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芙边捣鼓着相机,小声提了句:“同桌,我昨晚上上网看见汤媛了。”
宋梨因声音平淡:“嗯,怎么了?”
“就是看见她上选秀节目了,原来她去做青檬视频的训练生了啊。”王嘉芙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把话说完,“我们还以为她转学了。”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你们?大家都在讨论吗?”
“对,学校贴吧里有人发了照片。”王嘉芙没提那些同学的评价,只是谨慎地说,“因为这节目有预告,放出了很多位预备出道的练习生r卡。汤媛在c位。”
迟早都是要被看见的,到这一步也算是在轨迹之中。宋梨因神色淡淡:“嗯,知道了。”
“……”
她这么平静,反倒让王嘉芙不好意思再多问。眼睛乱瞟着,指了下校园迎新的黑板报那:“哎,那个复读生学姐在那。”
空寂的校园空地那,楚弥的脚边上放着一桶颜料和几盒五彩粉笔。这边的校园黑板报一个月才换一次,每个班轮着来。
校园黑板报比班级教室后边的要大两倍,但这时,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安安静静地画。
王嘉芙知道她们认识,立马拍拍宋梨因肩膀:“我先过去拍照了!你快点来。”
“好。”
这个月校园黑板报的主题是“自由”和“梦想”,大概是为了贴近即将毕业的高三党们,图像画得也极有意境。
象牙塔里有着熟悉的松柏和梧桐樟树,几只白鸽在国旗下翻飞。中间留了一块很大的空白位置,大约是方便大家摁手印。
楚弥站在椅子上,正在给冉冉上升的朝阳涂上红色,余光瞥见后面的人:“你怎么站那吓人?
宋梨因笑笑:“吓到你了吗?看你这么认真在画,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楚弥表情平静,微微卷起的长发在阳光下泛成金丝:“没有多认真,随便瞎画的。”
宋梨因语气夸张道:“你能在这画就算是很认真了,哪位大佛给我们楚弥姐安排的任务啊。”
楚弥听出她的戏谑:“我有这么难搞吗?”
“也不是难搞吧,就感觉按我印象里哪个老师让你在这干活,你说不定不耐烦地让他滚。”宋梨因给她递了下黑板刷,闲聊般说起,“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扇你那个渣男前男友那样,我真以为你是个暴躁一姐来着。”
楚弥自嘲:“结果发现不仅暴躁,还是个不稳定发病的怪咖。”
“……”
沉默了几秒,又听她随意地问了句:“你没去看球赛?”
宋梨因:“我回来放东西,待会儿过去。你呢?”
楚弥冷哼一声:“我不去,许洌会上场吧,我才懒得看他风光无两的张扬样。是不是还很多女生围着他转?”
宋梨因想了想:“晤……很多,男生女生都有。”
楚弥“戚”了句:“臭显摆。”
“楚弥姐。”宋梨因正儿八经地喊她,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仰头看她问,“你为什么总这样对他啊?”
楚弥停下手:“什么意思?”
“他十七岁,正处在风华正茂、锋芒毕露的年纪,得到掌声和鲜花不是理所当然吗?按我知道的那样,许洌在以前的学校应该也很优秀吧?”宋梨因实话实说道,“可是他在九中都待了快一年了,只是上场打个球而已,真算不上你说的‘张扬’。”
楚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凳子上下来。
她没否认:“确实,他比之前收敛很多了。你可能不清楚,许洌这人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畅通无阻得让人讨厌。”
从小学开始,写的作文就被选进市作文模范里。初升高压根没考,靠着竞赛成绩被九中和一中、六中这几所重高抢着要。
成绩好就算了,其他兴趣爱好也都能玩得跟职业选手一样。参加过记忆大赛拿一等奖上电视,打个篮球拿区级奖状还被九中破格选进校队,滑雪、赛车,样样都会。
性格勉强也不错,小时候还蛮可爱。
楚弥想起她六年级时有段日子总做噩梦,许洌母亲找医生看了没用,还请过大师来喊魂,最后得出个她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第二天她起床时,就发现床下摆了十几个奥特曼玩具,跟几大护法似的,一看就是她那个相信光的弟弟放在那的。
宋梨因听了没忍住笑出声,确实像是许洌小时候能做出来的事儿。中二之魂,至死不灭。
她把话题扯回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来九中学体育?你看过他读高二以来的文化成绩排名吗?”
“他想一出是一出,我哪知―――”楚弥想也没想,但说到一半才迟疑看她,“你是想说因为我?”
宋梨因安静地和她平视着,只是摇头:“不知道,你问过他吗?”
当然没有,得知他要转过来的时候,楚弥只觉得他烦人。为什么总跟着她,总和她形成对比,衬得她一无是处。
她只是厌恶许洌母亲,厌恶那个家彷佛只有她变得格格不入。她这两年都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对身边人充满怨气,对自己也自暴自弃。
“楚弥姐,你家许洌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人。”宋梨因这句近似呢喃,又抬眼看向黑板上初具模型的壁画,“画得真好看,或许你可以考虑去学艺术?”
楚弥皱眉:“现在?”
“还有一年才联考,你现在去画室学习也来得及。”宋梨因其实不擅长说道理,她从来都是动手比动嘴强。停了停,把话说完,“可以不选择和家人和解,但先和自己和解吧。”
下课铃声响了,高一教学楼那边也冲出一群学弟妹们往篮球馆那跑,想去看看能不能凑上热闹的尾巴。
宋梨因觉得自己也该回去了,临走前又转过身:“啊还有一件事,就算不该说我也想说了。”
楚弥不解地看过来。她有着一双和许洌一样好看相似的单眼皮。褶深,眼皮窄。无表情看人时,有种心不在焉的冷傲感:“你说。”
“上次在酒吧见过的你那位明星朋友……他身体貌似不太好。”
-
宋梨因重新返回球场的时候,比赛刚好结束。
看台上响起一阵漫长而具有排山倒海气势的掌声,有人还在对着没下场换衣服的啦啦对狂吹口哨。四场比赛,九中这边以3:1压倒性的优势大获全胜。
而孟江南他们没换衣服,居然在和对面学校的人对骂。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羞辱:“回去多倒点高锰酸钾在你脚盆里吧!脑袋里跟装了三百个草履虫没什么区别,笑死爷了!”
宋梨因:“……”
看对面几个人的反应,他们好像都没有听懂。
场上刚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乱作一团,奖牌也没人去领。
但比赛有输就有赢,两边学校的老师在看台上倒是其乐融融。
宋梨因艰难挤开人群找到七班人在的地方。
王嘉芙正在到处拍照,见她来了赶紧把人拉到稍显安静的篮球架下:“同桌,我给你拍一张!”
“我就算了吧……”宋梨因不太习惯,正抬手捂脸时,高马尾被人扯了一下。
许洌正好从更衣室出来,白t配校裤,窄腰宽肩地立在她身后。头发湿漉漉的,不像是汗,应该是比赛完图爽快地在身上倒了水。
“我把你校服放回你抽屉了。”宋梨因把自己那段末端的发尾从他手里拿回来,白他一眼,“刚才还和你姐聊了会儿天。”
一旁的王嘉芙顶着大太阳快晒化了,大声朝他们喊:“你俩等会儿聊!站好让我拍完先!”
“……”
宋梨因看她吼得脸颊都红了,于心不忍,只好站直了比出一个万能拍照的剪刀手:“快点拍吧。”
边上的许洌也伸出两根手心向内的手指,横着比个“耶”的手势在她剪刀手旁边,像喝酒碰杯似的敲了下她竖起的指尖:“我跟一个。”
“咔嚓”一声,这张照片被定格。
场上盯着许洌的人还是不少,毕竟刚才他在球场上三步灌篮、压哨绝杀的动作太惊艳。
男生脖颈修长,鼻挺唇薄,突出的喉结弧线分明,站在那好看得太过养眼。
大抵是边上那女孩偷拍的闪光灯刺到了他眼睛。
许洌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垂着漆黑悠长的眼睫,拉过宋梨因往外走:“走了,回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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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来时,人声喧闹渐远。
许洌走路没好好走,倒退着和她面对面:“刚和楚弥聊了什么?”
宋梨因漫不经意地踩着地上的方格子,随口道:“聊了一下你当年在她床下放的奥特曼。”
“……”
许洌停下脚步。
她没察觉,还在往前走,却发现这人已经闹脾气般挡着自己。
“干嘛?挺可爱的啊。”宋梨因边说边忍住笑,故意道,“要不今晚也送我几个?”
许洌简直无语:“行,我床底下那五箱都给你。”
大男孩的自尊心有时候就是被伤害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梨因发觉到许洌攒着生气的劲后,咳了两声:“问你个事儿,你腹肌那是不是有颗痣?”
许洌神情一僵,有点恼:“这他妈也是楚弥说的?”
“不是,我上次在更衣室就看见了。”宋梨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继续抒发看法,咬了下唇,发自内心地说,“还挺性感的。”
“……”
“???”
第41章
宋梨因说话总这样,平时寡着张漂亮无害的脸。极少生气激动,情绪淡得很。
但只要心情好的时候,兴致一上来。秉着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百无禁忌劲头,什么话都敢往外丢。
许洌听着后脊骨都麻了一下,跟过电似的。不知道该夸她那5.0的绝佳视力,还是夸她那直言不讳的嘴。
性感?这是应该用来形容他的词吗?顿了好几秒,他薄唇微动:“你。”
宋梨因有点不识好歹地忽略他那震惊的表情,歪头看他:“我?”
“你一女高中生说话能不能―――”许洌张了张嘴,说到这儿又停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憋了半天,低骂了一句,“你闭嘴。”
后边篮球馆里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一茬一茬地经过他们身边。斜阳西沉,天际一大片火烧云。
离第一次和他认识的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时间过得真快,又迎来一个新的夏季。
宋梨因蓦地被凶了句,无辜地抿了抿唇,委屈巴巴地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