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犹豫了一下,答道:“吴匠头有些好色,织坊不少织娘都跟他牵扯不清。江匠头人还可以,就是有些奸猾。”
毕竟是同一个田庄出来的,阿良的回答应该选择了略微保守的说法。对这答案,梁峰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这下可让阿良分不出轻重了,郎主这是想如何处理呢?思索了下,他斗胆问道:“郎主要招他们过来问话吗?”
“不必,先看看吧。”梁峰确实没有立刻清算的想法,现在他手上根本没人,如果因为田裳先把四坊搅得天翻地覆,反而得不偿失。不如先看看这群人的打算。
这话说的有些深藏不露,阿良头上也有些见汗。他总觉得从上党回来之后,郎主就变得厉害的许多。也是,人家祖上可是九卿之一的大官,若真耍起心思,他们这些小人物又怎么可能应付的了?
发现阿良神情有些紧张,梁峰笑笑:“这次差事你做的不错。把库房里的东西清点好之后,你要留意一下田庄的动向,尤其是关注旱情对庄户的影响,回来仔细报给我听。”
这是信任他,要继续委以重任啊。阿良的心神立刻定了下来,大声道:“小的一定好好去做。”
“善。你且去吧。”
挥退了阿良,梁峰觉得心中那股烦闷又出来了,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似乎有一股火憋在心口。明明一切进展的都挺顺利的啊?迟疑了片刻,他开口道:“绿竹,扶我去书房。”
找些事干总归会好点,这个壳子的原主似乎只学过四书五经,脑袋里除了乱七八糟的诗句,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资料,还是要恶补些东西才行。
书房也在主院之内,位于向阳一侧,分里外两间。外间可以待客办公,内间则是满满三墙的藏书。在这个竹简尚未彻底消失的年代,书也是代表身家的一种象征,莫说收藏,就算想要抄录几本,也麻烦的要命。因此但凡士族,都要有自己的书库,书籍越多,就越证明其底蕴深厚。梁家既然能出一个大司农,在这上面还是保持了诗书传家的根本。
走进书房后,梁峰四下打量一番,这里似乎天天有人打扫,桌面整洁,书架上灰尘也不算多,可见主人对书籍的呵护还是相当上心的。梁峰吩咐绿竹去磨墨铺纸,自己则在书架前晃了一圈。
梁家的书多,但是最多的还是各类经史。四书五经就不说了,“注”、“疏”的版本也数不胜数,早年的简牍都已经磨的明晃晃,还有纸抄的新书放在旁边,旁边《老子》、《庄子》和几卷明显是讲述道家金丹的竹简也经常翻阅,清楚明白的展现了梁家前几任家主的阅读倾向。
这些东西,梁峰自然毫无兴趣。绕过当中的书架,更靠边的则是一些历史类的书籍,几卷《太史公书》,大略翻翻看起来像是《史记》,还有几卷游记或是生物学类的异物志,《九章算术》也有,早就落满了灰尘。一直走到角落,梁峰才发现了一卷《太公兵法》。
这可是兵书了啊!没想到梁家竟然还有兵书?梁峰有些喜出望外,赶紧又在同一层翻找了一遍,《六韬》、《三略》、《司马法》都有,《孙子兵法》还是疏注版的。看看竹简的编线,这恐怕是很多年前的旧物了,应该是梁氏的家祖梁习传下来的。那毕竟是个当过二十年刺史的牛人,藏些兵书一点也不奇怪。
虽然不如《纪效新书》来的实用,但是兵书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对了,梁习还当过大司农,必定也会收藏不少农书。梁峰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几架不怎么翻阅的书简,从中找出了两卷似乎是关于农学的书籍,等回头精神好了,还是要一一看过才行。
也是手头实在没人可用,否则他一个从事刑侦的,何必看这些东西?
心底暗自苦笑,梁峰走回了书案前,除了《金刚经》以外,其他能记住的东西也要写出来,省得以后忘个干净。正思索着有什么东西值得记录,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绿竹走了进来:“郎君,小郎君来请安了。”
自从昨天那档子事后,梁峰就让梁荣改成八九点问安了,小孩子就该多睡会儿,醒了吃个饭,消消食,再来应付这种虚礼。
“父亲大人!”今天梁荣精神多了,步态依旧那么故作沉稳,只是步速略快,都快赶上小跑了。
看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梁峰笑道:“荣儿吃过饭了吗?”
“孩儿吃过了,还练了三张大字!”梁荣赶忙答道。
“真乖。这边坐,给为父说说,你的学业如何了?”跟孩子谈学习,是个永不过时的话题,梁峰随口问道。
梁荣果真来了精神:“启禀父亲大人,孩儿刚刚背熟了《孝经》!”
看着梁荣闪烁着“考我考我”的期待眼睛,梁峰吞了口唾液。就前任残留的那些记忆,他勉强还能记得些四书五经的内容,但是《孝经》实在读的太早,根本就没个囫囵印象,如何考校别人?而且四岁背完《孝经》,这学业进度是快还是慢?完全没有概念啊!
堆出些温文笑意,梁峰颔首道:“不错,开始学《九章》了吗?”
梁荣小脸立刻有点垮:“还没学到诗……”
等等,《九章》跟诗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出了父子之间一瞬的尴尬,跪在梁荣身后的朝雨轻声道:“郎主说的恐怕并非《楚辞章句》,而是《九章算术》。”
《九章》一般是指《楚辞章句》中屈原所著的九篇作品,根本就不是蒙学教材。相反,《九章算术》则是幼童启蒙的经典著作之一。《礼记·内则》里说,六岁,教以数目与四方之名。因此《九章算术》的第一章“方田”,往往五六岁就开始学习。梁荣如今才四岁,学“方田”尚有些早,但是有此一问,算不得太奇怪。
没想到梁荣的乳母会帮忙解围,梁峰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这个双十年华,容貌平平的女子,问道:“梁荣的蒙学是你教导的?”
梁丰的妻子早就过世,如今后院也没其他女眷,梁荣启蒙教育的选择范围自然有限。
“正是奴婢。”朝雨欠了欠身,柔声答道。
“你学过《九章算术》?”
“略知一二。”朝雨答的谨慎,但是面上并无慌乱或是自满的情绪,教养相当不错。
梁峰也没多问,随手拿起一卷竹简,递了过去:“算算这卷,看数目可对?”
弄不清楚郎主的意思,朝雨双手接过了竹简,打开一看便觉有些诧异,这居然是庄上的账薄。不敢怠慢,她飞快扫过一行行数字,嘴唇轻动,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最后一行。闭目想了片刻,朝雨睁开双眼,道:“启禀郎主,此卷数目并无差错,但是有两处似乎做过更动。”
说着,她伸出手在两处数字下轻轻一划。梁峰打眼看去,果真如朝雨所言,上面似乎是从“一”改成了“三”的样子。都是小写数码,想要在账上作梗,实在简单至极。然而一个乳母都能看出不妥,还精通心算,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了。梁峰不由有些好奇,问道:“你的数算是跟谁学的?”
“启禀郎主,奴婢的祖父嗜好数算,因此奴婢才学了些。不过所学不精,《九章算术》只读到‘方程’一篇,‘勾股’并未读透,‘衰分’亦有些懵懂。”朝雨面上似乎有些羞赧,低声答道。
梁峰:“……”
他可不记不清楚《九章算术》都有哪九章,但是“方程”、“勾股”、“衰分”还是能听懂的。这差不多是初高中内容了吧,还叫所学不精?
“你祖父是否还建在?家中还有精善数算之人吗?”梁峰顿时来了兴趣。这时代,知识被少数人垄断,因此依靠的也是家传,没有亲人的身传言教,很难自学成才。一个“嗜好”数学的人,他的子孙懂这方面知识的概率也非常大。
“家祖五年前便以故去。”朝雨也发现了梁峰的意图,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数算一技,两位从伯父也得了真传,只是天资稍欠。除此之外,祖父还有几位亲传弟子,可惜奴婢离家已久,并不清楚这几人的近况。”
这分明是一个数学世家了啊,朝雨还要来梁府做乳母,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梁峰立刻燃起了希望,追问道:“不知你那两位从伯父是否任官?能否请他们前来梁府,担任宾客?”
此刻,朝雨又如何看不出,郎主是有心想要招募精通数算之人。她家确实算不得富庶,祖父痴迷数算,不善营生,两位从伯父性格软弱,连带从兄都没什么前途。她进入梁府担任乳母,已经是家中数得上的差事了。要知道乳母地位可不算低,如果梁荣继承了梁府,她也能“母凭子贵”。
然而再怎么说,这也是奴婢,如果能当上宾客,又不一样。之前梁府还有颓败的迹象,但是郎主大病之后,突然有了重振梁府的意思,手腕看起来也不差。若是能恢复前朝梁公那样的身份地位,怕也是上品门第。来梁府不论是担任宾客,还是教小郎君数算,都比做个平头百姓要强上许多。
想到这里,朝雨面上带出了点笑容:“两位从伯父都未任官,奴婢可去信问问。”
“尽快写信,我差人送去。”一锤定音,梁峰干脆答道。
梁荣在一旁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闹不清话题是如何转到这上面的。梁峰这才想起儿子,伸手抚了抚他头上的总角:“荣儿也要学些数算、骑射的本领,君子六艺,不要偏废才好。”
这该死的年代,诗书读的再好恐怕都是白搭,还不如好好锻炼身体,学好兵法、经济之道,才是活命的本钱。
梁荣不知梁峰心中所想,但是父亲和颜悦色,还是让他激动的小身板直颤。又闲聊了两句,梁峰才让朝雨带小家伙下去了。
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梁峰还想再看几册简牍。绿竹已经眼疾手快端上了一个木盘,小声劝道:“郎君,该用些粥点了。”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吗?然而梁峰发现自己实在吃不下东西,胃里就像堵了个秤砣,沉甸甸、冷冰冰的,让人食欲不振。实在是绿竹殷切的眼神不容拒绝,梁峰勉强喝了小半碗豆粥,就放下了碗箸。
“只用这些吗?”绿竹脸上的不甘简直溢于言表。
梁峰用绢布擦了擦唇角,问道:“外面的杖责完了吗?”
这是转移话题,但是对小丫头相当管用,绿竹恨恨道:“已经拖下去了。这两个刁奴,简直欺人太甚!幸亏弈延眼尖,才没让他们逃过去……”
“以前是疏于管教,才让他们忘了形,今后还要好好管教才行。”梁峰淡淡道,“绿竹,去拿两卷书简,带回去慢慢看吧。”
这是要回屋休息了吗?绿竹立刻抱起了梁峰指点的书卷,殷切道:“郎君快些回去吧,躺着看书也轻松些。”
梁峰笑了笑,压抑着胸腹内持续不断的闷痛,一步一挪,缓缓向卧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史记原名太史公书,东汉时期外界就开始流传了,不过大热还是在唐代。兵书古代也不是谁都能看的,梁少这是占了家世的便宜。
第23章 丹石发动
弈延在营房待了整整一天。操练新兵, 修整营房, 让那些庄汉们学会基础的命令, 着实花了不少心力。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首次领兵带来的精神压力。这可是主公的家底,不容轻慢。
因此当他回到主院时, 天色已经渐晚。一进门,就见绿竹靠在窗下,拿着针线静悄悄缝补着什么,主公则躺在里间的床榻上,身子侧卧, 面容被纱帐掩盖。
弈延走到了绿竹身边:“主公睡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吧。”绿竹探头看了眼漏壶, 对弈延道, “你在这边守一下,我去端药来。”
弈延点了点头, 在门边坐下。昨晚并未睡好, 今天又操劳了一日, 就连他都觉得有些疲惫。不过这些不算什么, 只要主公需要,再苦再累他也能抗住。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床榻方向,谁料这一眼,突然让他面色大变,起身向里间冲去。
睡梦中,梁峰觉得有雨点滴落,淅淅沥沥,淋在身上,让他浑身冰凉,呼吸发闷。很快,那冷意变成了更为难熬的瘙痒,就像蚂蚁爬在身上,钻入骨髓,让他想要大声吼叫,抓挠胸膛。一股邪火冲上心头,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梦境中醒来。然而有什么东西蒙在了眼皮上,就像被癔着了一样,他陷入了无休止的挣扎之中。
“主公!”
一声低呼在耳畔炸响,梁峰猛然睁开了双眼。他正躺在床榻上,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一双苍蓝色的眸子焦急的注视着自己。因为太近,他几乎能在那浅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孔。
用力喘了一口气,他挤出两个字:“弈延?”
“是我,主公!”弈延跪在床边,急急道,“你癔着了吗?该含些槐叶驱邪!”
梁峰胸中生出了一阵烦闷,挥了挥手:“绿竹呢?”
“她去厨房端药了。”
闻言梁峰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估计有六七点的样子。自己居然睡着了,难怪会做恶梦。强撑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虚脱的靠在床头,抿了抿嘴唇:“取些水来。”
弈延噌的一下站起身,跑到矮几旁倒了杯水,又跑了回来。梁峰这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只能微微倾身,想就着杯子抿上一口。弈延见状连忙把茶盏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杯子的角度,喂梁峰喝水。
温热的水流滑入口腔,喉中干痒终于消退了些,但是心中的焦躁却没有丝毫减少。只喝了几口,梁峰就侧过了脸,问道:“今天你们都干了什么?”
弈延下意识的看了眼对方还有些干裂的嘴唇,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答道:“下午带他们清扫了一下营房,还操练了队列。”
当做营房的屋子是昨天才收拾出来的,正好可以把守主宅门户,又能遥遥相顾后面的庄园。只是那几间房屋年久失修,比草屋强的有限。真正要住人,估计还要些时日。
“必须尽快住进去,让他们收心!”操练最重要的就是画出军事区域,新兵统一入住。战斗氛围是需要营造的,天天跟农民混在一起,就只能当个农民。
梁峰压抑着心中的急躁,继续问道:“队伍操练的如何了?”
“还不成样子。不少人分不清左右,踏步也不整齐。”看着梁峰高高皱起的眉头,弈延补了一句,“但是有几个机灵的,比如牛五和孙焦,反应很快,也不笨。只是比羯人们,少了些什么。”
“没见过血,少了锐意。”梁峰当然知道弈延说的是什么。这些个庄汉虽然算得上勇气可嘉,也有些头脑,但是毕竟跟打过山匪的羯人不一样,缺了血性。“回头开始练槍阵,就会好些……”
说到一半,梁峰突然低头咳了起来。弈延紧张的放下了茶杯,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又放下,攥紧了拳头:“主公,你是不是哪里不适?你身上一直在冒汗……”
听到这话,梁峰才觉出额头湿了一片。那股烦闷感并没有退去,反而愈演愈烈,像锋利的小刀一样,刮过肠胃,戳刺心肺。当那阵让人发狂的麻痒感再次窜上时,梁峰突然醒悟过来,见鬼,这是戒断反应!
之前原主服用五石散,一直是十天一次,可能是错过了服药日期,又因之前吃了加料的散剂,成瘾症状才会严重反噬。姜太医是说过可能会有丹石发动的征兆,但是谁能料到,居然会如此猛烈!
这忒么到底是掺了哪种药物?梁峰猛地抓住了身上的素白里衣,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疼痛连绵不绝,渐渐有了万箭穿心之感,胸腹内的焦灼熊熊燃烧,灼烤的他咽喉发烫,双目赤红,连理智都要被碾碎。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让他为之屈膝,为之臣服!
啪的一声,瓷器的碎裂声响起,接着是绿竹惊慌失措的叫喊:“郎君!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毒瘾发作的模样可不好看。梁峰用尽全身力气,从喉中挤出句话:“去……弄些……温水……”
眼看主人满头大汗,绿竹傻了片刻,跌跌撞撞向着门外冲去。打发走了小丫鬟,梁峰再也控制不住,闷声哼了出来。那股剧痛就像刮骨钢刀,摧残着他本就病弱的躯体,四肢开始抽搐,牙关格格响个不停,连五官都变得扭曲。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在剧痛的影响下,一股狂怒涌上心头,让他想要去撕碎什么,摧毁什么!一声裂锦之声在房间中回荡,梁峰抓破了胸前的衣衫,几道长长的血痕顿时出现,但是那股邪火丝毫没有减退。他挣扎想要再撕扯些什么东西,双手却被另一双手牢牢按住了。
“主公,松手!”弈延叫了出来。在他面前,那只矜贵柔软,只能握住毛笔的白皙手指染上了鲜血,瘦弱的几乎能数清肋骨的胸膛,隐有血丝淌出。这就像在他心头狠狠砍了一刀,弈延拼命握住了他的手,想要让梁峰停止自残。
“滚开!”连这个发泄的口子都被堵住了,梁峰嘶哑的吼了出来。双腿猛烈踢动,想要把那碍事的家伙踢开。然而弈延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整个环住了他,用身体压住那疯狂的挣扎。
滚烫的体温,以及汗水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冲入鼻腔,冲散了经久不消的馥郁熏香。这就像在烈火中添了一把干柴,梁峰的脑子里闪出了无数凌乱的画面,跟歹徒搏斗,命悬一线,还有手雷、爆炸……他猛地张开了嘴,咬了上去。
弈延的反应足够快,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躲开对方的利齿。但是他没有闪躲,只是微微避开了颈间要害,把肩头送了上去。他没法躲开,他见过发羊癫疯的族人,如果这时候不在口中咬些什么,那些发病的人很可能会咬破舌头,甚至咳血而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公受伤!
疼痛立时传来,那一口咬的够深,也够狠,鲜血从肩头渗出。弈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更加小心的环住了梁峰的身体。血腥味冲入口腔,有那么一瞬,梁峰像是恢复了意识,断断续续说道:“把我……绑起来……发作……”
“不!主公,我可以骑马去找那个太医!”
“太远……没……用……”梁峰挣扎着说道。