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正人君子,哪有为国为民的想法?
千里当官只为财!
千里当官只为权!
无论为什么,终归是为自己。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如果张居正阻止了大家,那他就是众矢之的。
朱翊钧相信,今天张居正敢阻止,回头他的反对声浪会更高,背叛他的盟友也会更多。
所有人都能够看明白的事情,张居正如此聪慧之人,自然也能看明白。
张居正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够在严嵩和徐杰的斗争当中起来,能够找到高拱,能够平衡冯保,靠的可不是一腔热血和爱国情怀,而是正儿八经的政治手腕。
想要斗倒别人,你要比别人更聪明、更狡猾才行。
张居正直接撩起衣服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说道:“陛下之心,感天动地!臣代谭纶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忙一起撩衣服跪下,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笑着伸出手将张居正搀扶了起来,说道:“先生不必如此。臣子忠于朝廷、忠于朕,朕自然也要爱护于臣子,这不是先生教导的吗?”
朱翊钧将张居正夸奖了一番,气氛瞬间就又不一样了。
君臣和谐、场面亲切,朱翊钧很满意。
让他更满意的是系统中的声望正在噌噌的往上涨,增长的速度已经从原来的个位跳变成了两位跳。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刘守有带着张天师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张天师连忙躬身道。
“爱卿免礼。”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召你过来,是向诸位爱卿说一下培元丹的事情。你不必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即可。”
“是,陛下。”张天师答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周围的大臣。
“诸位大人,”张天师缓缓的说道:“这培元丹的确是我炼制的,也的确有奇效。只不过这药引太过于特殊,实在是难以炼制。”
朱翊钧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的话,“炼制一炉吧。”
“陛下,这不行啊。”张天师连忙说道:“这培元丹不能再炼制了啊!”
“哪那么多废话?”朱翊钧沉着脸说道:“让你炼制就炼制。朕要用培元丹救谭爱卿,尽快开炉炼丹。”
这个时候张居正也接口说道:“张天师,你去吧。”
见张居正都这么说了,张天师也只能点头说道:“朝天宫有现成的药材,我马上回去炼制。只不过这药引……”
朱翊钧在旁边说道:“准备一个瓷瓶,朕给你准备一些。”
“是,陛下。”张天师答应了一声,连忙拿出一个瓷瓶,恭敬地递给皇帝身边的陈炬,然后躬着身子退到了一边。
朱翊钧来到屏风的后面准备放血。
当然了,他不可能真的给自己放血,而是兑换了一个血包,往瓷瓶里挤了100cc。
朱翊钧又拿了沾了血的棉布包在手上,乍看之下看不出是真伤还是假伤。
等到朱翊钧从屏风后面出来,陈矩已经恭敬的捧着一个小瓷瓶,迈步走到了张天师的面前。
张天师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等着接龙血。
陈矩双手捧着瓷瓶放到张天师的手里面,这个交接仪式才算完成。
有了龙血,张天师直接就离开了。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回去炼丹,不能再耽误了。
第三十二章 好皇帝的标准
张天师走了。
朱翊钧看望的任务完成了,该演的戏也演完了,剩下的就要等丹药炼制出来以后再来一场戏了。
演戏也挺费心神,声望收割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朱翊钧没有在谭家多待就回了皇宫。
周围的人也就都散了。
虽然事情结束了,但是关于培元丹的事情依旧在发酵。
这消息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当然了,这个人尽皆知指的是高层,普通的老百姓还是不知道的。
消息传出去以后,有人相信,有人不信。只不过对朱翊钧的赞颂之声却起来了。
有的人是真心赞颂,觉得这就是好皇帝。在读书人的心里面,他们对好皇帝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朱翊钧的做法就是好皇帝,爱民如子。当然了,这个民指的是士人,是读书人;普通的穷苦老百姓不在此类。
其实,他们说的很多话都是在指士人,普通的老百姓不算民。如果这么理解的话,他们说的话前后矛盾的地方就能够让人理解了。
“不与民争利”,就是不与读书人争利,而不是不与所有的老百姓争利。
“藏富于民”,不是让所有的老百姓都富起来,而是让读书人富起来。
“不与民争利”这句话究竟是怎么说的?
这话是当初董仲舒说给汉武帝的,“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的大官僚们“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
于是,高官之家“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
所谓“蓄其积委”,即财富的积累日益增加;所谓“务此而亡已”,即贪欲不见底,无止境。
说的是官员、是豪门大户与民争利。他们抢夺了老百姓的钱粮,让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董仲舒认为这是社会动荡不安的根源,遂提出了稳定政局的对策:“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食禄者,即吃公家饭的公职人员,不应该兼营私人工商业发横财、同老百姓争利。
到了大明朝,不与民争利成了什么?
成了臣子们限制皇帝权力的砝码了。
皇帝不能与民争利。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你怎么能如此奢靡呢?
可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什么?
原本的意思可是限制高门大阀、限制他们这些当官的。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们就给皇帝画了一个大纲,给了一个标准答案。
按照大纲做,越接近标准答案,你越是好皇帝。反之,你就是昏聩之君,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在制定大纲的时候,是以什么为标准的?
当然是以他们自身的利益为标准出发的,只不过冠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罢了。
朱翊钧现在的做法,正附和他们的大纲,甚至是标准答案。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赞扬。
药如果有效,自然最后无效也没关系。鼓励皇帝、吹捧皇帝,让皇帝以后继续这么干。
皇宫大内。
朱翊钧站在水边,手里面拿着鱼食,不断地撒向水池当中。
听着系统声望不断跳动增长的声音,朱翊钧神情很是畅快。
转头看了一眼张宏,朱翊钧问道:“除了赞扬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吗?”
“回陛下,有人也说张天师妖言惑众、蒙蔽圣聪。”张宏连忙躬身说道:“不过人数并不是很多,闹腾不起什么来。”
朱翊钧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千人千面,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的人觉得这是朱翊钧爱护臣子;有的人想的是以后我也能够弄点药;有的人则是担心皇帝的身体;更有的人担心皇帝沉迷炼丹,学嘉靖皇帝。
有道理吗?
都有道理。
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有的时候看的就是你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之上。很多事情并没有对与错,归根到底都是立场不同罢了。
随手将所有的鱼食都撒下去,朱翊钧说道:“走吧,去见见太后。”
“是,陛下。”张宏恭敬的在一边答应道。
自从朱翊钧要炼制培元丹救谭纶的消息传回宫之后,太后就不见他了。
朱翊钧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早晚准时过去。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过去的时候,李太后居然见他了。
迈步走进去,朱翊钧就发现张居正也在。
看来正是张居正劝说了李太后。
朱翊钧躬身道:“孩儿见过母后。”
说完,他转身道:“张先生。”
张居正恭敬的行礼道:“臣张居正,参见陛下。”
“张先生免礼。”朱翊钧点头说道。
重新坐下,李太后看了一眼儿子,眼圈有些发红的说道:“长大了是不是?予说的话都不听了。”
朱翊钧很无奈,只能苦笑着说道:“孩儿知错了,求母后恕罪。”
李太后哼了一声,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不过态度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坚决,转头去和张居正聊天了。
朱翊钧也不觉得烦,脸上带着笑容,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两人闲聊,偶尔插一句嘴。
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张居正就选择一个时间离开了。
等到张居正离开,朱翊钧来到李太后的身边,轻声说道:“母后不生气了,孩儿这不也是为了救谭纶嘛!”
“你能救多少?”李太后没好气的说道:“朝中这么多臣子,天下这么多臣民,你能救多少?你救了一个,能救两个?到时候今天他需要培元丹,明天他需要培元丹,你又有多少血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