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换个院子,搬到我院子旁,那里卫兵巡值,更安全些。田庆、卢正搬到你隔壁院去,有什么事好招呼。不可一人出门,有事就给我写信。”
“那你回信吗?”安若晨抢着问。
“回。”龙大捏她的手以示惩戒,还未过门呢,这怨妇口气哪里学来的。
安若晨皱着脸装痛楚,惹得龙大又捏她一下,从前怎么不知道她这般活泼,活泼得不想让她走了。
“你还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嗯。”安若晨犹豫了一下,“要不下回见面时告诉将军。”
龙大扬起眉毛,这是故意吊他胃口?“现在说。”摆出了大将军下军令的口吻。
安若晨左右看看,大家早就有多远站多远,很识实务地不看将军与姑娘手牵手。安若晨想想,凑龙大耳边轻声道:“我忽然想到些问题,不知将军是否嫌弃。但将军说婚事是正经要操办的,又说只可攻不可退,我想还是跟将军先说清楚好。”
“什么?”
“我,我从来没被人揍过屁|股。我是说,我爹爹打我,一向是甩巴掌用脚踢上家法用鞭子的,我身上,我是说,我身上不好看。”那些疤痕,消不掉了。她这段日子活得太自在,都将这事抛在脑后,方才龙大打她,明明莽夫武将可一掌碎石,但却未让她觉得疼,反而满是亲近甜蜜,对比从前挨得那些拳脚棍棒,她想起来身上的疤。
龙大盯着她看,看得她脸红起来。龙大道:“我也从未揍过姑娘屁|股。”
安若晨忍不住想给他白眼,重点是这个吗?她失言了,他也跟着说这失礼的话。
“我身上也有许多的疤痕,待成亲后,我们可比比看。”
安若晨的脸轰地一下烧起来。脸红的模样太可爱,龙大笑了起来。
“那,那还有,我不喜欢三妻四妾的。若今后有什么,我是说,将军若对别的姑娘有意,那我就走了。”
龙大敛了笑,严肃起来:“怎会有这想法,你哪会轻易走?”
安若晨张嘴欲反驳,却听得龙大继续道:“你若不把那几房妾教导着将我整得人仰马翻的报复回来,看我灰头土脸悔不当初,你怎会走?”
安若晨:“……”她还真是有可能会这么干。
“我带兵打仗很累了,可不想回到家里还跟娘子斗智斗勇的。一个就够受用了,你说对不对?”
安若晨抿嘴笑:“日后会如何可不好说,但如今我把话说了,你把话应了,这便成了。”
“所以你还有什么嘱咐?”
“没了,待我想到新的,再告诉你。”
“好。”
“那我走了。”
“好。”
“将军可以放手了。”光应好,手握着不放怎么走?
这回龙大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他一笑,安若晨又觉暖风拂面,四面花开。然后他放开了她的手,替她把马车门关上了。
安若晨将那手握着,上面似还有将军大掌的温度。这时她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奔来军营时一路紧张,如今计划得逞了却又更紧张。
只可攻不可退!
将军这样说。
我也从未揍过姑娘屁|股。
将军这样说。
安若晨红着脸傻笑。好的,将军。她必拼尽全力,只攻不退。
安若晨回到了紫云楼,不顾疲惫,将龙大写的公函先交给了周长史,然后唤卫兵去请陆大娘。陆大娘来后,安若晨将龙大令函与她看了:“若大娘愿意,我想请大娘到紫云楼里任二管事。”
陆大娘非常惊讶:“姑娘这是为何?”
“钱裴比我以为的更疯魔。他既是知晓大娘与我有交情,保不齐日后会做什么。”安若晨将钱裴对安若希的恐吓仔细说了,陆大娘吃了一惊。
“来紫云楼吧。从前我拖累大娘,我该负起责任的。外头的事,如今都还妥当,不耽误。”
安若晨安置好陆大娘,又拿了婚书,直奔太守府。
两日后,太守夫人蒙佳月带着安若晨去了趟安府。安之甫早接了帖子,全家都恭恭敬敬在等着太守夫人的到访。
见得安若晨居然也来了,安家上下俱是呆愣。
蒙佳月温婉客气,先是问了几句家常,然后恭喜安之甫和安家,说是安若晨虽从安家去了籍,但血缘是改不了的,她怎么算都是安家的大姑娘,如今她与龙大将军情投意合,龙大将军亲自写了婚书,又来信给太守,嘱咐要办婚事,这是件大好事,也是安家的大喜事。
安之甫听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差点没晕过去。龙腾护国大将军,居然要成为他的女婿了吗?
安之甫看向安若晨,好手段,怎会有如此手段,当初可是小瞧了她。钱裴算什么,那可是龙腾大将军,十个钱裴都比不得啊。
“这,这……”安之甫搓着手,不知怎么接话,正待说这也是托夫人的福云云,却又听蒙佳月道:“这虽也算安家的喜事,但毕竟安大姑娘不在安家籍簿里,严格说起来,她也没个长辈为她做主。”
安之甫愣愣,他没死啊,他不是她父亲长辈又是什么?
蒙佳月继续道:“我受将军所托,便代为操办这事了。只是怕日后行事时,安老爷闹不清关系,所以我来知会一声。安大姑娘的婚事,我来办。安家这头莫要插手。”
安之甫有些不服,这等好事,居然要将他们安家撇开吗?他们才是安若晨的血亲,他可是安若晨的生身父亲。
安之甫正待开口,安若晨却是冷冷道:“虽不需安家操心婚事诸礼,但我如今身份不一般,希望安老爷还与安家上下讲清楚说明白,日后行事需循规蹈矩,谨言慎行,毕竟关系着龙大将军的颜面。若是惹了什么祸,犯了什么错,将军得以身做则严惩不怠,恐怕庇佑不得你们。”
谭氏倒吸一口冷气,这下是明白了。这是上门教训他们,给他们难看来了。
可安若晨接下去又道:“但太守夫人说得对,无论如何,血缘之亲无法改,我是安家女儿,若是有人欺压到你们头上,那也是欺压到了将军头上。若有难处,便来与我说。我做不得主的,还有将军呢。”
谭氏吸的那口气噎在胸口,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咒他们还是如何?安若晨这贱|人会帮安家,打死她也不信。
安若希盯着姐姐看,眼眶红了。
“我保护不了你。”她甚至都还记得大姐说这话时每一个字的语调语气。可是如今,她上得门来,虽正眼也未看她,却在拐着弯表达一个意思――她在试图保护她。
☆、第86章 (修订)
第86章
安若晨又道:“我与钱老爷曾有婚约,虽后来解了,但钱老爷心里忿恨,我明白。这事将军也知道,如今我与将军议亲之事,我会亲自与钱老爷招呼,免得钱老爷还有什么妄想和误会。另外,钱老爷这人名声不好,将军可不想与他有什么拐着弯的沾边关系,安家的女儿,谁家都好议亲,钱家就算了。这事安老爷记清楚了。不然惹得将军烦心,我也是安抚不了的。”
安若希低下头,掩饰自己欢喜的表情。大姐要自己去与钱裴交手了吗?不再隔着她把她当盾使了?
【我保护不了你。】
安若希眨眨眼,将泪意眨回去。也许她们的姐妹情意,并不似她以为的那般糟。
安之甫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去,咽不回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至今,理该如此。如今大女儿脱籍,自己攀了门高亲,竟找了太守夫人撑腰办婚事,将他这亲爹踢至一边,居然还敢告诫他不得与谁结亲。更气人的是,他居然反驳不得,亦不敢存异议。太守夫人温婉微笑,说着客套话,他难不成还能摆脸给难看?
四房段氏这时候竟然开口圆场,说道:“大姑娘有这好福气,自然也是我们安家的福气。我们安家沾了福,日后定会过得好。大姑娘嫁了,甭管谁主婚谁操持的,安家始终是娘家,大姑娘也常回来看看,才不负我们与大姑娘相互间的情意。”
“就是这道理。”三房薛氏笑吟吟地附合着。“大姑娘心里还有安家,我们大伙儿也是惦记着大姑娘的。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日后常来常往便好。有什么事,也有娘家照应着。”
谭氏皱眉给了薛氏一个白眼,真是墙头草,见得段氏说了好听话就附合上去了,不要脸。
安若晨与安若希同时看向了段氏。段氏看起来精神不错,打扮得体,衣着光鲜,妆容精致,似已恢复从前那般模样。只是这样的聪明话一向是谭氏说的,由段氏说出来还真是叫人惊讶。
安之甫也不管这里头什么乱七八糟各心思,总之赶紧抓着台阶下,揪着“娘家”这词,对太守夫人说了好一番客套话,表示若需要安家准备些什么便直管说,嫁妆总是要的。当初安若晨与钱裴定亲之时,嫁妆都是准备好的。
谭氏暗地里用脚碰了碰安之甫,安之甫回过神来,话锋一转,又道当然那些不合适,全换新的,全部换新的。
“好呀。”
安之甫一愣,还以为太守夫人和安若晨会推拒,尤其安若晨,肯定会借这个当面给他不好看。没料到太守夫人没说话,安若晨却是抢先爽快答应。
“既是安老爷有心,我再推拒便不合适了。”安若晨转向太守夫人道,“回头我列个单子给夫人,夫人看看妥不妥当,若没问题,便让安老爷准备吧。别的不说,我娘在世时,也是极挂心我的婚事,如果既是我要婚嫁,也要让我娘知道的。”
等等。安之甫这才发现自己打错了算盘。原想着反正太守夫人说了她来办,那他凑合出点嫁妆算是挤进这婚事里,坐稳护国大将军岳丈大人的名头。怎料到安若晨竟摆出一副要狠狠宰他一道的架势来。
列单子?意思是她想要啥就要啥?且到时还是让太守夫人来帮着要,他不给行不行?
安之甫脸都要绿了。
安若晨心情愉悦面带微笑地告辞,段氏殷勤地相送,嘴里说着好听话,又帮着安之甫将场面圆了回来。谭氏差点气歪鼻子,安若希则是着急想给大姐使个眼色,四姨娘确是从前打了坏主意的,如今也千万要小心。
但安若晨看也未看她,安若希的眼色递不过去。谭氏瞪了安若希一眼,让她回房去,给太守夫人送客的风头被段氏和薛氏抢了,她一肚子气,一点都不想沾这事的边。
安若希被瞪得低头,只得回屋去了。但她心情不错,盘算着若是大姐的婚事真办成了,那龙大将军就是她的姐夫,日后真有什么事,大姐愿意帮她,龙大将军愿意替她说话,那爹爹和钱裴也不敢如何。大姐说她会与钱裴谈,也不知能谈什么,钱裴不会再来威胁她了吧?
正思虑着,一进屋却赫然发现屋里站着个男子。安若希还未尖叫便被那人制住了捂住了嘴。
那人道:“我叫卢正,是安管事身边的护卫,我来与你送信,你若不嚷嚷,我便将你放开。”
安若希看他模样,确是在安若晨身边见过,遂点了头。
卢正将她放开,安若希忙问:“大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卢正摇摇头,道:“不是安管事有话说,是龙将军。”
安若希一惊,龙将军?还未回过神来,突然被卢正捏住了下颚,塞了一颗药丸给她嘴里,再一拍,安若希未反应过来便将那药丸吞下了。
安若希大惊失色:“你喂我吃了什么?”
“毒|药。”卢正冷静地道:“将军说了,你的事他知晓了,你想嫁个好人家躲开麻烦,他会想办法。但他恐婚嫁的好处还不足够,二姑娘分不清好歹,被钱裴吓唬吓唬便站到他那一边。将军不希望安管事被自己亲姐妹算计,所以便由这法子让二姑娘时时记得。这毒需每月服一次解药,只要每月一服,对身体并无大碍,但若漏了一月,怕就不太好了,性命之忧这结果,二姑娘心里要有数。此毒只将军能解,只要二姑娘安安分分,待战事危机解除,将军自会将解药奉上。”
安若希整个人僵在那,什么意思?钱裴吓唬她,而龙大将军就干脆直接给她下毒吗?
安若希惊得胃抽搐,捂着喉咙干呕起来。可那药丸已经吞了下去,吐是吐不出来了。
卢正又道:“这事姑娘不要声张,也不可大吵大闹,将军与我皆会否认。姑娘找大夫把脉也看不出什么病症,旁人只道姑娘疯魔了。且事情闹开,我反而不好给姑娘送药了。我话已说完,姑娘保重。欢迎姑娘到紫云楼作客。告辞。”
安若希脑子嗡嗡做响,只知道自己被下了毒,进屋前还满心欢喜,进屋后如坠地狱。须得每月服解药?!万一他们漏了呢,万一他们解药丢了呢?
安若希拼命想吐,却吐不出来,想痛骂卢正,而卢正已悄然离开。安若希愣了半天,千百种念头在脑子里闪过,最后却只会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卢正神色如常地赶到安府正门,回到安若晨他们正离开的大队伍里。田庆见了他悄声问:“事情办好了?”
“自然。你不愿做这恶人,便由我去罗。”
田庆嘿嘿笑着:“我最见不得姑娘家哭哭啼啼了,大吵大闹也很可怕。”
卢正白他一眼。“那安姑娘问起来,你来解释。这差事你总得干一样。”
“安姑娘也许不问呢。”田庆道。
结果安姑娘问了。
因为安若希哭完了回过神来,第二天就跑到紫云楼来兴师问罪。
安若希到时,安若晨正探访一家尼姑庵回来,在府门处看到在等她的安若希。
“他们说你不在,不让我进门。”安若希的语气相当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