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怎么称呼,又是做何买卖的?”安若晨步步紧逼。
解先生将脸一沉,暗忖正常不心虚的人此时该有不耐烦了。他摆着着恼的模样道:“又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他故意看了看那两名身着军服的卫兵,“身边带着军爷,是官府里的小姐?就算如此,姑娘又有何理由盘问于我?我犯了什么事?”
“山中丢了孩子,公子行迹可疑,自然要盘查询问。请问公子姓名,做何买卖,到中兰城与谁人约谈,在福安县具体居于何处?公子所言,我们需得查探核对,那般才能放心。”
解先生脸色很不好看,低声喝道:“我客气有礼,姑娘也莫要欺人太甚。姑娘并非官府老爷,凭什么路上逮着良民百姓便横加审讯?”他转身拂袖便走,趁着甩袖动作时暗地里甩出一粒小石子击向远处。那方向有个他带来的两人正潜伏着观察此处动静。
解先生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得安若晨喝道:“拦下他。”
卢正几个纵跃,拦在了解先生的面前。
这时一支暗箭“嗖”的一声射来,一卫兵中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田庆大喝:“卢正,保护姑娘。”他一边喊,一边朝暗箭射出的方向奔去。另一卫兵反应迅速,拉过安若晨便往一棵树后头躲。
另一方向忽冒出一人,朝着安若晨的方向搭弓。卫兵见着,挥剑朝那人砍去。
安若晨顾不得其他,一指解先生,对卢正喊道:“将他拿下。”
☆、第101章 (修订)
第101章
安若晨的指令下得果断又干脆,但其实她心跳得厉害,非常紧张。从正面撞上解先生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昨日陆大娘打听回来,说是没什么地方是非翻过秀山才能去的。秀山山脚下的大道修得好,通往各处,这山也没有什么独特风景,故而山上才会僻静,那静心庵才会如此不为人知。于是安若晨想了个办法,用帮着找孩子的借口上山,再用这个借口进庵查探,若是在庵内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以拐卖孩童的嫌疑将庵堂里的人拿下。
只要抓到手里,就有机会慢慢审。
不要再留从前的遗憾,没有谈判,不要诱敌,直接抓回去!
尤其是在霍先生牺牲之后,抓住任何一个疑犯都是极重要的破解谜团关键。如今情势已是不同,开战迫在眉睫,不能再弯弯绕绕。
安若晨设想了许多个可能性,想像了会遇到的各类场景,但她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走运,直接与这个男子打了照面。
第一次见面,他非要坐在她的雅间对面,还要敞着门,这不是欲趁她开门之际窥探室里情形是什么?那时那刻,安若晨正是警觉时候,自然就是觉得他可疑。他自称是招福酒楼熟客,对酒楼里颇熟悉,但酒楼伙计没人记得他,周围店家也没人记得他。欲跟踪他,竟是走走便跟丢。之后城里再无人见到他的踪迹。这更让安若晨觉得他嫌疑重大。
如今他出现在可疑的地点,且被发现两次。安若晨自认算是半个专业探子,她的所有判断都在告诉她――他就是细作!
“拿下他!”安若晨再次大叫。
卢正拔剑,却是冲向了安若晨。
“铛”的一声响,卢正的剑挡住了一把砍向安若晨的刀。刺客是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的。
解先生扭身便跑。
安若晨看也不看身后,拔腿就追。
“姑娘小心。”卢正大喊,却被那刺客挥刀缠住。
解先生奔入了林中。安若晨紧追不舍!
“站住!”安若晨大声喝。解先生并不惧她,他跑出一段,还有余力回头看她。那一眼,充满了狠戾与讥讽。似在警告她不要再追,又似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抓他?凭她吗?解先生觉得好笑。她有帮手,但能有多少,他很快便会隐入树林中,她根本不可能碰着他的衣角。
安若晨甩出了镖索。解先生眼角瞅到她的动作,简直要大笑三声,空有余勇,莽撞笨拙。离得这般远,且瞧她那准头,打算射树吗?
解先生不理会她,加快脚步往下山的方向跑。
安若晨的镖索还真是朝着树上射的,她缠|绕住一根树枝,拿出了当初躲将军的气力与速度,十万火急,紧急上树!
一转眼便站到了粗树桠上,安若晨抱着树,放开了嗓子,全力尖叫。
站得高,嗓门大,那尖叫声简直是穿破云霄响彻山谷。
解先生差点没一脚踏空摔地上。
这是哪一招?!
有谁碰她一根指头吗?吓唬谁呀!
他已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已看不到安若晨的身影。他不明白安若晨的用意,诬他将她打了?又能如何?
但再跑两步,他明白了。
他听到了敲锣和呼喝吵嚷的声音,像是响应安若晨的尖叫。
陈奎领着众村民,二牛他娘也带着一众妇道人家,全村倾巢出动,包围了秀山。安若晨的尖叫声传来,陈奎使劲敲着锣,大声叫:“出事了,出事了,真有狼,乡亲们,真有狼,拿好家伙,注意安全。”
一个锣敲响了,四面八方各种锣都敲了起来。
连绵不绝的敲,前进上山。敲一声,往东边去。敲二声,往西边走。三声向南,四声朝北。哪里发现了情况就以锣报信。大家拿着锄头棍棒砍柴刀还有火把,组好队朝山上进发。
蒙佳月也听到了动静,下了马车遥望,看到村民们组织有序的上山包抄行动,简直目瞪口呆。以锣代鼓,大家再扛面旗,就成军队了。
陆大娘向蒙佳月奔来,施了礼急急道:“夫人,村民说,可能山上有狼。大家去驱狼了。夫人快回马车,当心安全。”
蒙佳月似乎看到了有人拿火把,大白天的,火把看来确是要驱狼用的。“可有人去报官?”
“去了。已有村民快马进城。”陆大娘回道。陈奎那队人是先上山的,离安若晨的距离近些。他定是听到了信号,才击锣击意。锣声一响,表示有事发生,陆大娘便按计划,赶紧让报官的速速进城。先报城门处的军爷,让他们快派人手增援,再赶去衙门报太府,就说秀山出事,太守夫人还在山下。
这便是安若晨定好的计划,若发现情况,带上山的人手不够用,就让村民包抄秀山,以防细作逃跑。接着报官让官府出面拿人。而陆大娘的任务是稳住太守夫人,让她成为整件事的重要人证。且有她在,太守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定会派人火速赶到。
解先生听到了远处的声响,他换了一个方向跑,还是听到声响。他非常惊讶,这到底是来了多少人?这般声势浩大,是将满山都包围了吗?再仔细听,锣声有序,互相呼应,不似胡敲乱打。
他隐隐明白了,安若晨,你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这是组织了民兵围剿于他?事前毫无预兆,他半点风声都未听到,未拿到任何情报消息。
解先生不跑了,他的脑子飞快转着,对方既是有备而来,将满山包围,那他定不可能躲开耳目悄悄下山。安若晨还带着其他人,他们会追捕他。他要么趁身后的追捕未到,杀出条血路逃下去,要么回去将安若晨抓住,以她为人质,押着她一起下山。
但山下也许还有官兵,他不敢低估形势。
解先生飞身上树,观察着情形。锣声不断,人声越来越近。解先生看到了,人很多,非常多,但锄头木棍砍柴刀,他们认真的吗?解先生气笑了。他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村民的包抄被捕。
解先生很快做了决定。他跳下了树,酝酿了情绪,往身上扑了些泥尘,然后开始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跑了一会,有人发现他了。他迎着对方就奔了过去:“救命啊,救命啊!”
那村民一把将他扶住:“你见着狼了?狼在哪儿?”
解先生咬碎牙根,有个屁的狼!“有人,有人杀人。”他喘着气,装成惊慌的样子,指着山上的方向说道,“杀人了!”
村民大惊失色,叫道:“有山匪!”
敲锣的赶紧敲了起来――发现情况了,往东边山上走。
其它锣声很快响应。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个方向靠。
村民将解先生扶住:“你莫怕,我们人多,全村都来了,不怕山匪。山下也有人,还有官兵差爷们,都在山下了,山匪们一个都跑不掉。”
真是好消息啊。解先生再次咬碎牙根。他装成虚脱的样子松懈下来,往那村民身上靠。
这时候听到有人奔过来,大声问:“是什么情况?狼在哪儿?”其他村民七嘴八舌说着有山匪杀人,大家相议着如何组织对抗。
解先生耳尖,这时候听到了安若晨的声音,她正往这边走,也不知在与谁人朗声吩咐着:“告诉大家伙,包围不能松懈,每一个面生的人都不能放过,先扣着,押到太守大人那儿发落。搜查时注意树丛,还有树上也莫要漏掉。”
这边也有人听到了,那人问解先生:“这位公子,你是哪儿来的,怎会在山上?”
解先生没回答,他站直了,他看到了安若晨。
安若晨也看到了他。她停下,直直盯着他看。她忽然对他一笑。
解先生没说话,也没笑。此时他眼里的安若晨,容貌姣好,脸上一派从容淡定,婷婷身姿,却是颇有大将气势。解先生垂下眼眸,还是大意了啊,知道不该轻忽她,却还是轻忽了。
后头的事情乱中有序,颇多转折,足够旺村的村民津津乐道一阵子的。
二牛找到了。这熊娃子乱跑,爬到树上掏鸟窝,完了回头找不到娘,偷偷回村里打算先烤鸟吃,吃完再找大人认错。结果被村里的孩子看到了。这才有人上山通知村民们。
山上没有狼,但是抓到了山匪。有三个山匪被官兵剿杀,一位自称是外郡茶行老板拒不承认自己是山匪的男子被逮着了,他说自己姓唐名轩,来自石西郡云河县,那儿盛产茶,他来平南郡是想找茶行谈谈茶叶的买卖,想把茶叶卖到南秦去。但没料到来了才知道平南与南秦的关贸关闭了,于是他暂居福安县,今日是想到中兰城再找找生意机会,路过秀山觉得风景不错,才上山随意逛逛的。
这听上去也没什么破绽,村民们信了,热心地安慰了唐公子一番。
可又有村民跳出来问:“唐公子,你第一次来秀山吗?”
唐轩答:“正是。真不知道这山上有山匪。我就是今日碰巧路过,觉得景致似乎不错才上来的。这位姑娘可做证,我下山时,可是一个人啊。”
安若晨撇撇眉头,真敢找她做证啊?
唐轩看她一眼,还真不信她能编出什么来,难道她不是看着他一人下山?他再补充道:“后来突然有山匪出来杀人,我害怕得转身便逃。逃了下来,遇着了人,便呼救了。”
这个有村民可做证。大家又热心地安慰了唐公子一番。
可那问话的村民却道:“你说谎。我昨日清晨明明看到你从山上下来。”
其他村民惊讶:“陈奎,你可看清了。”
“没错,就是他。”陈奎还说出了昨日这唐公子栓马藏马的地方,说明这人对这地方是熟悉的。有村民马上招呼人一起去那地方看看。
安若晨可用不着管马儿如何:“他说谎了,定是有鬼。拿下。押回府衙去细细审。”
卢正、田庆过来将唐轩绑了。这回唐轩没跑没挣扎,他只对安若晨道:“你是何身份,凭什么抓人,我们大萧是没王法了?”
真爱演,安若晨没理他。村民们却不罢休,居然欺骗他们!指着他喝问:“你就说说,你为何扯谎!”
唐轩当然说不出来,一口咬定肯定是看错了。陈奎呸他一脸,扯谎就算了,还污蔑他看错。说不定不止山匪呢,他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会不会是细作?对对,细作都似商贾模样,想想当初的刘老板,啊,还有赌坊的娄老板呢,听说徐媒婆也是的。
村民们一讨论,越看越觉得唐轩像细作。外地人,来路不明,行迹可疑,怎么想都像细作。大家雄纠纠气昂昂地跟着卫兵后头,一起押着这人下山去了。
安若晨没下山,她往山上走,她可没忘还有个庵庙要查看。
庵庙门都关着,没人应门。卢正翻墙进去把后门门闩拉开,安若晨进去了。这庵庙普普通通,里面确实没人。有个小侧院里的屋子让安若晨留了心,有床有桌无物什,这里住过谁?唐轩便是藏身此处吗?他与那尼姑是何关系?
安若晨走到佛堂,看到了笺纸经文,那字迹刺目,她闭了闭眼,难掩心中激动。
终于啊,她终于找到了。
“中兰城里有细作。”
“安若芳活着。”
就是这个字迹,透露了这些消息。
“卢大哥。”安若晨转身,看着卢正:“请务必,一定,要找到这庵庙的主人。”
☆、第102章
第102章
等待许久,庵庙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卢正带着人搜山,田庆陪着安若晨去相询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