的赏钱,定要不高兴吧!只是,他们在长安游荡了几日,日子着实有些过不下去,自己便也算了,阿娘身子不好,实在禁不得再饿下去啊!
他打定主意,抬起头道,“小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将捡到的东西奉还,举手之劳,受不起这么重的礼。不过,”他脸色微微一红,开口道,“如果贵人愿意的话,可不可以赏我一些吃的?”
圆秀怔了怔,瞧着面前的少年,见他虽然衣裳寒敝,但与人对话并无束手束脚的困窘之态。只是此时向自己求口食之物,面上却泛起了一丝赧然神情,脸上露出了然怜惜的微笑,回头吩咐道,“将车上的糕点取一盘来,给这位小兄弟。”
后头的小丫头“哎”的应了一声,果然取了一盘糖脆饼。桓衍接过糖脆饼,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依旧保持着持重,镇定的向圆秀道了谢,捧着手中的糖脆饼转身离开,待到转过街角,便飞奔起来。奔到一个坐卧的妇人旁边,将手中的糖脆饼奉给妇人。那妇人面色衣裳虽十分憔悴,却极力维持整洁,气态高洁,显见得曾有着不错的出身教养,不肯受少年的糕点,厉声训斥了几句,少年似乎解释了一些,她的神色方软化下来,静默的取了一块糕点,递到少年唇边,见少年吃了,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才也慢慢用起糖脆饼来。
长街角落,一名小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转身离去,回到公主车边,将少年桓衍的举止一一禀报给了公主。
公主放下了七宝宫车帷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去吧!”
阿顾坐在公主身边,听了小厮的禀报,笑着道,“阿娘,刚刚那位小阿兄得了糖脆饼,不急着自己填肚子,先回去奉给了自己阿娘,这才肯自己也吃。倒是个好人呢!”
公主道,“是呀,是个不错的孩子。”心中一动,转头问道,“留儿,你喜欢这位小阿兄么?”
阿顾微微一怔,不大明白为什么阿娘会这么问,却依旧点了点头,道,“喜欢呀!他对阿娘孝顺,是个好人。”
公主唇角微微翘起。
回了公主府,公主在正院中歇下,唤来自己的乳娘,“你去找人查查今日那名少年的来历。”
朱姑姑问道,“公主查那位少年的底细有何打算?”
公主笑着道,“我自有打算,你去便是了。”
朱姑姑只得应了,她颇为干练,不到半天,便得了结果,“……找了长安一个婆子去靠近那个妇人,收留他们住下,问了几句,便知道了。他们母子是龙亢人,出身谯国桓氏,倒也不是嫡支,是桓家的一个旁支。那个少年姓桓,单名一个衍字,其父桓参曾任衮州都尉,说起来也算是官宦人家,只是桓参于去年病亡,母子为宗族诬陷不容,流落到长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