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寂静的朝华居中,阿顾独自躺在屋子中床上,今日得知的事实犹如颠覆了她从前整个人生的认知,她闭着眼睛,好像听见身体思维再重塑,在碎裂到极致之后重新拼凑起来一个全新的自己。初生的太阳重新升起在东天之上,洒下明亮的光辉吻上窗纱,白昼如同从前一般模样。
“参见将军,”朝华居门外传来侍女拜见的声音。阿顾回过头来,瞧见孙沛恩一身甲胄入内,朝阳照在他的身后,竟也显出几分威风凛凛的气势来,“郡主,”他颔首点点头,“父亲日前来书宣召我带兵往冀城,我即将出征,过来瞧瞧你,”
微微一笑,“这些日子郡主还好吧?”
“还好吧!”阿顾唇角微微浅翘。
如今河北军气势如虹,大有一举攻破潼关,占了大周花花世界的意思,孙沛恩亦是踌躇满志,“有些话我没有跟你说。”微微一笑,“消息传来,父亲前些日子在旺城称帝,国号大燕,我受封为为安王,奉命赶往魏州作战了!”
阿顾怔了片刻,朝着孙沛恩道了一礼,“妾身顾氏参见安王殿下。”
孙沛恩瞧着阿顾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只觉心中满意至极,“春儿说你知道了事情实情,会心甘情愿投效于我,我尚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瞧着竟是果然如此?”
“为什么不呢?”阿顾淡淡问道,气势凛然,“我视姬泽为君为兄,然而于他而言,我却什么也不是,难道还念着那点儿虚妄的血脉之情,拘泥不化么?”仰头望着孙沛恩铿锵道,“阿顾惟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一举攻破大周江山,成万事之基业!”
孙沛恩心中畅快至极,仰头哈哈大笑,阿顾的话语确然给了他无尽的成就感,“郡主暂且在范阳住着,等本王兴兵打下一片万里江山,再回来让你瞧瞧究竟是那姬泽厉害,还是本王威风!”
大周在最初的倾袭之后渐渐缓过神来,私下遣行人司使绕到范阳前往平卢,密谈平卢军马使童子明。,童子明本是孙炅心腹,得孙炅信重,命其将平卢军马,掌管平卢大部分军力,附庸于孙炅羽翼,周朝私下劝降于他,许童子明日后降服孙炅后占平卢、范阳二地,三代之后朝廷方会收回。童子明犹疑良久,适逢孙炅冀城之后大肆分封,其近年心腹傅弈、刘子骆等人仗着亲情、谄媚缘故取得了更高的名爵,将童子明挤兑到边角之下去了。童子明一气之下,索性悍然脱燕而立,派心腹军士守住平卢各处城门要塞,大举杀戮城中孙氏心腹,城中杀戮之声足足响了一天,大批的孙氏人丁倒下,将河东一地彻底掌握在手中,脱离大燕自立。
消息传到燕“帝”孙炅耳中,孙炅刚刚自立未久,尚未过完得意洋洋的瘾头,便听闻童子明叛逆之消息,气的登时晕厥过去,醒来之后吐了一口鲜血,睁圆双眼斥道,“童贼尔敢!”
平卢乃是河北三镇之一,童子明带着一镇军力叛出去,犹如断了孙炅一臂。且其位于其老巢范阳侧后,此后犹如腹背受敌,牵制孙氏兵力,可谓于新立的燕国大大不利。麾下猛将耶律阿塔上前请战,“大兄,那姓童的忘恩负义,咱们实容不得。弟弟愿请愿带一支兵返回攻平卢,誓要将那姓童的当众割了脑袋,好叫天下瞧瞧,这等临阵叛变的孬种会有什么下场!”
孙炅沉思片刻道,“吾此次出征,可谓是断了求和后路。一路大燕军士乘着一口士气,若是继续攻打下去便也罢了,若是回头,怕是这股心气泄了,日后再无起势之机。童氏在我麾下多年,我最是了解他心性不过。他貌似勇猛,实则心性最是奸诈狡猾不过,是个墙头草似的人物,范阳如今尚驻扎着一支我部精兵,命人自范阳带兵陈列于其处,童氏不必敢轻举妄动。待我等一路而下,攻克了东都,童子明瞧着咱们声势便会立即倒戈,”面上闪过一丝森然煞气,“到时候悄悄朕怎生收拾他!”
众人瞧着孙炅面上煞气,都起了一丝敬畏之心,拱手拜道,“陛下英明!”
孙炅扬起精神,鼓劲道,“如今咱们前有周朝强兵,腹背有童氏陈兵于后,若是兵败,只怕便如山倒,此后再无起势之机,便是再想享有从前的荣华富贵也不可得了。倒不如打起精神一股往前冲,许是还能夺得一个光明前程!”
大燕军队背负背水一战的悲愤之情,一鼓作气,竟是作战十分勇猛,三日之后攻克了魏州城。
长安一轮赤日悬在太极宫墙之上,王合雍坐在延嘉殿中,手中执了一柄红宝牡丹扇,伸手按了按唇边,喟道,“这个又起泡了!”
“如今河北战事如火如荼,”丹砂道,“皇后殿下担忧前线战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自然就上火容易起水泡了!”
殿外传来小宦者通禀的声音,“圣人到。”王合雍忙迎了出来,“臣妾参见圣人!”
姬泽一身玄色衣裳,威势愈发内含,沉声道,“皇后请起!”
王合雍捧了一盏茶羹,递到姬泽手边,柔声劝道,“虽则战事吃紧,圣人也该当注重身子。如今面上眼圈都有些发青了。战事大局都靠着圣人您,若是您倒下了,大周可怎生办啊?”
姬泽微微一笑,道,“朕心中有数。”抬头瞧着王合雍,面上若有所思,“朕今日来,是有事打算托付皇后,”沉声道,“孙贼猖狂,朕打算御驾亲征!”
王合雍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扇子跌铺在地上,她却不管不顾,失声惊呼,“圣人,场凶险无眼,如今前线战事虽偶有小挫,但大体平顺,您实无必要亲自前往。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大周可当真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皇后关心朕之意,朕心甚慰。”姬泽沉沉道,“但战事拖的越久,对于百姓民生伤害愈大。朕之所以起御驾亲征之意,也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乱,让天下重归安平。”他断然道,“朕意已决,皇后不用再劝了!”
王合雍闻言无音,静静瞧着年轻的帝王,他的面容在晕黄的宫灯下晕暖,下颔收紧线条有力,犹如含有无尽的力道。眸子里忽然含了些许水意,天子这般坚持御驾亲征,怕除了那些个明面上冠冕堂皇的道理,尚有一丝用意,是想要亲自接回困在范阳的阿顾吧!她心有所想,陡然泛起一股极酸楚的情思,一时之间也不知悲喜如何,竟自痴了!
姬泽瞧见王合雍如此,心中也自有些所感,叹道,“御驾亲征兹事体大,朕便算做此决念,也并非朝夕便可出京。皇后自入宫以来,贤良中正,朕实信任的过,朕离京前自会将长安布置妥当,皇后身负母仪之职,也当镇守宫中,替朕看好了大周江山,使朕行军在外庶几无忧也!”
王合雍心中尚辛酸,面上却已经覆盖上完满的笑容,“圣人既已定下念头,臣妾不敢劝阻只能领命,定会不负圣人期望,守好长安城,盼着圣人平安归来!”
第219章 三四:企想远风来(之谋算)
贞平四年十一月,大周天子姬泽不顾群臣反对,率大军离开长安御驾亲征。大军至长安而出,一路之上如云的骑仗黑压压的铺满两京之中官道上,不过十日功夫,御驾便到了东都洛阳。大周军队正在河东一代与燕军浴血奋战,天子的到来令周军士气大振,一时之间反败为胜,压住了大燕军队的攻势。
一轮太阳的斜晖挂在范阳千古骄城古老的城池上,自燕帝孙炅及其长子孙沛恩相继带兵出战离开之后,这座城池的气氛便愈发紧张凝滞。街头巷尾小贩的一声叫卖,都如同打破了持久的安稳一样。作为大周御封郡主,和亲嫁入河北的宜春郡主阿顾也这样的氛围之中也愈发沉默,犹如一块稀薄的空气,终日隐藏在朝华居深深的围墙之后,掩藏无半点声息。
河北王府大堂上,新封的大燕曹皇后瞧着面前摆着的一张张河北名门贵女的画像,“这个不错,耶律喜珠乃是契丹可汗耶律阿塔最宠的女儿,若是庆王殿下娶她为妻,便相当于将整个契丹兵力握在手中。”“傅大娘子也不错啊,她韶龄玉貌,和二郎君是表兄表妹至亲,二人成婚之后一定感情和谐,三年给皇后殿下抱两个胖孙子。傅大将军手握重君,辽阳长公主(苏安娘)更是陛下嫡亲妹妹,若她肯在陛下面前多说说庆王殿下的好话,何愁庆王殿下大事不成……”
曹氏坐在榻上,听的各个河北名门小娘子的介绍,眼花缭乱,叹气气馁道,“如今操心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二郎不肯点头成亲,我便是做的再多,最后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堂上的大侍女菲菲立在一旁,闻言张了张口,最后闭了起来,曹氏察觉到了,凝眉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就说吧!”
“夫人恕罪,”菲菲胆战心惊,“奴婢不过是最近听闻了一些谣传,吃不准是不是真的,方不敢在夫人面前说起罢了!奴婢有个要好的小姐妹,是南园院子里服侍的小丫头,据她告诉奴婢,二郎君曾数次夜深留宿在书房之中,瞧着宜春郡主的一幅《春山花鸟图》,长吁短叹,辗转反侧,似乎对宜春郡主颇有情思!”
“什么!”曹氏震惊站起身来,一双眸子因为震惊睁的老大。
范阳秋日的阳光温煦,洒在府邸地面上的光芒明亮。曹氏一身玄色厚重礼服,怒气冲冲的穿过长廊,孙沛斐听闻外间动静,连忙中迎出来,“母亲,怎么没有通知儿子一声,就到了儿子这里?”
“我若是不突然过来,怕是你早就溜出府去了,如何还能够瞧见我的儿子?”曹氏切齿冷笑。
“二郎,咱们是母子至亲,咱们今日开诚布公说说话。”遣退了屋子中从人,曹氏正色道,“你可是有了心上人了?”
“没有的事,”孙沛斐别过头去,“儿子一心向学,并无心慕女子,只是心思尚未放在结婚生子上罢了,还请母亲多容儿子一阵子,切勿多催儿子。”
“没有,”曹氏气的冷笑,“好,”扬起了头,
“即是如此,听说二郎近些日子很是喜欢赏玩一份《春山花鸟图》,想来极是精致,母亲想借回去观赏一阵子,可好?”
“母亲,”孙沛斐急急立起身来,伸手想要阻止。
“怎么?”曹氏冷笑,觑眼打量孙沛斐,“既你心中无人,这《春山花鸟图》不过是一副普通画像,便是你再心爱,做母亲的想要借着观赏一阵子,想来没什么问题吧?”
孙沛斐心中如坠入冰窟,面上神情变幻莫测,隐约明白过来,自己对嫂子阿顾的一腔痴恋,不知因何缘故落入了母亲眼中。面上神情变幻莫测,终于跪在曹氏面前,“母亲!”
“你……”曹氏瞧着如此气的眼前一黑,险些往后倒到地上。她虽然亲自过来步步紧逼质问,心中却是盼着孙沛斐能够否认,如今瞧着孙沛斐这般跪在自己面前,心中知道自己的一应猜测竟都是真的。浑身发抖,狠狠打了孙沛斐一巴掌,“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等逆伦之事?”泣道,“顾氏是你的嫡亲嫂子啊?”
“母亲,”孙沛斐伏在地上,“儿子知道儿子此情不为世间所容,儿子知道,当初周燕两国和亲之时,我和她既已错过,今生便也无缘。儿子也无甚非分之想,如今只是想静怀思慕之心,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您别难为她!”
“我不难为?”曹氏气的浑身发抖,“顾氏将我唯一的儿子耽搁到如此地步,我如何能不难为?”转身欲往北园行去,我这就去朝华居一根白绫勒死她!”
“母亲,”孙沛斐情急大喝,“您若是要了顾氏的命,儿子怕是也不能活了!”
曹氏闻言心中一空,几乎要如同一点。“我和你父亲生养你,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如今竟因着一个女子轻言生死,你对的起你母亲我么?”
“儿子也不想如此,”孙沛斐轻轻叩头,声音沉悔,“只是情之所至,实无办法。母亲,宜春郡主没有任何过错,是儿子心慕于她,她并不知情。若是您因着儿子的缘故难为她,儿子心生愧疚,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儿子的话语侵入曹氏的耳际,曹氏怒极攻心,眼前一黑,生生的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沉水香散发着淡淡的想起,曹氏睁开眼睛,瞧着头顶华丽的帐篷,眸中沁出一滴浑浊的眼泪。尤婆子坐在床边伺候,听闻曹氏发出的动静,衰老的面容上闪过惊喜光芒,凑上去道,“皇后殿下,你醒了?”
“嗯,”曹氏轻轻应了一声,想起亲子孙沛斐今日动伤于容的神情,面上十分难看,“造孽哟!”抹去腮边泪水,恨恨斥道,“那顾氏果然是个狐媚子,竟将我儿迷惑了去,如今竟不愿成亲生子,”
“夫人也勿过分伤怀,”尤婆子动作轻柔搀扶着曹氏在榻上坐起来,“自来男子好色,多情美人也是常有的事情,有几个能一生守着一个女人终老?您只要这般想,便知顾氏也没有多大能为了!若想的开些,顾氏倒并甚么太大害处,老奴倒觉得,此事与咱们竟是件好事!”
“哦?”曹氏动作一顿,张望向尤婆子,“姑姑此话怎解?”
晕黄的宫灯下尤婆子垂眸,露出凉薄笑意,“如今大王在冀城称帝,孙氏便水涨船高,若有朝一日成大业,所得便不仅仅是一处河北,而是整个天下。曹氏到如今这个地步,自然是想捧出一个与咱们家血脉相关的储君的,庆王殿下便是咱们最佳的人选。可是咱们如今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为庆王殿下择选一位出身名门的妻子,而是庆王殿下淡泊名利,心中根本没有与安王一争的念头。”
“你说的是正理。”曹氏闻言深有同感,颔首道,“只是这和顾氏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尤婆子淡淡含笑道,“庆王殿下倾心顾氏,却又求而不得,只有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方能将顾氏握在手中。”瞧了曹氏一眼,“您说,咱借着这顾氏,是不是可以好生的做做文章,激出庆王殿下的雄心壮志?””姑姑说的正是,”曹氏越想越妙,竟是击节叹道,“若真如你所说,这顾氏竟是胜过千百个河北名门贵女了!”
范初冬其后清冷,朝华居门阶上都生了生生的青苔,自孙氏举起反旗后,院子中供应的伙食越来越差,到如今已经全是素菜,再也不见半点肉丁。“那些个穷人能够过的了这种日子,难道我便过不了了?”阿顾不以为意,捧起面前的白饭,大口的吃了一口,做出欢欣神情。
“郡主金尊玉贵,什么时候吃过这般的苦?”赖姑姑不忍,瞧着阿顾泣道。
“姑姑,咱们如今能够平平安安的在世上继续活着,已经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阿顾劝道,“旁的琐事能够忍了就忍了去罢!”
朝华居大门“咿呀”一声从外打开,阿顾怔了片刻,不知来人为谁。
容婆子被引着入内,朝着阿顾有礼道,“奴婢给郡主娘子请安,皇后殿下请你出去叙话!”
阿顾愣怔了半刻,方反应过来这一声皇后殿下称呼的是昔日曹夫人。
周燕交战,自己紧闭朝华居过日子,足足小半年时间无人过问。今日曹氏却忽然遣了身边心腹婆子前来邀请自己,面上和言悦色的,阿顾心中不明所以,倒不好拂了曹氏美意,微微颔首,“请姑姑回去禀报,阿顾在房中妆扮片刻,很快就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郡主不敢,”容婆子恭敬的道了一礼,“那老奴就在大堂等候您的大驾了!”
堂上陈设富丽明亮,曹氏一身雍容礼服坐在主座上,阿顾略施脂粉,见了镜子中的自己装扮端庄,方前往大堂,向着上座的曹氏请安,“阿顾给母亲请安!”
曹氏嫣然道,“请起吧!”瞧着阿顾荣色和悦,“郡主瞧着这些日子消瘦了很多,”盈盈笑道,转头吩咐,“命灶下的人端上来些滋补汤品,好好给郡主补一补。”
“阿顾谢过母亲好意,”阿顾心中愈发摸不着头脑,不清楚曹氏此时对自己的亲善由何而来。对自己的好意。只好随着曹氏的意思生受。
曹氏的目光怜惜,“大王在冀城称帝,孙氏上下皆有封策,母亲受了策文为大燕皇后,郡主日后倒是可以唤我一声母后。”
阿顾连忙从善如流,再度拜道,“阿顾见过母后!”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曹氏笑容满面,搀扶起阿顾,方道,“按理说,你是大郎的正妻,该当策封为安王妃的。只是冀城那边竟没有你的策文过来,我倒是不好筹措了!”
阿顾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之意,嫣然笑道,“阿顾多谢母后关怀,想来陛下此番行事自有道理,阿顾心中并无怨恨之意,只等着陛下班师之后再行旨意就是了!”
曹氏拍了拍阿顾的手,高兴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
“皇后殿下,”堂下小丫头禀道,“庆王殿下回来了!”
“二郎回来了,”曹氏唇边浮起了一丝微笑之意,“快让他过来!”
孙沛斐听闻母亲召见阿顾,匆匆从外赶回府中,此时面上尚带着急速奔马喘息气息,此时匆匆入内,瞧见母亲在上座上坐着,阿顾陪坐侧坐,一身姜黄色的衫子,袖缘绣了些许鹅黄色小花,分外清秀,不由的神情迷怔片刻,回过神来,见堂上气氛颇为和气,并无自己想象中的撕扯怒斥景象,懵了片刻之后,恢复正常,朝着曹氏请安道,“儿子给母亲请安。”又转过身来,对阿顾道,“见过嫂子!”
阿顾侧身避了半礼,“一家人,不必客气。”
“二郎,”曹氏斜笑道,“你嫂子是个懂事的。”又道,“阿顾若是有任何困难的,尽管向母后说,但凡母后能够为你做到的,都会尽量做的。”
“多谢母后,”阿顾端然行礼,“你真疼阿顾,阿顾心里实在感念!”
阳光西西斜射,阿顾的芳踪杳然已久,孙沛斐方收回心神,回过头来朝着曹氏道理,“多谢母亲为儿子着想。”
“这有什么,”曹氏笑道,“当日初闻了这件事情,我是有些恼火过头,回来之后细细想想,也就好了!”她道,“二郎,你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难道能不为你好?郡主也是个好孩子,虽然身体有些不足,但我也很是喜欢她明理大方,若不是当初造化弄人,若是做了我的儿媳妇,我是很高兴的!”
孙沛斐低头沉默良久,方道,“我和她已然错过!”
曹氏打量着儿子,“说起来,当初大周与孙氏商定和亲之时,你父亲只有你大兄和你两个儿子,我也曾为了你在你父亲面前提过,你父亲考虑之后,最终终究定了你大兄。你大兄大你七岁有余,十六岁后便入军营历练,升到怀化将军职位。如今更是效力在你父亲麾下,和你一介闲人相比,你父亲自然更看重大兄,此前选择将宜春郡主许给了你大兄,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孙沛斐闻言攒紧了拳头,“母亲,斯事已过,这话不必再说了!”
曹氏瞧着孙沛斐神情满意一笑,自知过犹不及,便不再开口相劝,只轻轻道了一声,“你大兄最是个刻薄寡恩的,如今征战在外便也罢了,若是日后回来,怕是顾氏下场堪忧了!”
便不再说旁的话,只柔声问孙沛斐近些日子止息。孙沛斐心不在焉,口中随便答着话语,心思已经是不知道飞往什么地方!
回到朝华居,赖姑姑迎上来,忧心忡忡,“郡主,曹氏此番请您出去意欲何为?”
“我也不知道,”阿顾道,皱眉想了片刻,“既是想不明白,就不多想了吧!只如今瞧着,并不像是坏事,咱们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赖姑姑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自从朝华居重新开门之后,陆续也来了一些拜访的客人,傅大娘子傅道馨从前与阿顾交好,这一日也上门拜访,瞧着阿顾坐在素净的屋子里侧颜消瘦姿质若神仙中人,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羡慕之情:自己身上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宜春郡主这等飘逸气质了!忧心忡忡,握着阿顾的手道,“你莫担心,舅舅从前最疼我这个外甥女的,日后我一定给你求情,一定不会让你没个下场的!”
“如此,我就多谢阿馨了!”阿顾闻言唇角泛起笑意,“听说你如今也封了郡主了,我今日第一次得见,还没有来的及恭喜阿馨呢!”
“你就是取笑我,”傅道馨脸色一红,“若是再多说我不理你了!”
傅春露立在一旁,瞧着阿顾,面容关切,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这些日子还好么?”
“我挺好的!”阿顾笑答。
“我和阿顾说话,你插什么嘴?”傅道馨狠狠瞪了傅春露一眼,傅春露登时噤声,小脸儿雪白。
“我今儿前来瞧你,恰恰在舅舅府门外遇到了她,若不是瞧着她说担心你情真意切,一时心软,才不会带她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