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点了点头,“知道了!”
贞平四年五月,一队人马回到范阳,领队之人风尘仆仆,面色却十分振奋。
孙炅进入屋子,见一名青年男子坐在屋子里,二十八九岁,有着姬家皇族特有的脸像,凤眸鹅蛋脸,带着一种初入陌生之地的特有瑟缩畏怯神情。姬演见着孙炅,面上露出戒备之色,“你是什么人?为何将我擒至此?”
孙炅行了一个拜礼,恭敬道,“平阳郡王这些年辛苦了!”
姬演闻听此语,眸中露出一丝隐藏兴奋神态,随即收敛无光,“这位贵人,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
孙炅微微一笑,“我乃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孙炅。如今驻守河北之地,手握三十六万雄兵,又有契丹、奚族相助。可谓睥睨天下。”
“孙使君竟是你这般模样。”姬演闻言讶然,打量着孙炅的目光变成另一深思模样。“使君请我前来用意,我已知悉。然九堂弟在位英明神武,得人服膺,我不过一介乡之人,对皇位早无念想。怕是要让使君失望!使君请回吧!”
“郡王如何可以这般想?”孙炅道,“郡王是天潢贵胄,若非当日女主乱政,这如今大周江山应当是英宗一脉才是。臣受周室之恩,不愿瞧此倒行逆施之状,如今施为,不过是为了替郡王讨一个公道而已!”
……
从帐篷中出来,孙炅此前的谦卑之色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十足的神色。“天下风云绞动,也不知道哪一片打雷,哪一片下雨。说不得哪一日,这大周的江山就数了我这胡人呢!”
“使君大幸!”身后从臣尽皆拜道。大周承平百年,天命归属已经深入人心。孙炅如今河北势力虽重,但皆出于神宗皇帝所赐,如今新帝虽暗地里屯粮练兵磨刀霍霍指向河北,明面却安定百姓,政通人和,大周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若是如是之下,孙炅强硬举兵攻打神宗皇帝亲子,不免给人以一种忘恩负义之感,。但如今手中握着英宗子嗣,便大有不同,这大周天下本该是英宗一脉,仁宗皇帝因着英宗一脉断绝而登位,如今英宗一脉却还存有男丁,当初皇位归属便有几分说不清楚。这一场大战也就成了姬氏皇族内部的皇位争夺战。待到河北军攻破两京,辅佐姬演登位,让姬演做个一年半载的架空皇帝,杀了姬演自立,这天下也就顺理成章的姓了孙了!
孙炅哈哈大笑,志得意满,“众卿平身!”
幕僚道,“使君,如今咱们即将逐鹿天下,有些事情必须得事前考虑清楚。大凡为君者,储位不稳,则后力难继。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并非败在了外敌,而是祸起于内段。若是您决定立大郎君,则可让二郎君一直闲置,曹氏与曹夫人处要好生安抚;若是决定立二郎君,便不免要着手打压大郎君在军中的势力了!”
孙炅闻言面色登时拉了下来,他虽年知天命,身体痴肥,却自觉尚还健壮,可以再战数十年,本不爱听立继承人的话语。听着这位幕僚在大庭广众之下朗声提起此事,心中大怒,面上却压制住了,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好好想想。”
孙沛恩在父亲孙炅面前安排的眼线很快将姬演的消息传了回来,孙沛恩得知消息,精神大振,“这可当真是个大好消息,如此当饮一大瓮酒。”
“将军说的是。”房安之听闻也是精神振奋,“咱们得了这位贵公子,可谓便是得了名分。可名正言顺起兵。河北军二十万雄军,尽皆善战,又有契丹、奚人做羽翼支援,与大周亦有一战之力。此去至不济也可夺得个与周廷南北分置。”起身朝着孙沛恩行了一礼,“微臣先行参见大少主。”
孙沛恩扶起房安之,“房先生,此话为时尚早,咱们还是从容叙事吧!”话虽如此,身上的气质却端肃起来。
范阳的春日亦是十分干燥,渐渐透了一点绿,分外清新可喜。
阿顾畏寒,北地冬日寒冷,只躲在朝华居中足不出户,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便欣喜起来,换了春裳到府中园子游赏春色。
“郡主这画越发的好了!”碧桐伺候在孙府园子亭中,瞧着阿顾坐在石桌前绘画,笑盈盈道。
《春山花鸟图》上绘着绵绵春山,近景繁花盛开,花团簇簇,分外鲜艳。阿顾执着画笔绘着枝叶间鸣啾跳跃的鸟雀,闻言抬头嗔了她一眼,“哦,你知道我这画好在哪儿?”
碧桐心虚一笑,“奴婢就是觉得好看。若是蕊春在,许是便知道了。”蕊春识书善字,对于阿顾的书画尚能评点几句。碧桐提及蕊春,主仆二人一时间都静默了片刻。
“蕊春养了这么久的伤,总算见好了。”碧桐轻轻道,“只是此次伤了面子,整个人变的都沉默了,其实银钿过后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许是当日看错了。只是……”
阿顾闻言静默,低头望着自己面前的画卷,春山荟萃,繁花织挽如锦,两只雀鸟在枝叶间啼啾跳跃,首尾相连,十分灵动。她执着画笔,在砚池中沾了墨汁,点在雀鸟眼睛处,一时之间,雀鸟仿佛就得了精神,整个画卷都生动起来。
“这世界上有人重生命,有人重爱情,有人重信仰,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我们无法阻止,只好成全。”
碧桐听的有些迷茫,笑着道,“郡主说的太高深,奴婢不懂,奴婢觉得啊,郡主您就是奴婢的信仰。”
“傻妮子,”阿顾伸手用画笔在碧桐脸上涂抹一笔,“知道你不懂,我才说给你听的!”
“哎呀,”碧桐忙伸手抹自己的脸蛋,“郡主你做什么呀?”
阿顾瞧着碧桐将自己的脸蛋擦成了大花猫,忍不住咯咯的笑,“你的脸脏了!”
二人嬉戏玩闹,在回朝华居的路上,碧桐忽的叫唤,“哎呀,郡主的那幅《春山花鸟图》我落在亭子里忘记拿了!”
阿顾讶然,“怎么这么丢三落四的?”
“郡主你抹花了奴婢的脸,奴婢一时分了心,竟就忘了。奴婢这就回去拿。”推着阿顾急急返回亭子,转过廊角,见亭子之中画卷展放在石桌之上,一名红裳青年立在亭中,正低头瞧着桌上的《春山花鸟图》。
阿顾瞧出那是孙府的二郎君孙沛斐,不由的心中一怔,停住了轮舆。
孙氏二兄弟,孙沛恩英武硬朗,身上还残留着很多的胡人相貌特征。孙沛斐却更多的继承了来自母亲的样貌,更像是汉人。立在亭中的背影十分纤细俊逸,一根朱色腰带系在腰间,显出劲瘦腰身。
孙沛斐潜心瞧着这幅《春山花鸟图》,听闻身后轮舆动静,回过头来,瞧见坐在廊上的阿顾,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有礼点头道,“郡主。”
阿顾点头颔首,“二郎君。”
“我闲来无事,在园子里走走,”孙沛斐瞧着这幅画置在亭中石案上,道,“便过来瞧瞧。这画上钦的闲云居士是郡主您的名号?”
阿顾点了点头,“正是。”
孙沛斐眸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早便听说郡主您雅擅丹青,师从名家卫氏,习画多年,于书画之道上颇有造诣,今日见着你的画品,果然名不虚传。”
阿顾嫣然一笑,“二郎过奖了,阿顾画作不过是闺阁中游戏之作,当不得二郎这般夸赞。”
孙沛斐道,“我虽自个儿书画不成,但于此道上尚有几分鉴赏之力,郡主此画线条精湛利落,构图雅致,繁花盛景,鸟雀灵动,可见的作画之人心性雅治,热爱生活,竟是不可多得的花鸟画佳作。”蓦的朝着阿顾拜了一礼,“郡主,孙沛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允准。”
阿顾吃了一吓,连忙避开,“二郎这是如何?”
孙沛斐笑道,“我见了郡主的这幅《春山花鸟图》很是喜欢,可否请郡主割爱,将他赠予我?”
阿顾面上闪过一丝讶然之色,“不过是一副画而已,二郎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好了!”
孙沛斐闻言露出一丝欣喜笑意,“多谢郡主!”
第214章 三二:散思莲子间(之烧床)
圆日挂在天空,洒下温润光辉,“郡主,”碧桐瞧着孙沛斐束画离去、身姿劲瘦的背影,带了一丝疑惑道,“二郎君今日的态度和从前好像有点不同啊?”自阿顾随孙沛恩回范阳以来,孙沛斐一直对阿顾这位郡主怀着一种恶意的偏见,平日里当面撞见,如同视而不见般直接擦身而过。刚刚在园子中遇见,却忽然变的态度有礼,行止有度。
阿顾也生出这等感觉,沉吟片刻,一时也猜不透其中因由是什么,却也不萦于怀,淡淡一笑,“管那么多呢?少一个人瞧着咱们不顺眼,难道不是好事么?”
南园天光明亮,孙沛斐坐在书房内,瞧着摆放在面前的《春山花鸟图》,默然不语。
小厮东哥在一旁伺候,瞧着孙沛斐沉寂神情,笑着打趣,“二郎君,你瞧着这幅画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这幅画当真有这么好么?”
“郡主的画自然是好画,”孙沛斐收回心神,淡淡道,“郡主的画精练灵动,内蕴感情内敛,生发希望,在闺阁之中允称大家,我如今瞧着这画,却只想着郡主如今境地,有几分怜惜罢了!”河北平静表面下暗流微微涌动,兵马暗地调动,军中上层武将精神面貌也昂扬振奋,作为使君孙炅的次子,孙沛斐虽然不涉政事,但也略微有一些感觉,若是有朝一日,大周与河北战事起,阿顾这个大周的郡主失了依仗,可真要零落在泥里了!
说到这个,连东哥也心有戚戚然,“谁说不是呢。郡主如今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待到战事真起,谁还理会她这个大周郡主?”
窗外白杨树枝头鸟儿啼啾,有着鲜艳的尾羽和灵动的眼眸。孙沛斐瞧着喜鹊,叹道,“这世上险恶之事太多,为何男儿都让女子来承担,她还那么年轻,还那么有才华,不该枯萎在这个地方的!”
午后范阳天光明亮,宜春郡属官将阿顾今年的租赋送到了范阳。阿顾封地在宜春古郡,享两千两百户实封食邑,每年这些人户都要将租赋上交给她,算的是相当大一笔不菲资财。天家贵女尊贵便也在此:每年都有国家供给固定收入,不完全依靠夫家,方可有底气过奢靡生活。宜春押送官吏杨灵与女官侍卫核对过缴送金额财物后,便前来向阿顾行礼,“下官见过宜春郡主。”
“难为你了,”阿顾点点头道,“宜春离范阳千里之遥,押送这些东西过来一趟,怕是极辛苦的吧!”
“此乃微臣分内之职。”杨灵道“郡主不必在意!”
阿顾微微一笑,“若是日后这路径不大通畅,便让郡守不必送过来了!”
杨灵闻言怔了片刻,眸中露出震动神色,瞧着郡主侧颜,忽的心中热血烹动,笑着道,“听闻郡主素性喜茶,宜春也产有一种散茶,臣带了一些过来,送给郡主,郡主瞧瞧可是喜欢?”
“哦?”阿顾讶然,“宜春郡竟也产茶?”
杨灵闻言脸微微一红,“郡中有一座山叫明月山,山间产茶,虽香气极重,但茶性轻浮,因此不太卖的上价钱,不过是乡野农夫自己采摘饮用。”捧了一大钵子茶递到阿顾面前,“郡主若是喜欢,日后下官常常给你送来。”
一旁侍卫闻言几乎惨不忍睹,这位姓杨的小官着实不太会说话,自己都说了这茶卖不上什么价钱,如何还指望多得几分郡主看重?”
阿顾瞧着递在面前的钵子,倒生出了几分感念之心,嫣然笑道,“如此就多谢你啦!”
回到朝华居,阿顾取了一捧明月散茶放在面前仔细查看,见茶羹烘焙出色,茶根发白,上面生着细小绒毛,凑到鼻尖,只觉香气扑鼻。不由笑道,“这茶倒有几分有趣,我烹一鼎看看。”
红泥小火炉茶炉火旺盛,其上茶鼎中青碧色的茶羹沸腾翻滚,赖姑姑立在一旁瞧着阿顾烹茶,笑着道,“也不知郡主做什么那么喜欢烹茶,你自己又不能饮茶?”
“许是那时候在大慈恩寺见着陆翁烹茶手法灵动,印象深刻,一直记得很清楚吧。”阿顾道,“就算我不能饮,茶香也可涤荡思绪,闲暇时烹一烹,也觉心中安宁畅快呢!”
赖姑姑瞧着少女映着炉火的侧颜,眼圈儿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一时顷,鼎茶烹成,雪白的刑瓷瓷盏中羹汤青绿,逸出清香扑鼻,阿顾低头略尝了一口茶味,只觉茶味清淡,余韵悠长,盈盈笑道,“姑姑也尝尝。”
赖姑姑收了心神,也尝了一口,“咦”的轻叹一声,“此茶茶味清淡,性子虽凉却浅,于郡主倒是不甚妨事,是可日常饮的!”
“真的?”阿顾惊喜睁大眼睛。她素性爱烹茶,只是茶羹性凉,赖姑姑素来不允许自己多饮,也算得是人生一大遗憾。没有想到如今竟得了一种自己能饮的茶羹,且是自己封地所产,可当真是意外之缘,登时面上笑颜如花。
赖姑姑瞧着阿顾笑颜逐开,心软的像一摊子水。
郡主性子乖巧,这些年为了调养身子拘束的狠了,规行矩步,温补汤品天天吃用,这样那样不得碰触,算的是十分辛苦,一时想着,若战乱如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下场,何必还执泥于那些养身束条,还不若今朝有酒今朝醉,让郡主畅畅快快的过一段日子,说不得快活一些;可转念一想,目光又坚定起来:无论境况风雨多么飘摇,未来总还有无限的希望,因此身子康健方是一生中最大的事情,自然要以徐徐调养为主,半分不能轻慢。“知道郡主喜饮茶,”她笑着规劝道,“如今终于找到了一种郡主能日常饮用的茶羹,郡主十分高兴也是有的。宜春是你的食邑,日后喜欢,便让郡中之人年年供奉便是。只是有一点,”微微板了脸,“这茶到底还是凉性之物,只能热饮,放凉不可入口,也不能时时日日饮的过多。”
阿顾瞧着赖姑姑的眉眼,“姑姑的教诲,阿顾记下了!”
“郡主,”银钿在外头禀道,“傅娘子和傅小郎君如今在外头求见。”
“她?”阿顾微微露出诧异之色,随即绽放笑颜,“请他们进来吧!”
傅春露今日穿的是一身黑色衣裙,因在“夫孝”之中,打扮的偏素净,但音容言语并无太多哀荣,款款道理之间,犹如睡莲一般清丽惹人怜惜。“奴家今日过府给舅父、舅母请安,因是记得郡主上次嘱咐奴家过来看望,今次就斗胆入朝华居拜见,还请郡主莫觉得奴家冒昧。”
“傅娘子客气了。”阿顾笑着道,“我很喜欢保儿,你们过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如何会嫌弃?”瞧着傅保儿,笑着逗道,“保儿,是不是啊?保儿还记得我么?”
傅保儿今年不过三四岁,正是男孩子最玉雪可爱的时候,瞧着阿顾的面容,眼睛困惑了一阵子,忽的眼睛一亮,“给我糕点的漂亮姐姐!”上前扯着阿顾的袖子,“漂亮姐姐,你这儿可还有好吃的糕点么?”
“保儿,”傅春露斥道,“这个你可不能叫姐姐,应该叫表舅母才对。”
阿顾不喜欢听人将自己和孙沛恩扯成一对,笑着道,“没关系。保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笑着捧了攒盘里的糕点,“保儿喜欢什么糕点?蜜枣糕好不好啊?还是花折鹅糕?……”
傅保儿瞧着琳琅精致的糕点,眼睛里泛着欢喜光芒,抓了一把糕点,开开心心的吃起来。
“如今你过的可好?”阿顾捧着适才的茶羹饮了一口,柔声问道。
“就那个样子吧。”傅春露道,“母亲容不得我这个女儿,阿兄没法子,只得在顺康坊寻了一个宅子,让我带着保儿在外头安置了。这本是我生母从前造些的孽事,我这做女儿的如今受着,也没有可得怨怪之处。”眸中闪过一丝凄然色彩,“这许是我的命罢了!”
“命理一事虚无缥缈,”阿顾却道,“我是从来不信的。倒不若奋起一争,许是能挣出个好结局来。如今你虽亡了夫君,可是你还年轻,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一个适合的男人嫁了,也可过新日子,保儿日后也有一个新父亲照顾!”
傅春露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砰然心动神色,却在瞬间如同一支灿烂春花凋萎下去,“若是我孤身一人许是会从郡主的话,可是如今我有了保儿,”她瞧着保儿神色温柔,“如何能将他撇了过去?如今我别无他想,只想着好好把保儿带大,瞧着他娶妻生子,这辈子也就没有旁的愿望啦!”
阿顾怔了片刻,傅春露此想虽然略有小家子气但也情有可原,神色怜惜,“这样虽然也可,但保儿还小,你后头还有很多年月了,长久如此,未免太寂寞了!”
“露儿不苦。”傅春露道,“露儿知道的。”仰头望着阿顾,“郡主娘子,您实在是个好人,好人定会有好报,您一定会逢凶化吉,后福绵延的!”
阿顾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如此多谢你吉言了!”
一轮红日高高挂在枝头,傅春露瞧了瞧天色,唤过孙保儿,“天色不早,郡主,奴便告辞了!”随着碧桐出去,走到朝华居帘子下,忽的回过头来,瞧着阿顾声音殷切,“郡主,你对露娘的好,露娘记在心中,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您的恩德的。”
阿顾微微一怔,随即嫣然绽笑,“我知道了!”
布谷鸟在院墙外啼啾,“布谷,布谷。”阿顾捧着手边的清茶饮了一口,碧桐笑着道,“傅娘子这话听着可真有趣,咱们郡主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她报答的?”阿顾如今是大周郡主,金尊玉贵,为孙府上下尊尊敬敬,若当真有一日,她零落在泥中,任人践踏,便也是到了穷途末路,回生无数,傅氏一个平民寡居妇人又能够帮的上什么忙?
阿顾心中也并不多么相信,只是敬重傅氏心意,嗔了碧桐一眼,“不许胡说。”又道,“其余诸事不管,咱们只记得人的诚心就是了!”
范阳的春天十分短暂,略见了一点枝头浅绿,便转换夏季。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这一日,阿顾正在屋子中休歇,桓衍匆匆入内,面上带了一丝惭愧之意,道,“郡主,郡主卫出了事,怕是会麻烦你了。”
阿顾闻言面色微微一沉,她远嫁范阳之时身边携带了五百名郡主卫,戍卫自己安全,作为朝华居震摄护卫武力力量存在。范阳情势沉郁,暗流汹涌,朝华居若非有这批卫兵忠心耿耿的守卫,怕自己在孙府的日子也无法过的这么滋润。
“怎么了?”
“卫兵护卫朝华居,定制每日巳时、酉时两次换班,”桓衍道,“今日巳时换班之时两名卫兵回后头住所,路上撞到两名府中侍女,出了一些冲突,如今这两名卫兵被府卫带去曹夫人那边了!”他叙述此事始末详情,瞧着阿顾淡白面色,心中惭愧不已,“郡主,我给你惹麻烦了!”
“这关你什么事?”阿顾道,“我在这朝华居中住了也有一年多了。若当真不合适,岂这一年多都没有问题?偏偏如今方出了这事。这事儿冲的不是郡主卫,怕是冲着我本人来的!”瞧了桓衍一眼,“你在这儿候着,我去曹夫人那儿走一趟,将人领回来。”
正堂明亮气派,两名出事的郡主卫与状告丫头跪立在下头,曹夫人歪在炕榻一边沉声处置,忽听得堂下微微喧闹,一身明装的阿顾闯了进去,“母亲,”朝着曹夫人行了一礼,声音悠悠,“我听说我的人在这儿,过来瞧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