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上的人愤怒,“卫则风,你是怎么划得船,你怎么撞我们?”
“分明是你撞过来的,”卫则风坐在船上,随着船左右摇晃,“你还不把船划开?赶紧的!”
“凭什么是我们让开?”那艘船的人不肯退让,“你先退,让开!”
“你让开!让我先过去!”卫则风不肯屈服。
……
两艘船互不相让,船上的人划着船桨晃着船,船身开始不断的剧烈摇晃。
成青云扶着船沿,用力想要稳住船身,却不想身后的萧衍勃然大怒,猛然站起身,站在船边上,抬起一脚向另一艘船踹过去,“他娘的让你们让开听见没有!”
“砰”一声响,两艘船顿时剧烈晃动,成青云心里一惊,吓得冷汗直冒,站起身的萧衍一个趔趄,眼看着要向水面栽倒,临急了伸手往她身上一拉,瞬间带着成青云往一旁栽倒,成青云一翻身,从船上落进水中。
她大骇,只听见几声焦急地叫喊,眼耳口鼻瞬间被冰冷的河水淹没。她立刻浮水,划动手脚想要去攀住船,船上的卫则风慌忙把船桨递过来让她拉住,清婉哭泣地喊着她的名字。
“救命……救命……”
她浮出水面,突然听见萧衍的呼救声,她咬了咬牙,游过去,一脚踹向萧衍的屁股,把他踹到船边,船上的人立刻把他拉了上去。
她赶紧游向卫则风,突然之间,感觉一大股阻力,紧紧地拉着她往下沉。她甩动双腿,想要把那股阻力甩掉,却不想,那力量巨大,拉着她往下,她敌不过,快速沉入水中。
河水之下冰凉漆黑,隐约能看见岸上缤纷绚烂的灯光,透过水面照射下来,在水下交织成一条条光束。
她感觉到水下是有人在拉她,力量很大,一瞬间,她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剑,猛地向下一刺!
那人快速避开,却是迅速地又缠住她的腰,按住她的头,把她往下摁。
成青云屏住呼吸,手中的短剑再一次出击,寒光从水中划过,受到水的阻力,速度很慢。那人又避开,可按住她头和肩膀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这人是想把她活活溺死在水中!
她心底发寒,短剑往后一送,眩晕之下,失了手。
她感觉自己在慢慢下沉,这个人也在随着她下沉。她努力睁开双眼,临死之前,也想看清这人的模样!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水浪波纹一样,层层叠叠地荡进耳中,扭曲起伏。
她闭上眼,不再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下沉……
那人终于放开了她,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开始往上游,他确定成青云已经溺死了,就算没死,也没救了,他必须离开。
却不想,往上的力量一滞,有人拉住了他的腿!
他回头一眼,不知道为何已经昏死的成青云醒了过来,此时紧紧地拉着他的脚,他用力一踹,想把她踹下去,成青云猛然刺出一剑,他飞快躲闪,短剑从他腿边擦过……
成青云没有刺中他,她胸口一阵剧痛,被他踹中了,呛了一口水,胸口肺部刺痛难忍,她快速陷入黑暗和窒息之中。
成青云在临死前的一瞬间,脑海中空白一片,竟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46章 闻情解佩
卫则风眼睁睁地看着成青云沉入水中,焦急万分,立刻脱下衣服就要往水里扎。
还没入水,突然听见“噗通”一声,已经有人先入水了。他一愣,隐约觉得那人是南行止。
果然,不过一会儿,南行止出了水,手臂里,成青云歪着头,似乎没了气息。
南行止搂着成青云,把她带上岸,卫则风等人立刻把船划了回去。
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聚拢过来,好奇地看热闹。
南行止一身华服锦衣,脸色苍白,脸紧绷着,眼神冷厉,把成青云放在地上之后,低沉地厉声说:“滚开!”
秦慕铮等几个侍卫,立即将看热闹的人遣散。
卫则风这才挤进来,清婉红着眼睛,看着脸色惨白的成青云嘤嘤哭泣。
南行止心烦意乱,捧着成青云的脸,一手掐着她的人中,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把脉,她冰冷的肌肤之下,脉搏极其地微弱,双手倔强执拗的抓握着,一手还拿着短剑。
“怎么办?要不要嘴对嘴度气给她?”萧衍盯着成青云看了片刻,担忧地问道。
南行止微微眯了眯眼,把成青云抱起来,翻了身。
“你们若是嫌弃,就让我来为她度气吧。”萧衍自告奋勇,伸手去抓成青云的手。
手还未靠近,顿时被南行止扣住,疼得他嗷嗷直叫,眼泪立刻涌了上来,手似要断裂。
南行止一把将他推开,曲起一条腿,让成青云趴在腿上,头朝下,用膝盖轻轻抵住她的腹部,同时手上运气,拍打她的背,片刻之后,成青云呛了一声,吐出几口河水,剧烈地呼吸几下,又昏迷了过去。
其余几人悬着的心蓦地放下,卫则风歉疚地看了成青云一眼,正欲把她带回卫宅,为她请一个好大夫调养调养,却见南行止把她抱起来,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怎么办?”清婉手足无措,戚恍地看着卫则风,“成先生不会有事吧?”
“有瑞亲王世子在,她不会有事。”卫则风扔下手中的船桨,兴致缺缺,又歉疚窘迫,没了过节欢庆的心情,与萧衍告辞之后,带着清婉回去。
……
南行止与成青云两人浑身都湿透,夜间风凉,他带她进了长乐街之上的长乐酒楼,要了一间房,把她放在了床上。
秦慕铮已经去找大夫,并置办了两身干净的衣裳。
南行止吩咐小二去热水,走向床边,见成青云蹙着眉,纤细瘦弱的身躯包裹在湿透的衣服之中,伸手解开她的腰带,要为她换一身衣服。
成青云却忽然睁开眼,手中的短剑凌空而出,所幸出手力道不大,准度不够,南行止轻松避开,顺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的短剑卸下来。
成青云挣扎着起身,偏头看见是南行止,怔愕茫然,低声说道:“我被淹死了?你也被淹死了?”
“原本你是要到阎王爷那儿报到的,阎王爷觉得留着你是个祸害,所以让我把你捡回来了。”南行止声音虽冷,口吻却不自觉柔软了。他把短剑放在成青云的手边,轻声说道:“我又捡了你一条命……”
成青云不置可否,没有力气追究过程,只是蹙眉,“我穿着湿衣裳,很难受,我最讨厌湿冷的感觉了。”
南行止想到她的腿疾,说道:“我这就为你换衣服。”
成青云摇头,“你出去,我自己换。”
南行止愣了一瞬,终究出了门。
他听见房屋里有了走动声,这才推门进去。
成青云换好了衣服,用手拢着衣襟,见他进来,拢住衣襟的手微微一紧,脸色尴尬而窘迫,原本苍白的脸,似乎有了些许红晕。
“怎么了?”南行止问。
“衣服腰带有些大,扣不上。”成青云说。
这是秦慕铮临时买来的衣裳,成青云身量小,穿男装的确需要小号,但是秦慕铮并不知道,他买的这身衣裳,腰带环扣不能束住腰,松松垮垮,衣襟会松开。
南行止明白过来,思索了片刻,从怀中拿出皇帝赐的长寿缕,递给她,“用这个暂且束一下吧。”
成青云抿着唇,双手拢着衣裳,没办法去接,南行止干脆上前,站在她身后,将长寿缕从她腰后绕到前腹,慢慢地为她把衣服束好。
成青云整个人被他笼罩在怀中。她僵着脊梁,不敢贴他太近,她依稀能感觉到,他被浸湿的衣裳透着冷气,可他的气息和手指,却是温热的。
“好了。”南行止已经把长寿缕为她束好了。
全身蓦地微微放松,她离开一步,低头看了看,衣襟不会散开,这才对他说道:“你也去换衣服吧。”
南行止这才拿了自己的衣服,转到了屏风后。
成青云慢慢走到桌前坐下,拿出一枚玛瑙。
南行止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见她坐在灯下,安静地看着手中的玛瑙。
玛瑙的质地上乘,润泽剔透,但并没有镂刻纹饰,并非配饰。
他走过去,狐疑地看着她。
“我被人拉入水中,挣扎了许久不得脱身,眼看就要溺死了,无奈之下只好装死。”她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那人果然以为我死了,放下戒备离开,我趁他转身时,拉住了他的脚。他想踢我,我便用短剑刺他,可没刺中腿,刺中了他的鞋。这玛瑙就是从他的鞋上割下来的。”
南行止把玛瑙拿过来,说道:“玉石之类的东西,都能查询出处。”他眯了眯眼,心头升起强烈的杀意,轻声说道:“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他走出房门,把玛瑙交给秦慕铮,交代他查便京城所有的玉石坊,查出这枚玛瑙到底是谁拥有的。
此时小二带来了热水,南行止对成青云说道:“落水恐怕会受寒,你先热热身子。”
成青云有些木讷,见南行止出了房门,便又脱下衣服泡澡。
褪下腰间的长寿缕时,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轻轻摸了摸上边的兰花玉佩。
玉佩细腻润泽,触手升温。
忍不住想起卫则风的话来,若是接了谁的长寿缕,她就得娶回家。
她无声一笑,继续泡澡。
长乐街上依旧热闹鼎沸,节日的气氛丝毫没有被刚才她落水的事情影响。
南行止站在门外,若有所思。
他会从宫宴之上出来,完全是因为俪贵妃给他的一张纸条。
俪贵妃在宫中有不少眼线,其中一个宫女,无意间发现在宴会之前,萧妃宫中的宫女秘密会见了钟子誉。两人见面的时间虽然十分匆促短暂,但是在宫中浮沉的俪贵妃,依旧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果然,钟子誉在宴会进行期间,趁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龙舟比赛之上时,悄然离开。
他便是跟随钟子誉,到了长乐街,而长乐街人山人海,他到了渭河之畔时,竟把人跟丢了。
之后便得知成青云落水的事情。
成青云落水,无疑不是意外!必须把当时的情况弄清楚。
须臾光景过后,成青云打开门。他这才进了房。
成青云脸色恢复过来,休息了一会儿,她慢慢讲述在船上发生的情况。
“我已经让人在长乐街守着,发现可疑的人,立刻抓起来。”南行止抿唇,绷着脸说道:“但是可能性很小。”
成青云点点头,“我落水,看似是因为意外――船和另外一艘船相撞,两艘船的人争执不休,萧衍一怒之下踹了对方的船,导致船剧烈摇晃。他自己站不稳落下水,情急之下拉住我,把我也拉下水了。”
“所以,萧衍很有可能,是在故意做戏,假装成你是意外落水,但是实际上,是他把你拉下水的。”南行止慢慢地握紧拳头,声音冷冽。
“应该是。”成青云点头,“而且,他是不请自来的。来得未免,也太巧了。”
“这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谋划。”南行止冷笑,“本世子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他紧紧地看着她,说道:“明日起,我会在卫宅安排几个人。”
成青云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京城之中的情况,的确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