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还没得到消息,说:“不知虞夫人今日来为了什么事。”
顾清涵翻了一页书,说:“她嫌我碍眼,当然是想方设法让我出府,最好的办法是将我嫁得远远的,最好过得不如意,她才开心。今天来估计是选好了人,做做样子让我挑。”
“奴婢明白了。”琉光说道。虞氏要做死,就让她去好了。
顾清涵无心看书,她现在不担心虞婷舒,而是顾金平。顾金平做事利字当先,定会用她来谋利,可惜她无力反抗,更不明白他有何打算。而她十二月初三就十八了,已经是老姑娘了。她这样的出身,并不能有个好前程。
晚上虞婷舒向顾金平诉苦,撩起衣袖哭诉说:“顾郎,你看,观澜苑的护卫不知好歹,不仅打伤了府上的家丁,还打伤了我。”
顾金平看到她手臂上的刚结疤的伤口和淤青,心中并不波澜。虞婷舒见他没反应,又委屈道:“如果没有二丫头授意,那两个护卫哪里敢动手?她回来这么久,不来请安就算了,现在还让人打我,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嫡母?”
顾金平看着她手臂上的淤青,说:“她回来时,我就说过不用请安,你也别到观澜苑寻麻烦,你怎么不听。”
虞婷舒伤心落泪,用帕子捂着脸说:“我为二丫头好,怎么就成了寻麻烦的了!她年龄大了,我好心为她张罗婚事,挑了四个适合她的,到观澜苑去问她的意思,哪知还没进门就被打回来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说我哪里做错了!”
顾金平扯过虞婷舒的右臂,手指在淤青处抹了抹,是青紫色的颜料和脂粉,松手后说道:“这种把戏别在我面前耍了,哭哭啼啼的我看了都嫌累!你找的那些人家是什么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清涵的婚事不用你插手,我自有主张。”
虞婷舒被顾金平拆穿,不继续哭闹了,冷哼一声坐在小杌子上说:“呵,还嫌我找的人家不好,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出身,别以为封了侯就以为提了身价,就高人一等了,你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侯爷,骨子里还是最下等的商贾!那些人家看上你的庶女,已经给你面子了!你让我不管,我不管就是!我倒要看看,你能给你的宝贝女儿找个什么人家!”
顾金平一生最要强,最不喜欢别人拿他的身份说事。虞婷舒戳到他的痛处,忍不住放狠话说:“既然瞧不起我庶子和商贾的身份,和离便是,你回太师府嫁那些高门世家去吧!”
听了顾金平的话,虞婷舒整个人愣了愣,他竟然为那个庶女要休妻!“天呐!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你借太师府的势起了之后就要休妻。我的命好苦啊!”
她的哭喊声惊动简妈妈和四个儿女。在场的都是虞婷舒的人,虞婷舒心中委屈,大声控诉顾金平冷酷无情忘恩负义!
顾景阳知道原因,但在尘埃落定之前必须保密,只能劝虞婷舒说:“娘,您别为二妹操心了,既然爹有安排,就让爹去做吧。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弄得家宅不宁,不值得。”
虞婷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露那个贱人,死了也要留个祸害给她添堵。
“是呀,娘,大哥说得对,我们家不能被二姐搅乱了,让雒阳人看笑话,您得为大哥还有我和妹妹想一想呀。”三姑娘顾清荷今年十五了,她若想选一门好亲事,家里就不能乱。
69.红梅映雪
大儿媳唐氏也劝道:“娘,既然清涵的婚事由公爹做主,您就抛开不管了,免得她过得不如意到时候怨您。依媳妇看二妹在家呆不了多长时间,过一段日子家里便会恢复往昔。这些日子二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寻事,咱们只要等她嫁人就好了。”
虞婷舒在众人的轮番劝说下才收了眼泪,说:“不管就不管,省得我费力不讨好。”
府上暗人说了整件事的经过,琉光听过之后哭笑不得,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真不知对顾清涵来说是好是坏。虞婷舒闹了一翻后终于消停了,不再管顾清涵。
十一月底,传出今上要立后的消息,宫中已开始准备了,开始改建太极宫,织造坊开始做帝后的婚服。没有圣旨传出,众人纷纷猜测是哪家小姐入了元胤的眼,即将入主空了二十多年的中宫。
今上打哑迷,群臣无论如何旁敲侧击,或是朝堂直接发问,元胤也不松口。向内宫宫人打探,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口风紧,一时间皇后人选成了迷。这一事让冷清的冬日多了几分热闹,无论大街小巷,还是世家大臣,都在猜测元胤选了谁。
虞婷舒听着外面的传言,看着自己两个云英未嫁的女儿,清荷长相清秀,清芸容貌平平,但自有我见犹怜的气韵。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虽然皇上的年纪大了些,性子冷了些,但她女儿嫁进宫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以后她就是今上的岳母了,顾家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若是生下皇子,就更贵不可言。
“简妈妈,你说皇上会选哪家的小姐?我的清荷和清芸有没有机会?”虞婷舒痴痴问道。
简妈妈虽然爱拍马屁,说奉承话,但也不敢替两位小姐肖想皇后的位置:“皇上的心思哪是老奴这等凡夫俗子能猜的?宫里的圣旨没传出,哪家小姐都有机会,夫人还是等皇上的旨意吧。”
虞婷舒叹气,想到今年十月今上突然抬举顾家的事,便觉得有戏,两个女儿也越看越美,教养学识也不错,当皇后也使得。不过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家中有未嫁女儿的大臣和百姓都想着这事,元胤再可怕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将女儿嫁进宫都能狠赚一笔。
十二月初三,顾清涵在观澜苑内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她许愿时希望能早些恢复记忆。
富安侯府暂时平静下来,十二月中旬虞氏忙着看各种账本,挑过年穿的新衣的样式,制订各种节日礼单,便没把顾清涵放在眼里。
观澜苑内烧了地龙,顾清涵坐在小杌子上看书,喂小白吃鸡肉干。小白天生一副笑脸,看着讨喜。它的美貌开始恢复,进入十二月之后开始爆毛,像一个恒温软枕,抱着毛茸茸的,很暖和,顾清涵最喜欢抱着它取暖。
琉光冒雪进屋,收了伞对顾清涵说:“花园的梅花开了,一大片好漂亮呢。”
顾清涵揉了揉眼睛,目光看向空花瓶,说:“你去折一枝回来插瓶吧。”小白附和着叫了一声。
“姑娘回来这么久了,还没逛府上的花园,不如趁今天梅花开了出去看雪赏花,回来的时候顺路折一枝?”琉光说话冒着白气,手放在火盆边暖着。
顾清涵左手揣在暖手套里,右手翻着书,说:“下雪天怪冷的,再说你不是少让我出去吗?梅花开得这么好,虞夫人和两位小姐一定在,我就不去扫兴了。”
琉璃也喂小白吃了一块鸡肉干,对顾清涵说:“姑娘的身子比去年好多了,穿厚些出门不碍事。奴婢打听过了,虞夫人这两日忙得团团转,两位小姐去了太师府,侯爷忙着见贵客,不会有人去花园。那片梅花开得可漂亮了,姑娘不去看真的可惜了。”
顾清涵放下书,看了琉光琉璃一眼,觉得她们今日举止反常,不过还是答应说:“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我就去看看吧。小白,要不要一起去?”
小白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回应她。顾清涵穿了厚冬衣,批了件貂裘斗篷,换上靴子,拿了个暖手炉,说:“走吧。”
小白本是极北之地的狗,极耐严寒,到了雪地里就开始撒欢,小模样骄傲又可爱。富安侯府的梅林在花园中曲水廊桥那边,红彤彤的开了一片。“果然开得好。”顾清涵穿梭在梅林间赞叹说道。红梅映白雪,果真是冬天最好的景致。
琉光面上有些小得意,说:“奴婢没骗您吧。”
“也算没白来一趟。”顾清涵抚着红梅花说。梅林并不大,不过每一株都是珍品,据说是顾金平亲自精挑细选,聘经验丰富的花匠种的。“这些花是父亲的宝贝,还是别折了吧。”
“侯爷说了,花开得再好也得有人欣赏才行,姑娘喜欢就多折几枝回去。”梅花鲜艳又好看,又是冬季最好的献礼,琉光也喜欢得很。
“那就折几枝回去。”她回来之后见过顾金平几次,在她的感知中,顾金平对她并不像父女,反而像主与客,客气中带有讨好的意味,还有一种刻意的亲近。
琉光动作快,已折好三枝。红梅开得可爱,顾清涵说:“我拿一枝吧。”梅花的花蕊上还有雪渣子,用手拂了,指尖微微有些凉。原路返回,池子边的路由鹅卵石铺成,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踩上去小心翼翼的。回想过去一年,顾清涵只觉处处透着诡异,但一切很完美,让人找不出错来,她不知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姑娘小心了。”男声清润好听。
顾清涵回过神来,她正在一陌生男子怀中。原来她想得太入神,脚下一滑险些掉到池子里去。
“多谢公子相救。”顾清涵只觉得脸颊发烫,是上次在庄子上讨水喝的人,面容冷峻,有一番独特的迷人的气质。
“无事,姑娘的梅花,拿好了。”高个子男人将手中的红梅还给她。顾清涵接了,又道了声谢,带着琉光先离开。
观澜苑内,顾清涵望着红梅发呆,今天来的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府上的花园里?琉光跟在她身边,为何不提醒她?
小白的爪子掏了顾清涵几下,见她不应,不满的叫了两声。顾清涵给了它一块鸡肉干,摸着它的耳朵,“小白啊小白,还是你比较自在。”
小白冲顾清涵笑了笑,用鼻子碰她的手指。“还是不想了。”顾清涵将白天的事拔除,取出《诗经》来看。
雒阳郊外的月老庙格外热闹,庙前的许愿树上已挂满穿了红巾的许愿竹牌。虞燕来避开热闹的白天,在城门关上之前带着一名武艺高强的婢女出城,在入夜之后来到月老庙,献了红和不菲的香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