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晨也往周围看了看,未见着赵佳华,也未见着奴婢仆妇婆子模样的人。
只有小刘茵,似被抛弃了一般,委屈又可怜地立在街边。
这是个饵。
安若晨心里知道。
她看着刘茵,想起了四妹安若芳。
四妹五岁时被姨娘骗来套她的话,害得她母亲遗物被抢,她被毒打。安若芳知道真相后那一脸惊恐、愧疚与眼泪,安若晨至今都记得。
她曾经一度很讨厌四妹,她提防她,四妹却总喜欢粘她,用尽一切她能想到的幼稚的办法讨好她弥补她。
她故意为难奚落四妹,当时四妹小小的脸上也是刘茵这般神情,慌张,似哭不敢哭。
安若晨走向刘茵。
这是个饵,她对自己说。
她决定吞下这个饵。
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李秀儿故意留她而赵佳华不出现。
原来如此。
她出现了。
只是换了别的方式。
安若晨不明白其用意。但她会弄清楚的。
安若晨走得慢,一边走一边看了一眼街头一角。卢正正站在那儿,对她点点头。这表示刘茵附近没有危险,她可以去。
“茵儿。”安若晨在刘茵面前蹲下。
刘茵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显然不认得她是谁。想开口说话,左手里的东西却掉在了地上。
安若晨低头看,那是颗甜枣果子糖。
刘茵也在看。看看地上这颗,再看看右手那颗。手上的已经啃了一半,掉地上的还没来得及吃。
刘茵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含着泪水,小|嘴撇了起来,似随时要大哭一场。
安若晨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了,她让春晓去前头糖铺子再买包甜枣果子糖,然后对刘茵道:“茵儿,你娘呢?”
刘茵摇摇头,再低头看了看地上掉的枣糖,犹豫了一会,弯腰要捡。
安若晨把她拦住。掏出了帕子温柔给她擦手,再问:“谁带你出来的?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刘茵闻言往四周看看似在找人,好半天才道:“不见了。”
“你娘不见了?”
刘茵摇头:“苹儿。”
安若晨猜这是个丫头的名字。
“是苹儿带你出来的?”
刘茵点头:“还有陈婆婆。”
“苹儿和陈婆婆去哪儿了?”
“不知道呢。”刘茵摇头,“走着走着不见了。”
“你娘呢?”
“没来哟。”
居然放心让两个下人带孩子出来吗?安若晨对刘茵微笑道:“茵儿记得我吗?我是你娘的朋友,上回在衣铺子我们见过。”
刘茵歪了歪头,认真打量着安若晨。
春晓把糖果子买回来了。安若晨打开纸包。
刘茵眼巴巴看着,回了一句:“记得。”
安若晨失笑,这娃娃,想吃糖果子就说记得了。她挑了颗递给刘茵:“不记得也没关系。来,吃这颗。那脏的咱们不要了。这里一包呢,全给茵儿。”
刘茵接过来美美的吃上了,眼睛看着一整包甜枣糖果子,笑了起来。
安若晨喂她吃了两颗,把纸包递给春晓拿着,自己将刘茵抱了起来:“姨带你回家找娘,可好?”
刘茵馋嘴地看了看纸包,春晓忙再递给她一颗枣糖,刘茵这才点点头,奶声奶气道:“好。”
小馋猫呢。安若晨蹭蹭她的脸,抱着她往招福酒楼方向去。
☆、第41章 (修订)
第41章
一路顺顺利利,没发生什么意外,没半路跑出来什么人要抢刘茵,安若晨白警惕一场。倒是刘茵吃糖吃得开心,最后还抱着安若晨颈脖趴在她肩头睡过去了。
安若晨就这么抱着个小女娃走进了招福酒楼。
招福酒楼后门正对着刘府侧门,这个安若晨知道。她没有带孩子去刘府找赵佳华,而是选了到酒楼让掌柜的通报,她想看看刘则的反应。
刘则不在酒楼。但他也很快来了,步履匆匆,神情紧张,身后紧跟着同样表情的赵佳华。
赵佳华一见刘茵便扑了过来,也不顾孩子正在睡觉,将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喊她的名字。
刘茵被赵佳华粗鲁的动作扰醒了,揉了揉眼睛,甜甜叫了声:“娘。”
赵佳华的眼泪涌了出来,将脸贴在孩子的脸上。
刘则见状忙道:“好了,好了,这下安心了。孩子这不是找到了吗,你别着急。”他转头吩咐管事的,让把出去找人的家仆都叫回来。
一阵激动忙乱后,刘氏夫妇才想起要请安若晨到府里坐坐,答谢她送回孩子。
安若晨自然不客气,随他们去了。
到了刘府会客小厅,刘则命人上茶,客客气气招呼安若晨。
而赵佳华却是相反态度,她抱着孩子不肯放,一扫和善温柔神情,质问安若晨在哪儿找到的刘茵,当时是什么情景,周围是何状况。
安若晨坦然一一做答。
刘茵这会儿挺有精神,指着安若晨要糖吃。安若晨让春晓把那包糖果子交给了赵佳华。
赵佳华深吸了一口气,似在隐忍,接过糖果看了看,冷冷道:“苹儿和陈婆子道只是买了东西的工夫,转眼便不见了茵儿。寻遍周遭,只听店家说方才有人在一旁用糖果子逗小娃儿。”
安若晨不自觉地像龙大那般摆了摆眉头,所以呢,这是在暗示有可能是她差人诱拐了刘茵?
安若晨也冷冷答:“我见到令千金时,她确是手里拿着甜枣糖果子站在路边。可身边并无其他人。”
赵佳华瞪着安若晨,抱紧刘茵不说话。
刘则在一旁怒道:“我要将苹儿和陈婆子都赶了。擅自将茵儿带出去,居然也不照看好,丢了人未及时找回,只会哭,留她们何用。”
赵佳华却道:“她们又哪里料到会有人对个娃娃下手?”
一唱一和?安若晨干脆也附合起来:“不如报官吧。诱拐孩子太可恶,可不能放过那贼人。那位店家老板可做人证。”
刘则摇头:“我问过店家,他店里店外人来人往,他也记不清是何样貌,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看没看到样貌,只记得是个女子。况且他也不能肯定茵儿是被诱拐了。我派人在周围到处搜寻,也未寻到。幸好安姑娘将她送回,不然我们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茵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赵佳华说着眼眶都湿了,含泪欲滴,楚楚动人,娇弱之姿让人垂怜。
戏演得还真不错。安若晨暗忖若是赵佳华当真出身烟花之地,那还当真学得些路数的。她正待配合着安慰两句,赵佳华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抱着孩子扭头走了。
莫名其妙。
安若晨完全摸不着赵佳华的心思,放了个孩子诱她来,然后就走了?有何用意?
对于自家娘子的失礼,刘则显得很不好意思。他抱歉地对安若晨苦笑,言道内子爱女心切,有失仪态,让安若晨见谅。
安若晨客气了一番。
按礼数,她与刘则这般单独共处一室并不合宜,但她并不想就这么算了,总要打探出什么才好。于是多扯了几句,问刘则怎地会让下人带孩子出去?真的不打算报官吗?
刘则道:“茵儿午睡后闹着想出去玩耍,我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欲多躺躺,一时贪懒,便让丫头婆子带出去了。没曾想遇到这样的事。她知道女儿丢了很是自责。我们也无茵儿被人诱拐的实证,闹到衙堂上,不是笑话嘛。到时我家夫人再受责怪,对孩子也不好。既是找回来了,我们定会当心多留意。”
“刘老板言之有理。刘老板对尊夫人细心体贴,当真让人羡慕。尊夫人是哪里人氏?娘家不是中兰城的吧?”安若晨故意试探。
刘则答:“内子是唐郡丰安县的,数年前家乡闹了洪灾,家人都过世了,她无依无靠,只得投奔了徐城的远房表叔,那表叔家中也不富裕,表婶是个厉害的,对家里多了个人要养活很是不快,内子在那儿也受了不少委屈。后正巧徐媒婆去探亲,啊,就是咱们中兰城里那位徐媒婆,安姑娘也是知道她的,为安姑娘家中说亲的那位徐婆子。她与内子表叔也是表亲,算起来,与内子也是远亲关系了。徐媒婆在中兰城里孑然一身,颇为孤单,正想有人陪伴,看内子乖巧懂事,便将她带了回来。我那会儿正托徐媒婆替我找门合适的亲事,见着了内子……”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是这般,后来便成了亲。”
安若晨点点头,说着好听话:“这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刘则抿嘴笑了笑,竟显得有些腼腆。
安若晨问:“这次孩子被拐了丢在路边,是否会是仇家的恶作剧?”
刘则想了想,摇头:“我虽开的是酒楼,往来客人三教九流均有,但我一向讲究和气生财,鲜有得罪人的地方,想不到会有什么仇家这般作恶的。此次多亏了姑娘,刘某感激不尽。”
只在自己身上追究原因,半点没把赵佳华往坏处想。
安若晨一时也想不到能如何再问,于是客套几句便告辞了。
刘则亲自送她到府门口,再次表示了感激之意。
安若晨走出了一段再回首,刘则对她颌首微笑,这才回转身退回府门内。
春晓见状在安若晨耳边嘀咕:“这位刘老板可是比他家夫人讲道理。姑娘,咱们做了好事可差点被诬了拐孩子呢,你瞧没瞧见方才那刘夫人的眼光,看我们似看坏人似的。哼。”
安若晨没应话。她想不通,所以她想将军了。
安若晨回到紫云楼立即去找了龙大。
听卫兵道将军已回来,就在屋里,若是安管事来访就让她进来。
安若晨心里高兴,急匆匆就往里奔,听得应门差点用蹦得窜进屋,结果刚进去就见着龙大手里拿着本薄薄的书册。
安若晨顿时一僵,差点把这事忘了。
来得真是不巧,此刻正是《龙将军新传》阅读时间。
龙大抬头看她,从书册上方露出双眼,眼含笑意,暖洋洋的眼神颇是腻人,想来读书正读得欢喜。只是不知是受用着词藻华丽修辞夸张的马屁,还是真心欣赏她的文采。
安若晨强忍逃跑的冲动,“呃……”定定神,镇定。
写书任务完成很好可不是什么错处。
清清嗓子,挺直背脊,安若晨摆出严肃模样:“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